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臾犹清浅》微安Vian

7、第七章（修标题）

　　果然睡觉前不能多说口是心非的话，这些话应验在小洛身上向来是比雷阵雨要快。这不，第二天起床，小洛只是习惯性地怕了下额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下，咦，怎么这么痛，一摸，好像疙疙瘩瘩的。镜子里一张望，天呐，左右两边的太阳穴各长了一颗鼓得结结实实还粉嫩粉嫩的痘痘。

　　“别撅了，嘴上都可以挂煤油灯了。”宁宁看到小洛在镜子前那一脸郁闷像就觉得好笑。
　　“你们看呐，丑死了，怎么出去见人。”
　　“你又青春了，小洛，这是年轻的代价，你看我们俩，想长也长不出来了，上天真不公平”好一阵长叹息。
　　小洛哼哼了几下终于乖乖回到了自己的书桌前，拿起小镜子左弄右挤了好一会儿，越看越是揪心，她这张平凡的脸今天是要成为焦点了吗？她不喜欢这样的“注意”，一点都不，那些只有几面之缘的朋友说不定许多年后还会记得，他们第一次认识某一个女孩是因为她左右两边那两颗耀眼又滑稽的印记。幸好今天早上没课，不然这绝对成为她历史上第一次逃课，怎么出去见人呐？！
　　那表情，一个幽怨……三个室友已经憋笑得倒在床上了。
　　“洛啊，你不去演真人动画片真是太可惜了。”
　　“哈哈哈……对的对的。”
　　“重点的，小洛，你这是第一春呢还是第二春？”
　　“哈哈哈哈……你怎么知道不是人家第三春第四春的呢？是吧，小洛？”
　　这下小洛总算是明白过来那三人是怎么回事了，狠狠地捞了床上的熊朝小果扔去。

　　“叮咚”、“叮叮噹”、“噔噔噔噔”三声此起彼伏的手机铃声转移了三人的注意力。
　　“不会又是校讯通的吧，发得都这么同步。”
　　“估计又是天气预报之类的。”
　　“但为什么我没有？”夏朵郁闷。
　　说是这么说，但都爬起来打开手机。
　　“咦，晚上有话剧《恋爱的犀牛》，小洛你知道是什么吗？”
　　“听说是我们的非凡剧社今年倾情打造的招牌话剧，都是资深演员排了半年多呢。对了对了，我想起来了，那个女主角呀，是跟我一起上体育课的一个同学，叫什么来着，哎呀，想不起来，算了，她那天还跟我说呢，我没注意……等，等，等下……”

　　“洛你这是干嘛呢？一惊一乍的。”
　　小洛在书包里捣腾了半天，心满意足地拿出几片纸在她们几个眼前晃。
　　“同学们，要去看话剧的举手哈，我有票，免费的噢，可是只有三张哎。嗯，当然啦，不想去就算了，我可以再送别人。”小洛还没说完人已经栽在床上了，很简单，票被抢了。抢的人当然是小果和宁宁，朵朵向来随便的。
　　“小洛你羞不羞的，对室友还要这么卖关子，不就才5块钱一张票，至于吗？”宁宁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是啊，不就才5块钱么，你们还不是跟我抢……” 小洛默念着。
　　她手上还有一张票，可是朵朵没有呢，“可是只有三张怎么办呐？”
　　“你们去吧，反正我也没收到短信，今天看来注定是没缘分看啦，我去图书馆看小说，嘿嘿。”朵朵很体贴地安慰道。
　　“小洛，你有点人情味好不好，你懂不懂谦让？当然是你把票给朵朵啦，你就在寝室跟你的痘痘商量吧，我们去看。”
　　“谦让？怎么不是你们俩呢，为什么每次都是我。”小洛咧咧了嘴，腹诽着，当然不敢当面说出来，不然，今天她肯定出不了寝室。她是想给小朵的，因为她从来不会主动要求什么，小洛总是对这样的人没法狠心。可是被小果和宁宁这么一闹，她给也不是，不给也不好。

　　“别腹诽了，小洛，赶紧打扫吧，呆会儿阿姨就上来检查了，要是没上85分，你知道接下怎么办喽？”小果这个人精。
　　知道，当然知道。
　　要么用三寸不烂之舌，不管是苦肉计还是什么计，总之把阿姨缠到受不了不得不给85分为止，要么就是自觉打扫寝室，又是一个月。小洛叹息，她已经打扫了一个月了。
　　她怎么比得过那两个人才室友，宁宁可是从来没打扫过，第一次轮到她的时候，她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让阿姨笑得合不拢嘴地，给了个“优”。那可是优啊，比85分不知道高多少。哎，冤孽。

　　阿姨准时踏着点儿进来检查，“516, 哪个是叫洛臾？”
　　咦，小洛莫名地紧张，难道今天是要挨批了，她可是最勤劳的呀？
　　“阿姨，是我，怎么了？”
　　“呶，这是你的信，刚才有个男生送到楼下的，说让我务必务必交到你手上，很重要。怎么，我看是小男生的情书吧？女孩子不要对人家太凶太苛刻了，看他那样子好像是你不肯理他，很委屈的。虽然这个学校是男女比例失调得厉害了点，但是你们女孩子也不要对男朋友那个，叫什么来着，对了，呼来唤去的，要珍惜，懂哇？阿姨看那个男孩子长得还不错的么，说话也很有礼貌，挺好的。”

　　谁说年纪长些的人落伍了的？谁说年纪长些的妈妈们都强调长相没关系人品最重要？谁说她们不懂行情？谁说她们没有情调？看这阿姨，小洛那一个佩服。她从来不敢对年长的人反驳什么，只好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站在那里听着。

　　可是，另外两个人精可不依的了。她们的八卦欲望还没被满足呢，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怎么能就被阿姨卡在这里了的。两个争着来抢小洛手上的信封，这回没等她说什么，阿姨就先不让了，“你们两个呐，不要老是在人家小两口面前晃来晃去，别在人家女孩子面前说着她男朋友这里不好那里不好的，更别在人家男朋友面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你看看你们俩，啧啧啧，女孩子要自重自爱，懂伐啦？现在的年轻人呐……”

　　小果和宁宁，不由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又彼此望了望，那无辜的眼神，小洛实在有些忍不住要笑了。这个阿姨态度转变得真快，敢情这是在演琼瑶剧呢？像是男主角的奶妈，一边疼爱男主，对男主的媳妇吧，就是女主，也还算满意，对着男主母亲的挑剔还是有些同情女主的，但又恨她不成器，然后对男主身边绕出来的那些蜂蜂蝶蝶自然是厌恶得很。

　　“噗……”小洛知道这一声笑实在不是时候，可她实在没有办法了，阿姨太可爱了。
　　阿姨绝望地望了她一眼，转身走出她们寝室，留下一室惊讶。
　　“阿，阿姨，您还没打分。”小洛突然间反应过来。
　　“不打了，你呆会儿跟你男朋友和好了，手牵着手走到楼下就好了，阿姨给你满分。”
　　什么，什么？她没有听错吧，一脸迷茫地转头望着另外三个人。三人一致点头。天呐，这位阿姨是不是对自己红娘一样促成人家小两口的事特别有满足感，母爱泛滥？偏偏这诱惑，对小洛而言，太大了。
　　可是，她上哪去找这么个“男朋友”。

　　额，对，男朋友。差点忘了这信。
　　三人如饥似渴地忘着她手上的东西，如虎豹豺狼啊。打开还不行嘛。
　　“咦，《恋爱的犀牛》？一张话剧票？这是什么情况？谁有望远镜？还是千里眼来着？怎么知道我们缺一张票？”宁宁这时候也不得不正经地思考了下，这确实有些蹊跷。
　　“笨宁宁，你知道猪是怎么死的吗？这么简单的事，那个人呀就想约我们小洛呢，然后今天正好有这么话剧上演，送张话剧票，比送花啊娃娃啊有浪漫多了吧，又不用成本，多划算。他直接送上门吧怕小洛会拒绝，这么送到楼下，小洛拿到，不去就浪费了对吧，而且人都难免有些好奇的，成功概率比较高。关键啊，《恋爱的犀牛》，隐晦的含义啊。我不得不说，这人有点水准，极尽暧昧之势嘛。”

　　小洛被小果的这些分析弄的是头昏脑胀，她承认她是个单细胞动物，也乐得自在扮演这么个简单的角色。可还真被她说中了，她有些好奇，十分好奇。
　　“洛，你别想了，今天一定要去的。我们都说好集体一起行动的，你要是不去我们也不去了，没劲。”这脸变得那一个快。
　　“好吧，那我们都不去好了。”
　　“死小洛，你敢不去试试，这可算是你抛弃我们噢，自动投币。” 宁宁一副欲杀她而后快的阵势，这么大的新闻她怎么能轻易放过。
　　“我还有其它选择吗？”
　　“你说呢？”

　　哎，去就去嘛，其实小洛自己也是挺好奇的，到底是什么人什么样的情况，女生总是对暧昧前提有着天生的敏感向往。有人在意自己，谁不都得心里偷着乐的，虽是有人说“被一个人爱是幸福，被两个人同时爱却是痛苦”，可那都是电视剧里演的，那么艰苦卓绝又痛彻心扉的，现实哪里来这么些奋不顾身。

　　四个人浩浩荡荡去了，小洛本想挑个角落里的位置，习惯性地，觉得那样心安。可今天是由不得她了，宁宁感觉灵敏地指着前排最中间的位置，和小果一人一手拉了她过去，那个姿势，其实更像“架”，害得朵朵只是在后面抿着嘴笑，这场景，想要没人注意也难啊。
　　“好果儿，好宁儿，你们，让我自己走好不好，我保证不逃啦，真的，真的。”
　　小洛的智商真是略微低了些，她们哪是怕她跑，显然是怕她不够引人注目嘛，哎。
　　一开始小洛是如坐针毡，紧张着，脸也是扑红扑红的，不知道那个陌生人是不是也在这里，是不是已经看到她了，是不是……她心里乱成一团麻。

　　可是话剧一开始，她就给忘了，实在是这剧想不让人注意都难，虽然演员的技巧还有些稚嫩，可是感情表达上已经十分深入了。这是一个关于爱情的故事，他是头犀牛，疯狂的犀牛，飞蛾扑火爱着她，爱到一切都幻灭了吧。

　　忘掉她，忘掉她就可以不必再忍受，忘掉她就可以不必再痛苦。
　　忘掉她，忘掉你没有的东西，忘掉你失去和以后不能得到的东西。
　　忘掉仇恨，忘掉屈辱，忘掉爱情，
　　像犀牛一样忘掉草原，像水鸟一样忘掉湖泊
　　像地狱里的人忘掉天堂,像截肢的人忘掉自己曾快步如飞
　　像落叶忘掉风，像图拉忘掉母犀牛
　　忘掉是一般人能做的唯一的事，但是我决定不忘掉她。

　　黑暗中小洛听到了湿湿的声音，小果她们，哭了，剧场里的人，都在哭了。她也听到了自己的哭声，现实里，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这样的爱情，脆弱却又无法折断的心心相吸。像是一颗颗漂泊的尘土，停留在四处，一拍，只是换了一个地方继续停留而已。

　　小洛竟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欢喜来，喜欢这校园里这些身影的慵懒，喜欢这些身影里包裹的心，只是没有人弄清楚他们到底是些什么样的人。偶尔也会有些猜测的吧，可那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音乐停了的时候，演员们都出来谢幕了。小洛竟有些冲动地想要去合影，可她还是止住脚步了，她的性格不允许，她受太多牵绊了，自己给的牵绊，一些莫须有的约束。
　　“怎么可以演得这么好看的。”小果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跟个小孩子似的呜咽着，“洛，你有没有纸巾？”这就是小果，关键时候就爱煞风景，可她问人家帮忙每次都可以这么理直气壮的。
　　“呶，怎么不用袖子一抹，那感情才显真挚，说不定会有艳遇。”糟糕，她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好不容易她们才暂时性忘了这事的。

　　不过小果看得真投入了，居然没有意识到。“我以前都不看这种文艺片的，晕乎乎的，看了直想睡觉，今天这个没法不感动啊，小洛，你说呢？”
　　“嗯，其实文艺片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你仔细去看会发现，它们想要表达的都是那些很细腻的情感，因为细腻因为偏执，才会让人更觉心疼。”
　　“是吗？你很喜欢看吗？”
　　“当然啦，基本上所有的文艺片我都看过。”难得有让小洛感觉自豪的时候。
　　“真的吗？”朵朵有些不服，因为她也很爱看，“那《时时刻刻》呢？”
　　“去年看的呢，真的很不错哎，尼可演的就跟伍尔芙本人一样，据说她在拍这部电影的时候专门去了伍尔芙曾经居住的地方住了半年啊，在那个荒无人烟的房子里，断绝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去体验她曾经经历的那些心理折磨，才拍出这种感觉来的。”小洛滔滔不觉着，那可是她非常喜欢的电影，正愁没人分享呢。
　　“好吧，那《巴尔扎克和小裁缝》呢？”
　　“听过，但还没看。”小洛略有些尴尬。
　　“《她比烟花寂寞》呢”朵朵依旧不放弃。
　　“没有。”
　　“那你还说都看过了？！这么有名的都没看过。”
　　小洛有些急了，被戳穿后的心虚，“我只是，我只是……”
　　“她只是想说，看过的都看过，没看过的都没看过”
　　“哈哈哈哈……”

　　小洛感觉身后一阵阴凉，大话果然不能乱说啊。等等，刚才那话是谁说的？噢，好像是个男声，男的声音？哪里来的？好像是从左边，略偏身，是他，又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