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回 姹女一念求良缘 二圣狭路再相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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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妖国。
通臂猿猴坐在软榻上借酒消愁，他总觉得自己忘了一些事情，可所有人都瞒着他。烦闷地仰头，将整坛酒灌下，热辣的酒液烧过唇舌、喉咙，一直烧到心上，愁绪丝毫得不到疏解。
那个模糊的人影，究竟是谁？
一阵莫名的困意袭来，脑袋晕晕乎乎的，他倒在榻上，昏昏睡去。
许多景象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抓不住，看不清，直到画面定格在将军亭。
那只雀仙被蛇妖诅咒变成丑陋的蛇妖，拼尽全力想要爬上将军亭，被村民用石头打跑。
画面一转，四个和尚在将军亭休息，一只猴子满身戾气，手中棒子击中他手中的雀像，将她打烂在地。
那双金眸，如星般明亮耀眼，疏离而又冷漠，盛满了怒火。
又一转，他跪在佛像前，师傅拿着一只葫芦，对他说“通臂猿猴，你罪孽深重，我要收你入葫芦之内，忏悔思过五百年。”
他听见他的声音，不甘，愤怒，“师傅，我不服，我不过是想向孙悟空讨一个公道，凭什么我要受罚？”
孙悟空。
对，打烂雀仙像的那个猴子，他叫孙悟空。
画面忽然一暗，入目是阴曹地府，鬼哭声涌入耳朵，两个鬼差押着他走进大殿。阎罗王一拍惊堂木，庄严冷酷，“通臂猿猴，你阻挠孙悟空取经，闯下弥天大祸，现贬你为人，再堕轮回。”
又是孙悟空。
他讥笑一声，挣开手铐，幻化出金鞭打退阻他的鬼差，步步逼近高坐的阎罗，指道，“阎罗王，你有什么资格贬我为人，凭什么判我生死！”
“你！给我拦住他！”
“好啊，五百年前孙悟空大闹天宫，今日我通臂猿猴便大闹十八层地狱。”通臂猿猴根本不把这些喽啰放在眼里，一出手便打杀了诸多鬼差，跃上桌案，金鞭横在阎罗王颈下，再往前一寸便足以割开他的喉咙，“你告诉我，我犯了什么错？”
“你嫉妒孙悟空，与他赌斗，耽误取经。”
通臂猿猴轻笑，“你胡说”，眸色凛冽，金鞭划破脆弱的皮肤，丝丝血迹渗出，“我与他素不相识，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行我的独木桥，为何我要嫉妒他？”
“他打烂了雀仙的像，你心生怨怼。”
通臂猿猴握着金鞭的手蓦然一僵。
是这样吗？
“与他赌斗。”
好像是一片树林，那双金眸。是，孙悟空执棒向他打来，他手持金鞭迎上，打至一处，胜负难分。
“自封超天大圣。”
那我便是超天大圣。
他似乎说过这句话。那时，怀中那个人是谁？
“耽误取经大业，罪孽深重，弥勒佛收你入葫芦。”
师傅也这么说来着，说他罪孽深重。
“可你竟然不服惩罚，私自逃出。”
“如今仙籍被除，打入轮回。”
一旁的判官翻着生死簿，指给他看，“上面写了，你今天一定要死。”
“你落到如此下场，都是因为你嫉妒孙悟空，是你恶果自食。”
通臂猿猴倏然抢过生死簿往后一扔，金鞭一指，生死簿炸开，纸片纷纷扬扬地漫天四散。
“嘘。”
他的食指抵在唇前，笑得肆意张扬，“听我说，既然一切皆因孙悟空而起。”
“上天不做主，由我来定夺！”
猪八戒去南海寻不到观音菩萨，沙僧带了一堆小仙回来，又是用火烧，又是用风吹，什么办法都试了个遍，愣是没办法用外力打破这金铙。最后还是亢金龙想了个办法，用牛魔王的角将金铙撬开。于是，孙悟空就带着师傅师弟几人连着金铙飞去罗刹国找他大哥牛魔王帮忙了。
“大哥，你行不行啊？”牛魔王撞得金铙一阵震动，悟空好不容易站稳，只见金铙连条裂缝都没有。
“小弟，我的角都崩了。”牛魔王摸着自己的角，“惨了，破相了。”
“都什么时候你还关心这个。”悟空在金铙里急的团团转，“大哥，你快想办法救我出来啊。”
“是啊，牛施主，你快想办法帮帮悟空”
“哎，想什么办法，牛大哥那支角是世界上最坚硬的嘛，他都撞不开。”八戒一甩袖子，“大师兄，你恐怕要一辈子困在这个金铙里面了。”
“莫吵，”牛魔王边走边想，呈握拳状的右手有一下没一下扣着左手掌心。神佛之物，用神佛之物或许能化解，猛地一砸，“小弟，有办法了。”
“将军，你？”万妖女王惊诧地看着通臂猿猴，他的薄唇朱红，点绛流丹，眉眼间那抹绛色让她生生移不开眼。
“将军，你怎么变成妖了？”
通臂猿猴变出镜子看了看自己的模样，果然如女王所言，他堕妖了。
'如今仙籍被除，打入轮回。'
“岂有此理！”通臂猿猴紧握双拳，随手打烂了镜子，“孙悟空害我至此，我必让他血债血偿！”
“将军，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女王一愣，将军失忆了，怎么会记起孙悟空。她抓着通臂猿猴衣袖，“你告诉我，我帮你分担。”
“你能帮我什么！”通臂猿猴甩开女王，见她失落，意识到自己在气头上，有些过分。又扶着她肩膀，放缓了语气，“我和孙悟空有些账需要算，你不要管。”
“将军，你为什么这么恨孙悟空？”
“我同你情非泛泛，他竟然打烂你的像。”
万妖女王望着通臂那双眼睛，漂亮，温柔，里面是对她的绵绵情意。这些都是对她的，将军生气也是因为她。
“将军，我不计较。”
“不行！”通臂松开她，满眼恨意，“我不过是想讨一个公道，凭什么他可以取西经成佛，而我要受他欺压，被打入妖道。我通臂猿猴咽不下这口气！”
“将军……”
万妖女王还想阻拦被通臂猿猴抬手制止，“我一定要亲手打败他。”
万妖女王的目光越过他，冰冷地看向塌边的梦魔还有鲛女。
他柔情款款地看她，“等我啊。”
她的脸颊飞着红晕，目光落回那张脸上。
她听见自己说，“好啊。”
“大哥，你们搞什么啊？”孙悟空还困在金铙里。牛魔王说的办法就是找他情人乌鸦精借听谛兽来踩烂金铙。可这乌鸦精被牛魔王抛弃多年，提了许多过分要求，他大嫂本就不满牛魔王到处留情，如今更是分毫不让。几人吵了一天，吵得悟空头都大了。
悟空两手捂着耳朵，过高分贝的争吵声还是时不时窜进他耳中，他蹲在地上，垂着眼睫，闷闷地开口，“阿棒，这里好黑。”金刚棒是有灵性的宝物，跳过去蹭了蹭主人，试图安慰他。
……
“好，让你进宫。”
“还有，我要做老大。”
“喂，死乌鸦，警告你不要得寸进尺啊。”
“是又怎么样？”
……
“够了吧！”悟空忍无可忍地抓了抓头发，“大哥，这是你家事嘛，小弟还要去取经，你放我出来先啊。”
“不行！”三人异口同声，又开始下一轮的争吵。
“行行行，你是大哥我不是。”
“报，女王，大王去渤海抢了擎天柱，现带妖兵往罗刹国杀去。”
“你说什么？大王真的去罗刹国找孙悟空报仇了？”万妖女王坐直了身体，明明前几日通臂猿猴还口口声声孙悟空是他此生挚爱，现在竟然将他视作仇敌。那棵丹桂树，到底是什么邪物。“把梦魔和鲛女给我找来。”
“参见万妖女王。”
“你对将军做了什么？”万妖女王冷冷开口，“那棵丹桂树为什么会让将军失忆。”
“女王，不应该是你对通臂猿猴做了什么吗？”
“找死。”女王扬手，鲛女纤细的脖子握在她手中，“我只需轻轻一用力，便能杀了你。”
女王的手慢慢收紧，面无表情的脸上蒙着一层冰霜，鲛女渐渐觉得呼吸困难。她看见了女王眼中的杀意，脑子飞速运转着，“女王，黄眉不是说，大王若想从葫芦里出来，就要忘记孙悟空，丹桂树应该是拿走了大王对孙悟空的记忆。”
脖子上的力气渐渐松了，鲛女继续说道，“女王，现在大王恨孙悟空，您不开心吗？您不想和大王双宿双栖吗？”
鲛女瘫坐在地，大口呼吸着空气。垂下的眼眸看不见情绪，双手紧紧抓着衣摆。
万妖女王，你心动了。
“你可知背叛我的人都是什么下场，”鲛女没有本事让大将军入魔，女王缓缓开口，“梦魔。”
“属下誓死效忠万妖女王，”梦魔跪下，“女王，属下见您为情所困，这才出手，属下这么做，皆是为了女王着想。”
“包括让他恨孙悟空？”
“女王，你说过帮我报仇的，您难道可怜孙悟空？他可打杀了不少妖精！”
“女王，万妖国的妖精多多少少都和孙悟空有过节，属下这么做确实有私心，可属下也是为了您好啊。”
“杀了孙悟空，才能永绝后患，大王永远不会记起来。”
“吃了唐僧肉，大家长生不死，您和大王永远不会分离。”
“女王，你想想这些，您不心动吗？”
“大哥，你有没有闻到妖气？”孙悟空还没能出来。牛魔王、乌鸦精、铁扇公主这三个从白天吵到日落，又从晚上吵到天亮。他们师徒四人已经熟视无睹了。唐三藏念他的经，沙僧跟着念经，八戒在一边困觉，悟空则在金铙里发呆。
悟空嗅了嗅，妖气越来越重，越来越近，神色渐渐凝重起来，“大哥，有很重的妖气过来了。”
“小弟，你别骗我，等我和扇扇、鸦鸦商量好就放你出来了，再等等了。”
“不是啊。八戒！”孙悟空拿起金刚棒，敲了敲地面，提高了声音，“八戒！八戒！”
唐三藏和沙僧听见悟空说有妖气，也帮着叫猪八戒起来。
“开饭！”八戒睁眼看了看四周，那三人还在吵，师傅和老沙急切地看着他，揉了揉眼睛，“师傅，开饭了吗？”
“吃吃吃，你这死肥猪天天不是睡就是吃。”
“切，还不是你把自己困在这金铙里，害得我和师傅老沙陪着你困在这罗刹国。”
“你说的什么话，全怪我了是吧？”
“那，是你自己要飞进金铙里的。”
“好，行，等我出去，看我不打烂你的猪头。”
“悟空悟能，你们别吵了！”
“是啊是啊，大师兄，二师兄，旁边那三已经够师傅头疼了。”
“悟能，悟空说有妖气，他叫你必然是有事情。”
“有妖气，我怎么没闻到。”
“八戒，你拿玄光镜看看，我预感是一只大妖精过来了。”
八戒嘴上说着哪来什么妖精，还是听悟空的召出了玄光镜。乌压压的妖兵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将罗刹国城墙围个水泄不通，悬崖上是一群猴子扛着旗帜，上书超天大圣，再拉近，一只猴子头戴凤翅冠，手中的棒子舞得虎虎生风。
“喔，这个地方好眼熟啊，好像是罗刹国城墙？”是牛魔王凑了过来。
“喔，这个猴子和悟空好像啊？悟空有兄弟姐妹的吗？”是铁扇公主凑了过来。
“喔，他看上去好神气的样子。”是乌鸦精凑过来。
八戒又拉近了玄光镜，那只猴子居然是通臂猿猴。“喔，他怎么变成妖精了？”
“大哥，你放我出来打妖精啊。”
“不行，不答应我的条件，就别想让听谛帮忙。”
“那你去打妖精了？”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牛魔王连忙把两人拉开，“鸦鸦，扇扇，大局为重。”
“师兄啊，那个，要不你还是在金铙里呆着吧。”八戒摸摸鼻子，他见过不少虐恋情深，可这一个是天生打妖精的，一个是妖精。
“八戒，你什么意思？”悟空好不容易看见出去的希望，这猪精想作什么妖。
“这，他，这……”
“你这来这去没完没了了是吧？”
“大师兄，二师兄是想说，妖精是通臂猿猴哦。”
金刚棒落在地上，孙悟空讪笑道，“老沙，你什么时候这么幽默了。”
“悟空，确实是通臂猿猴施主。”唐三藏摇了摇头。
“师傅，你怎么也说谎话。”孙悟空自欺欺人般地否认道，“出家人不能打诳语的嘛。”
玄光镜里的通臂猿猴似乎感知到自己正被人窥探，他手中擎天柱指向身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旗帜，“孙悟空。”
是通臂的声音。
“明日日出之时，我就在这里与你打个痛痛快快。”
“我要上天下地都知道，以后再没有齐天大圣孙悟空，就只有我超天大圣通臂猿猴！”
通臂，怎么会变成妖精……
“大师兄你听，就是通臂猿猴哦。师傅……”
“老沙！”八戒捂住絮絮叨叨的老沙，蠢老沙怎么这么不会说话。孙悟空久久没有出声，气氛一时安静地吓人。旁边三人也看出不对劲，牛魔王撞了撞八戒，小声询问。
八戒凑过去刚想和他八卦，“正所谓多情自古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开了口又不知从何说起，叹气道，“哎，这回真的是空余恨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回 姹女一念求良缘 二圣狭路再相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