《女公务员》霓妮公主

88、第八十八章

　　童一诺刚进办公大楼，收发室门卫拦住了她，说有人找她。童一诺向屋里看了一眼，是一个穿着又脏又破的男人，像刚从建筑工地上下来。
　　她把上访人领到办公室，看了他的举报信。他的父亲三年前因肺癌去世。信的后面还附有医院诊断，当年工作的有关记录，工友的证言等等。一看就是专业人员帮助整理的。她留下举报人的电话，让他回去等消息。

　　唐诗雅要结婚了。高秘书给童一诺送了请柬
　　原来一直不婚主义的唐诗雅，居然这么快就要结婚了，而且还要当一个六七岁小姑娘的后妈。童一诺不得不感叹爱情的力量如此之大。唐诗雅曾一再表明，就算有一天结婚，也不会要孩子的，更不用说照顾一个男人的孩子。她跟小孩子是天敌，她只爱她自己，还有男人。
　　高秘书说汪市长要在市委常委会上汇报近期安全生产工作，让童一诺把省里对市安监局的表扬通报送过去，童一诺让谷良香送去。
　　谷良香照例努力掩饰她的兴高采烈。
　　唐诗雅在政府大楼里采访，完事直接去了高俊办公室。他上周跟汪市长出差，今天刚回来。
　　她一进屋，就搂住高俊一顿狂吻。高秘书推都推不开：“这可是办公室啊，宝贝儿。”
　　唐诗雅喘了口气：“那是，要是在家就不是这样了。”
　　高俊整理着行李箱里的东西。
　　“走吧，回家我整理。”
　　“等会儿，安监局的材料还没到呢。”
　　“明天再说吧，时间不是来得及吗？”
　　“好吧，我告诉他们一声。”
　　他给童一诺打电话，占线。
　　“走吧，路上再说。”唐诗雅亲了一下他的脸。
　　两人拉扯着出了门，站在电梯门前。
　　谷良香站在三楼等电梯，半天电梯也不下来。
　　高秘书两人进了电梯。电梯里没人，唐诗雅又开始吻他。他躲闪着：“能不能忍忍？”
　　唐诗雅一边亲吻着一边说：“都忍了一周了。”
　　电梯门开了，唐诗雅搂着高秘书，两人跌跌撞撞地出了电梯。
　　站在另一个电梯门口的谷良香，眼看着他们两人下了电梯。她顺势靠在墙上，转头看着他们的背影，确认那就是高俊。
　　童一诺接到高俊的电话，再给谷良香打电话，怎么都不接。
　　一个小时之后，谷良香回到办公室。
　　她面色苍白，眼神呆滞，整个人像是被某种力量向下拉坠着，完全挺不起精神。
　　“你怎么啦？”童一诺有点担心。
　　谷良香重重地坐到座位上，费力地打开电脑，看了半天，才打开一个文件夹。
　　“我刚才要告诉你，材料不要送了，你一直没接电话。”童一诺说，“要是很难受，就回去休息吧。”
　　谷良香摇头。
　　办公室里只有她们两个人。
　　童一诺看她按住胸口：“你心脏不舒服？”
　　谷良香摇头。
　　童一诺打开抽屉，看到高秘书的请柬，才想起有一张是送给谷良香的。她不太理解，高秘书为什么要让谷良香参加婚礼，是因为工作关系印象不错，还是想扩大范围，多收点彩礼，还是渴望得到更多人的祝福。她不想把高秘书想得太庸俗，全当是对谷良香印象不错吧。
　　童一诺把请柬放到谷良香桌上。
　　谷良香看着请柬，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泪奔涌出来。
　　童一诺这才想明白，刚才谷良香的反应也是与高秘书有关。
　　童一诺拍拍她的肩膀，拿过毛巾递给她：“要是哭着舒服，就哭吧。”

　　婚礼场面不大，只有几桌至爱亲朋。
　　汪市长和夫人也前来参加婚礼。秦明哲到北京参加隐患排查治理现场会，没能前来。
　　童一诺带着程子墨来了。他本是不愿意来的，可童一诺一定要他来，他只得从令。
　　谷良香也来了。她后来跟童一诺道出了自己暗恋高秘书的实情。童一诺认为只有直面他结婚，才能真正对他死心，才能了无牵挂地开始新的感情。谷良香就来了。
　　周欣力也来了。她们安委会办公室的工作跟高秘书接触确实很多，两人关系也很熟。可童一诺听说，高秘书并没有通知她，是她听说后主动找到高秘书，责备他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她。好像她欠着高秘书的人情，好容易找机会还上。具体怎么回事，童一诺也懒得知道了，总觉得关于周欣力的信息，听起来都是不那么令人愉悦。
　　程子墨带着些许的局促，敏锐地感觉到周围有的人目光的异样，好像他是这一桌里的异类。
　　建委办公室丛主任也在这一桌。像她这种交际花式的人物，必定自以为出现在这种场合，是所谓身份的象征，跟周欣力的心态差不多。她人刚坐定，就搂住童一诺：
　　“大美女太厉害了，没想到你考了第一名。”丛主任半是羡慕半是嫉妒地说。
　　童一诺跟丛主任客套了两句。她也是刚知道自己公选笔试的成绩的。第一名是在报考同一个职位的35人中考了第一名，高秘书考了第二名，周欣力考了第六名。
　　她的话音一落，众人都看向童一诺，现出了社交场合礼节性的微笑，算是向她表示祝贺。特别是周欣力，她挤出的那一点微笑有多么痛苦。众人对童一诺的微笑一定是带有群体性的嫉妒：长这么漂亮，成绩还这么好，还有没有别人的了！
　　谷良香穿着一身紫红色的套装走进来。
　　周欣力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谷良香身上，她太希望立马转移话题了，小声跟童一诺说：“这衣服让她一穿就跟服务生似的。”
　　童一诺一看，果然跟酒店服务员穿的衣服差不多。
　　“服务生有什么不好？”童一诺没好气地说。
　　“不是服务生不好，是她穿什么都像工作服。”
　　“我看着挺漂亮的。”
　　周欣力：“大家都说她在模仿你，同样的衣服穿在你身上是仙女，她穿就是村姑，知道为什么吗？画龙点睛之处，就是她那一抹山炮红。”
　　这话尽管赞扬了童一诺，却是用来贬低甚至羞辱谷良香，童一诺很是烦感：“你这话可真恶毒。”
　　童一诺不自觉地看了看程子墨，同样是农村长大的孩子，为什么他的皮肤那么白皙，细腻，没有一点风吹日晒的痕迹。而谷良香呢，皮肤粗糙黝黑，太阳深深地嵌进她那过早出现的轻浅的皱纹里，颧骨处的血丝变得殷红。唯有她秀气的大眼睛，闪烁着倔强而坚忍的光芒。
　　童一诺想，要是把他们俩的肤色换一换该有多好。
　　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
　　童一诺把谷良香拉到身边。谷良香刚要坐下，高秘书从后面冲着她叫道：“服务员，过来帮个忙。”
　　果然被周欣力说中了，高秘书居然真的把她当成了服务员。童一诺仔细一看，高秘书没戴眼镜。也难怪，他800度的大近视，不戴眼镜没把她看成大萝卜就不错了。
　　童一诺正在想谷良香如何应对，谷良香已经向着高秘书走过去了。
　　新郎高俊回到化妆间里，拿起坏了的眼镜叨咕着：“我说不用化妆你们非要化，眼镜摔坏了吧，直是添乱。”
　　他坐在化妆师前面的椅子上，也不看谷良香，说：“到附近眼镜店给我买个眼镜，800度的，漂亮点的，越快越好。”
　　“最好您能自己去试一下。”化妆师说。
　　“时间来不及了，汪市长都到了，必须正点进行。”
　　谷良香低着头接过他手中的眼镜，跑到走廊，拦住一个男服务员：“这附近有没有眼镜店，最近的。”
　　“出门左拐，走200多米就到了。”男服务员说。
　　谷良香出门就跑，一直跑到眼镜店门前。
　　门口挂着“闭店”的牌子！
　　“他妈的。”她骂了一句。
　　她询问附近仓买店的人，说是2公里开外还有家眼镜店。
　　她拦了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地址。
　　终于到了。这家店面很大。
　　她选了个宽边框的眼镜，交了钱，拿着眼镜就往外跑。看到隔壁的药店，她冲了进去。收银台旁边摆着一叠口罩，她抓起一个，随手丢下5元钱，就跑出去了。
　　说什么也打不着出租车。她跑一段路停下来打车，又跑一段又打车，终于到了酒店。
　　冲进酒店，她戴上口罩，来到高秘书身边，她喘得几乎不能说话了。
　　她把眼镜递给高俊。他拿起眼镜戴上，对着镜子端详，露出满意的表情：“效果还行。”
　　他还是不看谷良香，叫旁边的工作人员：“告诉主持人，婚礼马上开始。”
　　谷良香站在他旁边，看着他。
　　“我的西服呢？”他叫道。
　　没等化妆师过来，谷良香快步从衣架上取下西服，帮助他穿上，然后又躲到一边。
　　他看了她一眼：“对了，还没给你眼镜钱呢，你怎么戴着口罩？”
　　“感冒了，怕传染客人。”谷良香低下头说。
　　这时，女化妆师过来：“不对，不是这身西服。”说完，从衣柜里拿出一套米色西服，给高秘书换上。
　　谷良香接过换下来的西服，重新挂在衣架上。
　　“给我找点水。”他对谷良香说，然后在包里掏现金。
　　谷良香跑到走廊，找服务员要了一瓶纯净水，打开瓶盖，递到秘书的手上。
　　“我怎么还紧张上了。”他自语着，擦了擦额头的汗。
　　谷良香从包里掏出块纸巾，走到他跟前，轻柔地擦拭他额头上的汗珠。
　　秘书有些意外，连忙接过她手里的纸巾：“谢谢！”
　　她退到了离他三四米远的地方，随意地整理着室内的物品。
　　“眼镜钱放在桌子上了。”他说。
　　这时候，有人探头进来叫道：“婚礼马上开始啦。”
　　几个人拥着高秘书奔大厅去了。
　　屋子里瞬间变得空空当当，只有谷良香。
　　她呆了几秒钟，看到桌子上高秘书的眼镜，镜片已经碎裂，险些掉落下来。她拿起来，小心地放到了衣兜里，又把桌子上的现金收起来。
　　新郎新娘已经站到了台上。
　　谷良香摘掉口罩，坐回到童一诺的身边。
　　“怎么帮忙这么长时间？”童一诺说道。
　　“没事。”谷良香淡淡地说。
　　童一诺偷看着谷良香的神情，显然她在努力掩饰着内心的不平静。
　　谷良香盯着高秘书的眼镜。
　　高秘书透过它看着眼前的一切，也看着她。
　　主持人请新娘讲话。
　　唐诗雅手捧鲜花，眼中似乎含着泪花：
　　“我是一个不婚主义者。现在，我不得不承认，连我自己都不了解真实的我。曾经以为无牵无挂的人生是完美的，我不喜欢孩子，我想活出真正的自我。现在想来，那也只是我曾经以为的。当高俊走进我的世界，当他的女儿，这个小天使走进我的世界，我的自我崩塌了，这是前世的缘分，上天已经注定了我们的亲情，我想逃都逃不掉。有了亲情的爱情才是完美的，踏实的，长久的。如果他们离开我，我的世界将会残缺不全，我将变成一个残缺的人。在此，我请求他们今生今世不要离开我，让我来爱他们，让他们爱我，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
　　这时候，一个穿着粉红色裙子的小女孩儿，欢快地走到台上。唐诗雅弯腰抱起她，女孩儿搂着唐诗雅，叫了声“妈妈”。新郎上前拥抱她们俩。
　　客人们鼓起掌来。
　　一个刚刚走进大厅的身影，分散了童一诺的注意力，这身影走到了汪市长那一桌，坐在了汪市长身边。
　　是秦明哲。
　　婚礼庆典仪式结束了，宴请活动开始。
　　童一诺的目光一直在扫过秦明哲，他坐在市长身边没有动弹。
　　她又发现，谷良香不见了。
　　谷良香进了洗手间，对着镜子摘下眼镜，擦了擦眼睛，凝视着自己。然后，从包里拿出高秘书的眼镜，慢慢地戴上。透过破碎的镜片，眼前的一切都断裂了。她摘下高秘书的眼镜，戴上自己的眼镜，原来的世界又回来了。
　　她走出酒店的大门，拿出手机打电话：
　　“你在家吗？吃饭了吗？”她说。
　　“在家，没吃呢，忙得都忘了。”
　　“我去给你做饭吧。”
　　她关掉电话，把手机放回到包里，手指触摸到什么，她怔了一下，那是高秘书的眼镜。
　　她沿着人行道往前走，在寻找着什么。
　　走到一个垃圾箱前，她站住，从兜里掏出高秘书的眼镜，看了看，丢在了垃圾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