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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三回 云山万重重传佳期 当时明月月照归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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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五百年一度的盂兰盆佛法大会,诸天神佛皆从各自的道场赶来大雷音寺听如来佛祖讲经。只见大雷音寺外三千诸佛,五百罗汉腾云驾雾而来,大雷音寺内如山似海,稠人广坐。
众人高谈阔论,一路说笑携行,一时真个是热闹非凡。
“师傅,是二师兄。”西行圆满后,一行五人皆成了正果。沙僧虽已成了金身罗汉,可与唐三藏等人相处时,还是掼以往日的称呼。
猪八戒亦是瞧见了他们,颠颠地便小跑了过来。
沙僧又转着目光细细地在人群中找了找,没能见到他最想见到的那道身影,不由得心中失落。
盂兰盆会又称佛欢喜日,可谓是西方极乐世A界中极为重要的佛法盛会。凡西天诸佛,无一人会缺席。五百年前,去往花果山送邀贴的使者连斗战胜佛的面都没见上便被赶了出去。如今又五百年过去,听闻斗战胜佛这次破天荒地见了使者,还接下了邀帖。
“大师兄他,还是不肯来吗?”
“阿弥陀佛,只要心中有我佛,在哪里皆可以学佛,身在花果山还是大雷音寺,又有什么关系呢。”唐三藏轻摇着头微笑,温声劝解道,“悟空他聪慧机敏,为师相信他心中自有打算。悟净,你也无须太过忧心。”
沙僧受教地点点头,仍是放心不下孙悟空,便又向八戒打听了起来,“二师兄,你上回去花果山的时候,见到大师兄了吗?”
“那猴子啊,他每天吃饱就睡,睡醒就吃的,日子过得比我还舒心。”就是心里估摸着不咋舒心。八戒撇着嘴小声嘟囔着,笑嘻嘻地揽上沙僧的肩膀转移开话题,“老沙啊,这有段日子不见的,怎么不听你问问你二师兄我过得好不好啊?”
沙僧随着八戒勾肩搭背行着,却更是记挂孙悟空。早先他打碎琉璃盏的时候,被王母娘娘取走智慧贬入流沙河当河妖。自他得成正果后,佛祖便帮他恢复了智慧。孙悟空是石猴,取经路上时时刻刻都闲不住,行个路要蹦蹦跳跳的,休息的时候上蹿下跳的,连坐着都要晃来晃去。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于猪八戒所言是舒心,于他而言,又如何会舒心地起来。
“这么多年过去,大师兄他心里,还是放不下吧。”
猪八戒听罢也不再干笑了,孙悟空因何不入大雷音寺他们都明白了当,心中放不下何人他们也都心知肚明,没有必要再去兜兜转转。他将手收了回来,拢着袖子叹了口气,“老沙你以前看着傻乎乎的,成佛了倒是聪明了不少。情这种东西呢,不是说放下便可以放下,更不是想放下就能轻易放下的。”
明知嫦娥妹心中无他,他都放不下,更何况本就是目成心许的两人,久历磨难终得执手,却在天意难筹下走向连理分枝,这事搁谁身上心里能是个滋味。
“那不是黄眉吗?”八戒不常来大雷音寺中走动,寺中除了唐三藏与沙僧倒也没有什么熟识的。他眼角余光无意间瞥见一道身影瞧着有些眼熟,就又多看了几眼。那贼头贼脑的样子,不是黄眉还能是谁。他有些疑惑地摸摸下巴,“他怎么会在这。”
“喂,”八戒上手就拍了一下黄眉的肩膀,见他反应极大地缩了下身子,像是被吓了一大跳,贱贱地嘲笑道,“哇,这么害怕,你做贼心虚啊?”
黄眉回头见是猪八戒,捂着胸口不停地顺着气,抬目白他一眼,“死肥猪,痴线啊你。”
“肥猪?我以前怎么说都是天蓬元帅,掌管天河十万水师。现在,是佛祖亲封的欢喜佛,佛啊。”八戒重重地加重了佛字,举着手将小拇指伸到黄眉眼前晃了晃,“哪像某些人呐,一千多年前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神仙,修了一千年还是个普普通通的小神仙。”
“肥猪,你别这么过分啊。”黄眉被猪八戒戳中痛处,握着拳气急地叫了个好字,开口便是毫不客气的回击,“天蓬元帅,也不知道是谁当初调戏嫦娥被贬下人间要历千世情劫,是谁当初哭着求观音菩萨说宁愿当头猪,也不要历情劫……”
猪八戒心虚地转着眼睛,看他越说越起劲便将袖子一甩,破罐破摔地打断道,“呐,是我又怎样。这做人嘛,是要向前看的。我现在是佛,佛啊,你是吗?”
八戒这句堵得黄眉顿口无言,索性不再搭理他,扭头就打算走,却是被迟来的唐三藏叫住。
唐三藏将双手合十,上前问道,“黄眉施主,缘何你会在此地出现?”
“对啊,这可是佛法大会啊,你这个连佛都不是的小神仙,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沙僧拽拽八戒的袖子,示意他少说两句。弥勒佛最是在意他那满院的西瓜。佛法大会甫一开始便不知要开上多久,他前来大雷音寺听经,断不会不留人在家照料瓜田。“你也来了此处,那弥勒佛殿岂不是无人了。”
“我师傅他,他有事交给我办。”黄眉此番本就是趁弥勒佛走后偷走出来的,更不欲将其中缘由与这三人多说,随口搪塞着便想脱身,“我先行去办事了。”
“弥勒佛除了他的西瓜还有什么关心的吗,他能叫你办什么事啊,”猪八戒看黄眉吞吞吐吐的,知他是有事想要隐瞒,不由得来了兴趣,伸着脖子往黄眉方才看的地方瞅了瞅,嘴上故意诈他道,“诶,我怎么看那个人怎么眼熟啊,瞧着好像,好像是你师……。”
黄眉闻言,果真紧张地了起来,连忙否认道,“你开什么玩笑,那怎么可能会是我师弟呢。”
猪八戒成功套出话来,得意地甩着袖子便往唐三藏身旁凑了凑,“师傅,他是来找通臂猿猴的。”八戒说着说着回过味来,通臂猿猴身死后便被打入了地府,被贬为人重入轮回。听闻他在人间已经苦修了数世,还未积够功德修来佛缘。“黄眉你找师弟不去人间找,怎么来大雷音寺找啊,他能成佛的吗。”
唐三藏对八戒此举只无奈地笑笑,转目对黄眉道,“黄眉施主,通臂猿猴虽早已与悟空缘断,可悟空毕竟苦等了他多年。他既是得成正果,放下了那些前尘往事,至少还应去花果山一趟,亲口给悟空一个交代。”
“师傅说的是,解铃还需系铃人。这段情缘已成一道无解的死结,系在我大师兄心上千年。放眼世间,这心结唯他一人可解,也唯他可以劝得我大师兄放下。”
“我师弟是成了正果,现在是伏虎罗汉,”黄眉看了眼沙僧,又看了看唐三藏,犹豫了片刻才坦言道,“可他现在是我师弟,也不再是我师弟了。”
妙音佛法博大精深,如得闻春风雨露那般欣欣自得,又如晨钟暮鼓让闻者如饮醍醐。若能得其三昧,纵观三千世界,见自在物,便生欢喜心。
佛法大会如火如荼地开了多时,如来端坐莲台以手拈花,正在谈经说法,身旁诸佛齐聚,皆是合掌皈依,静心参禅。
“欢喜何在?”如来讲罢佛法,又将善口再启,对台下诸众言道,“但向己求,唯向心求,莫从他觅,觅即不得,得亦不真。”
那少年不再是金甲红袍的装扮,面容亦渐渐地在眼前清晰起来。眉眼盈盈似潋滟星河,白衣翩翩若流风回雪,长身鹤立于一片花光柳影里。
眉心点血,丹唇玉润,凝眸相望,欲语还休。
伏虎罗汉心旌动摇,睁开双目,将目光掠过殿上诸佛,重又合上了双目。
佛堂的案桌上放置着几本佛经,旁边是一叠抄录着佛经的纸张。伏虎罗汉垂目,将那些誊满墨字的宣纸挪开,露出压在最下面的一张小像。
他凝望着画像上的少年,抬手拿起了那张小像。
那少年不知是何时进来,又是何时站到了他身旁,伸手便从他手中夺去了画像,歪着头笑逐颜开地端量着手里的画像,欣赏够了又移开目光拿过桌上一张又一张的画像细瞧着,连看几张才慢慢地品出些不对来。画上的人虽然张张神态不同,却都是如出一辙般地欢喜。“你画的我怎么都是笑着的,这张是,这张也是。”他说着将看过的画像放在一边,双手扒着那堆散乱的画像,将桌上的画像皆翻了个遍后愈是纳闷,“怎么全都是这样的?”
他将被乱扔了一桌的画像收在一处,整整齐齐地堆放在桌角旁,答道,“因为你笑起来很可爱,我很喜欢。”
“那我不笑就不可爱了,你就不喜欢我了?”那少年闻言似是颇为不满,抓起桌上的墨笔便硬塞进他手中,“我要你给我再重画一个,就照着我现在的样子给我画。”
他将尚未干结的毛笔重蘸了墨,在摊开的宣纸上落下一笔又一笔,画那少年两道如浓墨般的剑眉,那闪烁着星光的一双明亮眼瞳。
“你怎么又画我笑,我不高兴你还画我笑,”那少年趴在一旁撇着嘴看着桌上的画像,忽而抬起眼问他,“若是哪天我觉得难过了,你也要画我笑吗。”
他执笔的手一顿,画纸上便平白多出了一笔。便也不再去思索补救之法,将笔随手搁置在一旁,转目望向身侧的人。
“我不会让你难过。”他说。
那少年低敛着眼缄口无言,不知正在想些什么,灵动的眼眸星光黯淡,瞧着有些忧戚。
他挨着那少年在他身边坐下,拉过他的手握在掌中轻抚着,“我不舍得。”
“我画你笑,是因我初遇你时,你便对着我笑,眉眼弯弯,天真烂漫。我希望你永远都能这般的,称心快意,无忧无愁。”
那少年仍垂着眼,也不抽出手来,身子一歪便主动地靠进了他的怀里,另一只手攥着衣袖紧抓着他的手臂,开口说道,“那你要一直陪在我身边,永远都不能忘了我。”
他低下头,看怀中的少年抬起了目光。
四目相对之际,那少年将嘴角一扬,弯着眼睛言笑晏晏,“这样,我才不会难过。”
伏虎罗汉将指尖轻碰上纸张,沿着蜿蜒而下的墨迹缓缓抚过画中人的眉目,停留在他上扬的眼尾。
“你到底是谁?”他喃喃自语着放下了画像,转眸将视线投向佛堂之外的竹林。
“伏虎罗汉,佛法大会已散,何故你还不离去。”观音菩萨手托净瓶,下莲台行至伏虎罗汉身旁,微微笑道,“你要找的人,并不在这大雷音寺之中。”
“观音菩萨既出此言,可是知晓他是何人?”
“本座知晓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否想起他是谁。”
“我想不起。”
他在心中看清了那人,想起在他转世为人的某一世中曾见过他,想起在往昔半梦半醒间的旧梦里也曾见过他。在那些如幻似真的记忆中,他可以记起种种点滴,却独独再忆不起他的名字。
他将双手合十,弯身行了个佛礼,“观音尊者慈悲为怀,但求大士指点迷津。”
“阿弥陀佛,”观音菩萨微微欠身回礼,掐指一算后摇头笑道,“也罢,算是本座今日还与他这一场缘分。”
“你若要见他,须得向东行去。行十万八千里,跨一座南赡部洲,再渡两重汪洋大海。若你途中能想起他是何人,便能知晓他身在何处。倘若你想不起,即是见了他,亦是徒增烦恼。”观音菩萨言罢,又提点道,“此行去与不去,是缘是劫,是喜是忧,全在你一念之间。”
伏虎罗汉盘膝坐对着佛像,闭目诵念着佛经,手中的佛珠仍是曾伴他多年的那串。新换的线绳坚韧如丝,再不会轻易断裂。
他将金刚经的最后一句佛偈诵完,握着念珠望着眼前的佛像。
他是在一个撒着月光的夜晚,选择离开那个小村庄的。
凡人的一生本就是极短的,又遭受着各种疾病的侵扰。他是灵猴,几十年一晃便过,这于他不过是山花开谢了几轮,山桃又成熟了几次。于凡人而言,几十年足够他们从盛年走至迟暮,压弯了脊背,花白了鬓发。
庙祝死得很平常,也许是多日未见好转的伤寒终是要了他的命,也许是他活得太久终是燃尽了那短暂的寿元。在睡梦之中的深夜,或是将要到来的清晨,他悄然无声地死在了山神庙里。
这座山神庙坐落于半山腰。山峰陡峭险峻,山间小路曲折崎岖,平日里渺无人迹,香火惨淡。偶有上山打猎的猎户会前来叩门,或因风雪阻路来借宿,或为连日的惨淡收获向神灵祈求庇佑。
在将庙祝下葬后,他在庙中神像之前,为他念了七日的地葬经,送他往生极乐。在最后一日的晚上,他关上山神庙的庙门,离开了这个小小的村落。
他孑然一身,也没有多少行囊。随身的物件不过佛珠一串,佛经一本,足矣。
那时他心中并无任何打算,亦不知前路茫茫应去往何方。只是想起途径此处的过路人曾经提过,他们要南下去讨生活。
那里气候宜人,四季如春,不会有如北方这般漫长而寒冷的严冬。
伏虎罗汉自离开大雷音寺后,已经行了不少的时日。从灵山附近的天竺国,再到这处无名的小村庄,他在太过久远的曾经,应是行过这些路的。
只是,他遗忘了也许是因那太过久远,也许是因本无甚重要。
他将茶碗递还于好心的村民,道完谢后开始询问这附近可有寺庙。
此地的村民并不富足,也无闲钱修缮寺庙。茶摊的大娘为他指了一座荒废多年的破庙,又热心肠地说道,“师傅,你若是要借宿,不妨就来我家中住一晚吧。我明日啊,给你蒸些饼拿上,也好带着路上吃。”
他婉拒这一番好意后,那大娘又盛情难却地塞了两个馒头与他,问道,“师傅,你怎是往东边走,从我们这过的和尚,皆是向西去天竺国的哩。”
“为何他们要西去天竺?”
“师傅许是没听说过。这一千年前啊,有几个和尚经过这,说是从东土大唐来的,要去西天拜佛求经。他们在我们村住了一晚后就走了,一直没见回来。后来有人说看见他们穿着袈裟立在云头上,想是见了佛祖成了正果了。这消息一传开来,年年都有远来的僧人经过我们这,往西边的天竺国去。不过也都没见他们有人回来过,不知是否啊,真见到了佛祖。”
“向外持求,即是外道。心外一无所得,自心是佛,方见如来。”他想起路经天竺国时,城中所见的满街僧人,摇头轻叹了一声阿弥陀佛。
山间的破庙草木蓊郁,发荣滋长。伏虎罗汉将佛像上的蛛网扯落,摆正供桌上的香炉,又将那妇人给他的吃食放了上去。
晚间山林岑寂,碧霄镶着一轮朗月,月光流转,清辉如昼。流萤在院中低飞着,浮荡在野草之末,那微茫的萤火忽明忽灭,似是点点流光,又像浅淡星光。
他放下手中的佛珠,起身走出了庙门,垂眼望着停留在他指尖上的一点微光。
他牵着那少年的手在山林间不紧不慢地穿行着。那少年似是兴致极高,一会催着他走快些,一会又问他怎么还没到。等停下脚步之时,两人已是出了树林,行走在一片十分开阔的草地,不以数计的流萤在草际盘绕着飞舞。沿江的岸边生长着大片的芦苇,苍苍萋萋,正迎风飘摇。
少年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些流萤,伸着手就要抓上几个来玩玩。扑了几次后缓缓地摊开手掌,看那些聚在他手心上的萤火纷纷飞起,犹如闹市之中千盏万盏穿堂过巷的明灯。他弯着嘴角露出笑来,用手指轻点着仍呆在他掌上的那只萤火。待将它也惊飞后,他咯咯地轻笑着,转头问道,“通臂,你还没告诉我,你今日找了什么好玩的给我玩?”
“这好玩的,远在天边,”那少年眼中的他,一身金甲白袍,金冠上两根翎羽左右飘摆,绚丽而张扬。他绕着那少年转了一圈,停在他身后半步之际,俯下身贴近他的耳边笑道,“不是就近在你眼前。”
“这些小虫子有什么好玩的,”那少年说话间又抓了一手的流萤,再度张开手心将它们放飞。如此循环往复几次,他便没了兴趣,“不好玩不好玩,还没有打妖精好玩,我不玩了。”
“这不是你要玩的,”少年说着不玩了抬脚就要往回走,他一把将少年拉回,无奈地同他解释道,“昨日可是你说,要跟我玩约会的。”
”可八戒他说约会很好玩的,比打妖精还要好玩。”那少年困惑的神情一晃眼便在脸上消失了,只见他捏着拳头咬牙道,“那死猪精还敢耍我,看我回去不好好地打他一顿,教他知道我的厉害。”
他拉着少年的手哄着他在草地上坐下,揽过他的肩轻轻抚摸,安抚着他躁动的情绪。偏过头看他一声不吭的,似是在暗暗生着闷气。
“好了,别不开心了。”他轻晃了晃少年的肩膀,噙着笑哄道,“这约会到底好不好玩,你同我试试不就知道了。至于那猪八戒,你气他耍你,那明日我帮你想个法子,好好整整他如何?”
那少年点点头,嗯了一声便从他怀里坐起身来,探着指尖碰触着四周纷飞的流萤,“约会就是要一起抓这些会发光的小虫子,再将它们放飞吗?”
被惊扰到的流萤飞舞着避开他的指尖,或窜流入草际依附在叶尖上,或飘泊无定地在夜幕里优游来去。他又评价道,“凡人真是无聊。”
“傻不傻,这些流萤可不是让你捉着玩的。”他听着少年想当然的天真话语,忍不住笑出声来。拉过他的手腕重又牵上他的手,十指相扣着紧握在一处,抬头望着忽明忽灭的繁星。
成千上万的萤火汇聚在一处,一明一灭的熠熠微光如数条迤逦水纹在荡漾着起伏,又似那遥遥云端之上,河汉中缓缓流淌着的万千星光。
“你不觉得,这漫天的流萤很像那天上的星河。”
“天上可一点也不好玩。”那少年移回视线,揪着地上的草随手乱扔着,“那个玉帝老儿,看我好骗,就骗我给他养马。打不过我又来骗我,封我当的大官是个注名的,派两个甩不掉的尾巴跟着我监视我,还不让众仙家和我来往。最过分的是,开蟠桃宴会都瞒着我不请我。”
“所以你就故意捣乱蟠桃宴会,偷走那些仙酒仙品,还跑去偷吃太上老君的仙丹?”他将目光落回那少年身上,笑着打趣道,“这太上老君可是从没有招惹过你,白白引来了一出无妄之灾,难怪他当初要将你投进八卦炉中炼丹。”
“那是我喝醉了,天上又那么大,稀里糊涂地就迷路到兜率宫去了。谁叫他外出不关好门,也不留个人看门的。我瞧着那东西金灿灿圆乎乎的,就当糖豆吃了。”
“再说了,我不过吃他几颗金丹,他那么大个人了还那么小心眼,拿三昧真火烧我。”那少年一把扔掉手中的草叶,扬起脸直迎着旷野的缕缕夜风。那些许微凉掠过他的脸庞,吹乱了他颊边的软毛,双眼随之湿润了一片。他抬起手揉了揉,抹净眼角沁出的泪滴,又低声道,“还将我眼弄坏了。”
他按着少年的手制止他再揉下去,指尖抬过他的下巴察看。眼睑已是被他揉得泛起了红,眼中仍含着依稀的泪光,长而卷翘的眼睫轻轻扇动着,那纤尘不染的明澈金眸涌着澹澹秋波,胜过人间软红万丈的无边风与月。
夏夜流萤熠燿宵行,月华晕染流云漫过江岸。
他将身俯下,覆上那方唇。
伏虎罗汉指尖骤然一颤,那受惊的流萤绕着他的手指忽高忽低地盘旋飞舞,又低飞着渐渐远去。
一点乍明乍暗,一团微光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