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事那段情》山村

2、二、小兵与团长

　　二、小兵与团长

　　新兵集训是新奇而紧张的。队列训练，武装越野，轻武器射击等训练科目一个接着一个。这期中最使他们紧张的是夜间不定时的紧急集合。训练一天的疲惫身躯正在温暖的被窝梦游，突然一阵急促的集合哨声划破了安静的军营。战士们在黑暗中鱼跃而起，穿衣，打背包，全副武装的十公里奔袭敌区……关键是不知哪天夜里，夜里的那个时间就会突发敌情。极度的紧张，极度的不适应，紧张的有点恐惧。嘹亮的军歌声培养出了他们的军人意识，一阵阵军歌声培养出了他们严肃活泼的军人风姿。炼狱般的紧张训练改变着他们原生态的身体与精神，重塑着一个个年轻生命的灵魂。从不习惯到习惯，从不适应到适应，使他们脱胎换骨，从散慢的农民逐渐转换成为适应紧张生活的军人。个把月的紧张训练，把一个个土哩吧唧的农村娃子们改造成了初具军人素质的英勇战士。
　　新兵训练结束时丛林被分配到了团警卫排当警卫员。当时全团在安徽执行国防施工任务，先火车后汽车的把他们拉到了安徽，在那里站岗放哨，打杂执勤多半年后的冬天又返回到了部队住地——山东邹县。

　　警卫排住团办公大院的第一排平房，担任着机关两院的警卫执勤任务和为团首长办公室服务的各项工作。
　　团机关分办公、生活两个院区，中间横卧条不太宽的长街。办公大院坐北向南，平房排列有序：活动场所，报告厅，小车库，茶炉房等一应具全，但更多的是办公与会议室。司、政、后三大部门在此办公，除为数不多的团首长外，更多的是成群结队的参谋、干事、助理员。每次号响，他们都会蜂拥而至，鱼贯而去。办公院斜对面的生活区大院，坐南向北，分前后两部。前部东边是机关战士大灶，西边是个空场；空场两边的通道伸向后院。后院是机关小灶和家属区，分住着机关单身及首长家属。
　　机关大灶承担着机关司、政、后战士们的伙食保障和春秋两季的服装更换工作。随着吃饭号的响起，战士们从四面八方列队来大灶就餐。饭前警卫排长负责整队，管理股管理员或股长讲话。讲一些机关兵的注意事项和上级指示之类的事，然后唱歌、解散吃饭。
　　吃饭时，冬天齐聚餐厅。餐厅有些拥挤，若不太冷也有端外边吃的。其佘时段多在院中。三五成群席地而蹲，边吃闲聊，边欣赏穿行而过的大姑娘小媳妇。既饱了嘴福又饱了眼福，以解单身光棍内心的那份燥动。一般情况下，穿行而过的大人小孩并不顾及吃饭的战士，不介意瞟来瞅去的目光，会悠闲自得的过来过去。但有些年龄稍大、俊俏漂亮的姑娘们则对投来的目光如芒在背，面对一双双贪婪的眼光时无不发毛，混身不自在，会不由自主的疾步速行，低头快跑。战士们会乐见其成，目送不迭，并评头论足的窃语取乐，饶有兴趣。
　　在这一双双透视的目光中也隐藏着丛林的不一样目光，她看到的不仅是漂亮与美丽，更多的是在农村与城市的区别，他从没见过的高雅与风情中领略到了两者间的天差地别，更坚定了他走出大山的决心。

　　营区离孟府孟庙不远。孟府孟庙大门敞开，院中石碑林立，翠柏成荫，警卫排常去庙中苍松翠柏的阴凉处训练。孟府院中住着老王，四十多岁，高高的个子，戴副眼镜。老王对人和气，懂得很多孟子文化方面的知识，部队干部、战士家中来人参观，常找他讲讲，他也总来者不拒，不厌其烦。孟子是孔子孙子的学生，尊称亚圣。孟庙的北边有座石桥，据说是孟母断机后送孟子上学止步的地方，也叫送子桥。桥的北边是烈士陵园，里边安息着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牺牲的英雄先烈。每年清明部队都会组织队伍到烈士陵园扫墓祭奠，聆听先烈们的英雄事迹。邹县是一个既有着深厚传统文化，又有着近代革命精神的文化圣地。这样的文化氛围和精神环境，耳濡目染、潜移默化着军人们的思想灵魂。
　　丛林常想起家乡的英烈林，林中埋葬着族中历代英烈，记载他们对国家、对人民的贡献和事迹。虽然与这里无法相比，但也启迪着村中娃子们的英雄情结。

　　警卫排战士们的生活团结紧旅，严肃活泼。每天除站岗放哨，执勤值班，给会议室首长办公窒打扫卫生的人员外，其余人员外出训练、或者政治学习。战士们身上都散发着生龙活虎般的青春活力。营区内外，县城周边的山涧田野常留下警卫排训练的身影和嘹亮的歌声：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风展的红旗映彩霞，愉快的歌声满天飞……
　　给团首长办公室和会议打扫卫生，提茶倒水的工作是轮流的。这些看似简单的工吓，干起来也大有学问，如：应先扫地，再擦桌，然后打水泡茶。次顺不能颠倒，若先擦桌，再扫地，桌子就又脏了。虽有学问，但并不难学，老兵带两次也就熟了。
　　丛林怵给团长办公室打扫卫生，怕碰到“凶神恶煞”的团长，营区遇到时总会情不自禁的望而生畏，绕道避行，实在不过，也会敬礼快行。是新兵训练结束前的团队列汇操时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

　　天还没亮，嘟嘟嘟嘟的紧急集合哨声把他们从睡梦中惊醒，争先恐后爬起来，连三赶四穿衣，拿枪，全副武装地跑步集合，向团指定地点集结。沙沙的跑步声和低沉的口令声划破临明前的寂静。黑夜、气氛紧张而又肃穆。
　　初春的晨风仍有凉意，星星眨着不耐烦的眼晴，各营连在低沉的口令中整队进场。那是二营营区的炮车场地，在城东的一条大踣旁，平时全团训练一般都在此集结。进场的连营队伍逐级向上级值日官报告着队伍的情况。
　　黑压压的队伍前站着团司令部的考核组，考核组的前边长站立着一位面对集结队伍的军人，他虎背熊腰，铁塔般的身姿，似战神般的威武。老兵悄悄地说，他是团长，对军事训练要求严的极为严格，可得小心点！
　　清脆的哨响过后是回荡在军营上空，穿透了半个县城的洪亮口令：全团都有！立正……稍息……立正……各营报告队伍情况！团值日官下达着口令。
　　一营长整队:立正……稍息、立正……
　　180度转身，跑步向团值日官前敬礼报告：一营应到人数……实到人数……队伍准备完毕，听候命令！
　　团值日官立正还礼，下达归队的口令。
　　二营，新兵营以次报告。
　　团值日官再次整队:全团都有……立正……稍息，立正……
　　转身向团长跑去，五米开外，立正，敬礼：报告团长，全团应到人数……实到人数……部队整理完毕，请指示！
　　全团立正，鸦雀无声，连呼吸的声音也没有，静的有点可怕。
　　从新清点人数……团长发出洪钟般的指令。指令回荡在训练场上，回荡在队伍的上空，也回荡在每个指战员的心头。大地像在颤栗！团长的命令出乎值日官及全团的意料，也让全团莫名。但仍无一丝声音，只有值日官的口令与队伍的动作。
　　是！从新清点人数……值日官行礼转身，重新整理队伍，全团都有……立正……稍息，立正……清点人数……
　　一营长整队:立正……稍息、立正……
　　180度转身，跑向团值日官前敬礼报告：一营应到人数……实到人数……队伍准备完毕，听候命令！
　　团值日官立正还礼，下达归队的口令。
　　二营，新兵营以次报告。
　　往返几次，值日官丈二和尚，报告的声音都有点变调，有人说他紧张的大汗淋漓。最后在别人的点拨下，才知道忘记了计算自己，少报了一个人。
　　团长说：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只有平时从严训练，才能战时多份胜算。今天的事，看着事小，但情节严重，战时的一个人会影响到战争的胜负，什么情况下都不能忽视一个生命，特别对于指挥员来说，任何疏忽都可能带来灾难性的后果。时刻要认真负责，不可大意！
　　新兵营是今天队列汇操考核的重点，连,排长低声提醒自己的队伍，自己的兵：今天都认真点，精神点啊！谁出错，就剋谁！能做到吗？
　　能……低沉而坚定的回答。
　　乖乖！这架势从没见过，可千万别碰到团长的“枪口”上，新兵们吐着舌头。
　　开始汇报操列时，晨曦朦胧，微明渐亮。团长立正站立，目光炯炯地注示着队列变换的每一个动作，棱角分明的脸上挂着温和而严肃的神情。连纵队排列，横队排列，齐步走，正步走，跑步走，方队转向走……团长有时还到队列面前纠正着个别战士正步走的脚平与手摆。每走完一队，团长总敬礼目送。
　　汇报结束时，考核组公布了名次，团长的讲评只是表扬，没有批评，大家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但连长说团长是在天安门前受过阅的，平时走路的军人风姿比我们训练时走的都好。今天的队列水准并没达到他的要求。

　　但从此团长在丛林的心中留下了莫有的怵意。好歹，安徽施工期间从没单独与团长打过照面，可回到营区后的轮流值日则难以躲避。轮流值日，频率提高，今天该丛林到团长办公室值班。丛林咬牙跺脚地说：丑媳妇总得见公婆，拼了，硬着头皮上……
　　丛林狼吞虎咽地吃完早饭，早早到达团长办公宝，他想在团长上班前干完离开。可刚扫完地，还没来得及擦桌子、打水，团长就进来了，吓丛林一跳，忙立正向团长敬礼说:报告团长，我来晚了，还没打扫完呢。心理跳的像揣只兔子。
　　团长嘿嘿地笑着说：他娘的，明明是我来早了，怎么是你来晚了呢？你这个小兵可真会说话，是第一次来我办公室吧？团长边给丛林还礼边走向办公桌，脸上有几分笑意。丛林悬在噪子眼的心砰砰乱跳，不知该干什么好，有些结吧的说：是第一次……第一次团长，还是来……来晚了，下次我再早点。桌还没来及擦呢，我来擦桌子吧？
　　丛林边拿擦布边拘谨的回答着，不敢与团长照面，汗也渗了出来。
　　不用，不用，去打水吧，桌子我擦。团长捏着衣袖，在桌面上划拉起来。从林愣愣的看着，目瞪口呆，还有这样擦桌子的？怎么像他小时擦课桌一样？
　　丛林提醒说：团长，袖子弄脏了！丛林不敢相信这是团长。
　　没事，有老婆洗呢，打水去把。团长嘿嘿笑着，象村中犁地的大叔，也没那么可怕。
　　丛林提着两只暖瓶跑出办公室，吐了吐舌头，低头撞到了政委身上。政委一边让路，一边笑呵呵的问:笑什么小丛？
　　因手中提着暖瓶，没法给政委敬礼，只有立正回答：报告政委、没笑啥，政委怎么知道我姓丛？
　　政委和气地说：我怎么知道的？你在新兵连时我就知道，是不是作好事把炊事班的钩担弄断了，还赔了人家钱？政委看着丛林，笑呵呵的擦身而过，丛林扭头又伸了伸舌头。
　　乖乖，这可了不得！首长什么都知道，可得小心！跑步打水去了。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