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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第八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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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秦明哲把她叫到办公室。
“给你放假,回去复习吧。”他说。
她连是否参加公选都没有决定呢,他就给她放假,让她复习。他自做主张、为她决定的霸气,又让她有了轻微的不适。她知道自己无法反抗,她已经丧失了自做主张的力量。她就由着他做主了,他的决定就是她的主张。她接纳了自己的身不由己,好像在跟自己推脱责任。
“谢谢。”她说。
“工作的事情,我尽量不去打扰你。”他说。
她走出秦明哲的办公室,仿佛踏上了另一个战场,有点亢奋。
谷良香告诉童一诺,局里有7个同事报考了这个岗位,其中有周欣力,还听说高秘书也报名了。周欣力也没怎么上班,听说是偷偷在家里复习。
距离笔试还有两周的时间,其他同事都回家复习了吗?童一诺不知道秦明哲是怎么安排的,难道所有报名者他都给了假?正想着,秦明哲来短信,让她跟处里人假说老人生病住院,她去护理不能上班。她迟疑着跟谷良香说了一嘴,只是说明天有可能不来。
晚上,童一诺照例跟程子墨通电话,没有提公选考试的事,想等见面再说。
她抓紧一切时间复习,每天都是凌晨才睡。
周欣力来电话,问候老人的病情。童一诺明显感觉她是在试探,怀疑童一诺说了谎。她也只能按照秦明哲告诉她的说辞回应周欣力。
谷良香时常会来电话,说些具体的工作。这天中午,童一诺刚闭上眼睛,谷良香的电话就来了:
“处长,高秘书要本月事故通报他的修改底稿,我在你桌子上怎么没找到呢。”
童一诺告诉她找几个地方,还是没有找到。没办法,童一诺只能去趟单位。其实,这也在她意料之中,处里的工作不可能让她消停地在家呆上一周的。
她刚下楼,就下起雨来,而且越下越大。
走出小区,街上的行人都避雨了,她站在道边打车,站了有十分钟,才打到车,全身早已经淋透了。
这时,谷良香打来电话,童一诺接听:
“处长,我已经找到啦。”
“我也快到单位了。”童一诺说完,放下电话。
到了单位。谷良香看到童一诺被淋成这样,很是不好意思,跑到一楼去买了红糖姜茶,给童一诺冲上。
童一诺问处里有什么事情要处理,大家都让她赶紧回家休息。她正要出门,秦明哲进来了。
“你怎么来啦?”
“处里有点事。”
“你快回去吧,”他看了看其他人,“老孙和罗瑞,你们俩跟着康局长去事故现场,山城区采石场的爆炸事故,有个职业病举报,你们去调查一下。”
童一诺看着秦明哲说:“我也去吧。”
“你不用管了。”秦明哲说完就走了。
外面的雨还是很大。童一诺想,现在走也是打不到车,干脆等下班坐通勤车走。
这时候,秦明哲打来电话,让她速到一楼大门口,司机小李送她回去。她也没有推脱,拿着谷良香给她准备的雨伞就下楼了。
走到走廊,周欣力迎面过来,一把拉住她就往办公室拽:“你复习得怎么样啦,听到什么消息没有啊,我听说考官请的都是外地市的。”
“我还不知道能不能进入面试呢。”童一诺说。
“你就别谦虚了,听说高秘书也报了,他可是有市长呢,谁能比得了呀。”
童一诺不接话,故意冷落她,好快点脱身,没想到她却不停地说,把听到的各种小道消息全都讲给童一诺。
这时候,童一诺的电话响,是司机小李。他一定是等急了催促她。于是她对周欣力说:“我妈来电话了,我先走啦。”
周欣力:“你等会儿,我朋友一会儿来车接我,把你捎回去,大雨天,不好打车。”
“谢谢,你就不用管我了。”
童一诺不听她说什么,跑下楼去。
刚到一楼大门口,发现雨伞忘记拿了,又回到周欣力办公室,见她已经穿好衣服,对童一诺说:“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车来了,一起走吧。”
童一诺这下急了,偏偏这时司机的电话又响起来。她对周欣力说:“走不了,谷良香来电话,我得回办公室去。”
说完,她往自己的办公室走。
谷良香见到她很奇怪:“处长怎么又回来啦?”
“取点东西。”
她给司机小李发信息,说有急事,让他稍等一会儿。
过一会儿,看着表,5分钟过去了。她准备下楼,周欣力的电话来了。
“你怎么还不下来,人家小李都等急了。”
啊?她怎么知道司机小李要送自己,一定是她也在门口等车,看到了小李,小李问她看到童一诺没有,或者是她主动跟小李说话,小李告诉她在等童一诺。
童一诺对着电话,半天才说:“我马上下去。”
下楼的工夫她想,还有可能是周欣力听到了秦明哲打电话给自己,正好又看到她要下楼,断定秦局长要送她,所以故意拦着她说话,什么有朋友来接,都是编瞎话。
出了政府大门,童一诺看到秦明哲的车,却不见周欣力。正在纳闷儿,周欣力从秦明哲的车窗里探出头:“我在这儿呢,快上来呀。”
童一诺心里笑了,真是服了她,很多时候,她做事不为别的,就为让你不痛快,她就痛快了。
雨已经停了。她想让周欣力彻底痛快一下。
她无视小李不停地按喇叭,大踏步地走出院子,然后给秦局长打电话,告诉他不用司机送了,谢谢他。
刚到家,童一诺的电话就响起来,是陶立行:
“童处长,打扰啦,说话方便吗?”
“没事,你说。”
“可能要给你添麻烦了,在职责允许的范围内帮我打听一下。”
陶立行说他有一个远房亲戚在灵泉制药股份有限公司四分厂打工,离开工作岗位才一年就得了肺癌。他觉得是因为在酮基布洛芬生产车间工作才得病的,是一种职业病,但药厂不承认。他向各有关部门举报也没人管,听说最近市安监局的人在开展调查,他想问问什么情况。
童一诺想起白天的时候秦明哲让处里的人去调查,应该就是这个事情。她马上给老孙打电话,老孙回说也是刚刚了解,有一个病人很重,单位只给他很少的补偿,因为年纪过了,又没有签定劳动合同,挺难办的,目前还没有个头绪。
童一诺觉得必须得上班了。
第二天,她跟罗瑞去了企业和职业病防治部门,了解到了基本情况。
灵泉制药股份有限公司是一家上市公司。患者所在公司四分厂酮基布洛芬(KP)车间,生产KP(酮基布洛酚),是广泛使用的新一代解热镇痛药物,国内生产企业众多。
患者得病后与企业交涉,认定自己得了职业病,要求企业赔偿。而所做鉴定的职业病,必须是国家法定职业病目录里面涉及的种类,比如职业性肿瘤中只有8种列入名单,而涉及肺癌的为5种,如果单位没有使用上述致肺癌的物质,根本就不能提起职业病诊断。
因此,从职业病的角度来看不存在这个因素。但患者质疑生产车间里存在着三氯化铝、□□、多聚甲醛、苯乙酮等在内的化学原料,是造成肺癌的元凶。企业对于患者的医疗费用也给予了适当的微薄的补偿,并不是赔偿金,只是药厂出于人道给受难职工的帮助。
童一诺感觉这个案子很复杂,她简单与陶立行做了介绍,说有情况再进一步沟通。
这一天很快过去,连一口水都没喝上,更别提复习看书了。
下班后,她急匆匆往家走,准备学个通宵。
拿出钥匙开门,一拧门就开了,往常都是锁两道的。看来是今天早上太匆忙,门都没有锁好。
进了屋,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低头一看,一双白色男运动鞋。厨房里飘出饭菜的香味,还有排烟罩的嗡嗡声。
她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她换了鞋,脱掉外衣,轻手轻脚地走向厨房。
程子墨像过去一样,扎着围裙正在炒菜。是童一诺喜欢吃的黄蘑炒土豆片。菜被他不停地翻动,嗞啦嗞啦地响着,升腾起雾气状的飘香。
排烟罩和炒菜的声音很大,程子墨并没有察觉她的出现。她慢慢地靠近他的后背,搂住他的腰。
他一回头,丢下锅铲,抱住她,亲吻她。
两人就这样抱着,吻着。
童一诺终于挣脱了他:“菜都糊啦。”
程子墨回身拿起锅铲,用力地把锅底部结嘎的地方铲起,快活地说:“糊香糊香的,真好闻。”
吃饭的时候,程子墨满心的喜悦,溢于言表。童一诺有时会停下,怔怔地看着他。
吃完饭,程子墨去厨房刷碗,童一诺在客厅沙发上看复习资料。
程子墨进了客厅,依偎着童一诺:“看什么呢?”
童一诺放下手里的材料,拉起程子墨的手摆弄着:“你还没告诉我,你跟朋友做的什么项目啊?”
程子墨歪着头:“我想等有了成绩再告诉你,可以吗?”
“好吧。”
童一诺看着他,半天才说:“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有的你在媒体上已经知道了,还有的需要我告诉你。”
“你快说。”程子墨热切的目光盯着童一诺。
“如果这个消息令你无法接受,你要理解我,好吗?”
“你这是怎么啦?”程子墨撩拨着她的头发。
“我做了一个决定。”
“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除了——辞职。”
“这么说,你还是不支持我辞职?”
“我不支持,但是我尊重你的选择。”
“那么好吧,”童一诺很释然地说,“那你听了我的决定,会不会晕过去呢?”
程子墨摇头。
“会不会再次出走?”
程子墨又摇头。
“会不会笑?”
他看着童一诺:“我会特别开心地笑。”
她平静地说:“我不辞职了。”
程子墨好像没有听清似地:“你说什么?你是说,你不辞职了?”
“是的,千真万确。”
程子墨沉思地:“那你的生活完全回到从前了?”
“是啊。”
程子墨生气地:“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在电话里说你辞职了,为什么要故意骗我?”
“我没有骗你,那时候我真的想辞职,现在——”
“我可以问为什么吗?”
童一诺把干部公选的文件递给程子墨。
他接过来仔细地看着,然后,深情地看着她: “真的为你高兴。”
童一诺与他脸对着脸:“你为什么不问我,到底是爱艺术,还是爱当官?”
“你这样的人能当官,是多少人的福气呀。”
“你怎么会有这么高的境界,难道你不希望我陪着你一起搞创作?”
“我没什么境界,你当一个处长跟当一个局长,对社会的影响力肯定不一样,因为局长有更大的权力。至于创作,我早就说了,退休以后有的是时间。”
“可这个世界缺了谁都照样转。”
“话是这么说,但肯定是不一样的,多些好人拥有权力,世界就会更好。”
“你还挺会说的。”童一诺笑着亲了亲他的脸。
“我就会说实话。”
“我是不是太贪婪了。”童一诺的头枕在他的大腿上。
“谁又不贪婪呢,都想拥有更多。”
程子墨的脸上突然现出淡淡的忧伤。
童一诺望着他:“你怎么啦?”
程子墨仰靠在沙发上:“我在想,我回来是不是一个错误。”
“你胡思乱想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程子墨像是自言自语。
电视里在播放钻石的广告。
他站起身,好像意识到什么,走到组合柜前,看到了那个放项链的小盒子,上面有了淡淡的灰尘。打开一看,项链和苹果坠安好地放在那里。记得很长一段时间,童一诺都是戴着项链的,从哪一天开始,什么原因就不戴了呢?也许她本人都不记得了。工作太忙,早上急匆匆地离家,戴项链真是添麻烦呢。
他把项链盒子放回原处,看着童一诺。
童一诺娇嗔地说:“看我干嘛,求你个事儿呗。”
“什么事?”
“我们是合作呢?还是我单独行动?”
“什么意思?”
童一诺笑:“单独行动就是我自己复习,合作呢,就是咱俩合作,哈哈。”
她说着,把程子墨扑倒在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