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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笔仙 ...

  •   弦月高悬,灰黑色的乌云缓慢飘散。

      一中礼堂之内烛光摇曳,三男两女五个高中生围坐在一起,在玩有名的招灵游戏——笔仙。

      烛火在眼镜片上跳动,有点胆小的女生看了看另外四个同学:“咱们不会真的把……那东西招来吧?”

      “这游戏玩得就是刺激,你要怂就别跟着来。”对面穿蓝外套的男生把道具一一布置好,“放心,大不了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准能把鬼吓跑。”

      纸笔准备就绪,五个人坐在桌前,按照网上教的玩法,互相交错手背,共同夹住一支笔,将笔杆竖起来,悬空垂直于桌面。

      虽说这招灵游戏被玩烂了,但他们几个都没玩过,心里挺没底的,你怂恿我,我暗示你,最后还是扎丸子头的女生说:“开始吧?”

      为了渲染气氛,礼堂内没开灯,后方的座椅黑乎乎一片,只有烛光在闪烁。

      桌子上平放着一张白纸,纸面上半张左侧写着“是”与“否”,右侧则是“男”与“女”,中间则是“唐宋元明清”五个字,下半部分写着大写字母以及阿拉伯数字,用来与笔仙交流问题。

      蓝衣服男生咽了咽口水,跟另外四个人交流了眼神,一起反复念一句话。

      “笔仙笔仙,我是你的今生,你是我的前世,前世随前世,我请前世来。笔仙笔仙,我是你的今生,你是我的前世……”

      约莫请了二十分钟,丸子头女生小声问:“怎么没反应?这方法不灵验吧?”

      旁边的男生嘘了一声:“耐心点,我们再来一次。”

      其他人点点头,继续呼唤笔仙:“笔仙笔仙,我是你的今生,你是我的前世……”

      礼堂内忽然掀起一阵风,烛火颤动,五个人紧紧盯着中间的铅笔,渐渐的,笔杆微微移动起来。

      戴眼镜的女生惊起一身鸡皮疙瘩:“来了来了!”

      穿米色套头衫的男生鼓起勇气,率先问:“笔仙,你是男是女?”

      五个高中生一同攥着笔,感觉到手里的笔开始移动,慢慢的,在“女”字上画了个圈。

      大家的表情都挺惊奇,但也有人起了疑心,猜测五人中间有人在偷偷使力,带着笔移动,为了恐怖效果才这么做。

      丸子头女生问:“笔仙,你死的时候是什么年纪?”

      铅笔再次移动,五个人的手停留在纸张下半部分,笔尖缓缓圈出“16”这个数字。

      蓝衣服男生想起了什么,低声说:“哎,咱们学校的校花,好像出车祸的时候也是16岁吧?”

      “你说奚颜啊。”烛火添加了一些惊悚的气氛,丸子头神秘兮兮说,“据说死的时候恰巧是七月半,她宿舍的女生第二天就搬到别处了,据说是晚上闹鬼。可惜了,校花长得那么漂亮,舞跳得还那么好,刚拿了省里的大奖呢。”

      “咱们请的这个,不会就是她吧?”另一个女生害怕地说。

      “问问不就知道了。”略有点胖的男生盯着笔,“笔仙,你怎么死的?”

      问笔仙这个问题是招灵的大忌,套头衫男生来不及阻止,铅笔杆子忽然毫无章法地移动起来,在白纸上画了一堆线条。

      蓝衣服男生清晰感觉到铅笔在颤抖,几乎要握不稳,仿佛裹挟着笔仙的怨恨、疯狂、怒气,他心里害怕,一下子扔了笔,扯着嗓子骂:“死胖子,捉弄人有意思吗?”

      胖男生连忙否认:“不是我……我没动,笔自己动的!”

      “我们要倒大霉了。”套头衫男生脸色煞白,“和笔仙对话的过程不能中断,最后要照仪式把她请走才行,不然,她会一直跟着我们。”

      狂风吹开礼堂的窗户,呼地熄灭了烛火。

      ·

      彼时,审判高校亮如白昼。

      “你说的请吃饭,是请我来餐厅?”
      “不吃拉倒。”
      何肆并肩走在奚风身侧,沿路时不时碰见三五成群的下属,他毫无审判长的架子,和奚风在台阶上公然斗嘴。

      “何肆,这位朋友我怎么没见过?”局座沈希文从上层台阶慢步往下走,旁边跟着一群穿黑色制服的警安高层和领导队伍,傅明归和柳泽川也在其中。

      柳泽川惯看自诩正义的温柔局座不顺眼,此刻居然有闲心回他一句:“他就是奚风,天秤见了他就瘫痪。”

      “是么?”沈希文觉得很有意思,微笑着打量奚风,“难怪你说了他两小时的坏话,这个长相,怪招小姑娘喜欢的。”

      柳泽川冷冷一哼。

      “川,你难道不觉得,”傅明归把头凑过去,“他和秀秀长得很像?”

      柳泽川睨他一眼:“傅队,你把眼睛抠出来,去岛上的感应水龙头底下冲一冲,洗洗干净。这家伙从头到脚,哪里和秀秀像了?”

      秀秀可不像他,一身反骨。

      与奚风擦肩而过的一刹那,沈希文略微诧异地回头。

      他能依据每个人身上的气味来判断正邪黑白,善恶好坏,就像何肆可以凭借胎记看透每个灵魂的前世来生,生死缘由。

      奚风这样无色无味的灵魂,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思维剔透纯粹,白纸一样干净,要么,他的一切信息绝对机密,连他都无法窥读。

      ……

      餐厅里的菜系和人间差不多,毕竟高校里的老灵魂曾经也是人,无论过去多少年,口味不会有太大改变。

      奚风在窗口点了两份鲜美的虾蟹海鲜粥,两叠爆炒包菜,淡淡说:“就这些。”

      窗口里的小姑娘在刷卡机上输入一个数字:48.00元。

      滴的一声,奚风刷了何肆的卡。

      何肆盯着那两叠绿油油的包菜,长指揉了揉眉毛:“你可真会给我省钱。”

      看到肩宽腿长的何肆,窗口的妹子全都跑了过来,笑嘻嘻地打招呼:“审判长来啦!”

      打饭的小姑娘们头发上戴着各色的发带,时尚又漂亮,各个颜色娇艳,散发着蓬勃的活力。

      餐厅管理团队以及后勤成员全部都是女性,沙蕊是她们的老板。

      据说沙蕊有一个鲜为人知的规定:只收因抑郁、或是心灰意冷,对生活绝望而自杀导致失去转世机会的女性。

      她们背穿利箭从黑暗中来,走入永不熄灭的白昼,沙蕊为她们提供了在阴间生存的机会,慢慢找回最真的自己。

      “审判长,他是你朋友吗?”挽着桃粉色发带的少女看向奚风,大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瞧。

      “他长得真好看呀。”旁边的妹子附耳跟同伴说悄悄话。

      何肆犹豫了半秒:“嗯,朋友。”
      他其实不满足这个称谓,总觉得朋友太过笼统,但又找不到更恰当的关系。

      表情冷淡的奚风端着餐盘要走,一袋薄荷糖从窗口探出来,塞他手里。他愣了一下,四五个姑娘不由分说地往他怀里扔白雏菊,马蹄莲,白百合……像砸一块冰冷的贞节牌坊。

      奚风站着没动,有点没反应过来。

      对上他乌黑的眼睛,何肆笑着解释:“这是姑娘们表达好感的一种方式,别惊讶,毕竟都是死人,艳丽的红玫瑰太过吉利。”
      奚风:“……”

      在卡座沙发上坐下,奚风把薄荷糖丢给对面的花孔雀,低头拆了副餐具。

      何肆把几朵白色的花挽成一束,拢了拢放在一边,垂下眼睑:“上次被这群姑娘拿花砸,还是秀秀变成人的那天。”

      奚风拿筷子的动作顿了一下:“他为什么离家出走?”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何肆低头看着海鲜粥,说,“大概是我把他弄哭了吧。”

      奚风:“……”
      奚风:“?”

      回到酒店,奚风窝在沙发上换了手上的药,缠了几圈纱布,起身走到窗前,打开窗户通风。

      酒店后面的小巷子里传来一阵说话声。

      奚风低头往下看,孟照影和乔笙并肩坐在花坛外沿的台阶上,大概是在房间里待太久,觉得枯燥无聊,特地出来散散心。

      “死亡那一刻,你有什么遗憾吗?”乔笙屁股底下垫着那本《三句话让审判长亲自为我挑剧本——投胎的话术》,托着腮帮转头问孟照影。

      “那可太多了。”孟照影惆怅地叹口气,掰着指头数,“没来得及跟爸妈、闺蜜他们好好告个别;无缘高考,不知道大学是什么样子;我攒了五年的零花钱还没来得及花……对了,我还想去北欧看极光。”

      早知道意外降临得这么快,她应该充分度过每一天,不会把美好的计划都留在未来,更不会花时间纠结令她不开心的小事。

      乔笙听她说完,眨了眨眼睛:“我最大的遗憾,是被纸醉金迷的明星光环迷了眼,没有沉淀下来,认真对待每一部影视作品,用心演好每一个角色。这是我的意难平。”

      意难平。
      奚风捕捉到这个词语,脑海里飞快闪过了什么。

      ……

      何肆套上长裤打开门。

      刚从被窝里钻出来,他还没睡醒,薄薄的眼皮半睁开,头发凌乱蓬松,八块腹肌线条分明,散发着迷人的雄性荷尔蒙。

      “我说宿宿,现在是早上五点,阴间的鸡还没叫,我再睡俩小时行不行?”

      一夜没睡的奚风格外清醒,平静说:“我知道她在哪里了。”

      何肆强忍倦意,睡不醒的眼睛泛着红丝,造成深情的错觉:“谁?”

      “我妹妹。”奚风说,“我得再回人间一趟。”

      晾了一会儿神,何肆点了点头,光脚踩在白色长毛地毯上,去茶水间泡咖啡。

      奚风靠在门上,往里扫了一眼。

      花孔雀大概喜欢收集华丽的物品,住的豪墅金碧辉煌,又大又敞亮,粗略估计光客厅就有三百平米,乍一看仿佛进了宝石矿,连摇表器都镶着亮晶晶的钻石,散发着璀璨奢华的光。

      和他的刀一样高调又骚气。

      过了一会儿,奚风抱着胳膊催促:“好了没?”

      “再等等。”何肆端着热气腾腾的咖啡,慢悠悠走过来,眼神示意他往下看,“大早上不得缓一会儿?”

      奚风垂着眼皮瞄一眼,迅速偏开头看向别处。
      “你快点。”他皱眉轻轻说。

      如玉般清润柔和的声音传入耳中,如一片轻盈的鹅毛,微微落在了何肆心上。

      何肆看着他泛起粉色的耳朵,笑容轻挑又浪荡:“都是男人,有什么好回避的。”
      “……”
      “宿宿,我说你脸红什么?”
      奚风抓着门把手,想把地毯掀起来扔他脸上:“穿件衣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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