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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裴酌光(一) ...

  •   “女子无才便是德。”

      朕的母亲还在时,常常将这句让她得以在后宫纷争中得以置身事外、岁月静好、安身立命的至上法则挂在嘴边。

      在朕的记忆里,她一直都在妥帖地扮演着一只安静、恬淡、华美的花瓶,每日做的不是穿衣打扮就是钻研厨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争不抢,无趣又寡淡。别说那些忙着宫斗的妃子们,有时候,连朕都会把她当透明人看待。

      左右除了每天问朕“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她和朕也聊不了什么有意义的话题。

      朕恨透了她这样的性子。

      别的皇子有母亲教他心计手段,教他如何博取父皇的青睐,教他如何拉拢臣子、培养自己的势力,更是明里暗里倾尽全力地为自己的儿子争取那个位置,而轮到我时,因为她不懂,这些一概没有,她只会睁着她那双过于清澈见底的杏眼仰望她的夫君,祈盼能从他那里得到庇护。

      所以毫无悬念,在国家需要朕的时候,朕立刻被遣往禹国当了质子。

      她竟然还挺开心,原因是:为了显示附属国对君主国的诚意,必须让朕这个质子看起来更有分量一些,所以父皇破格提了她的份位,让她跻身妃位,又稍稍重用了几个她娘家的兄弟,且许诺于她,将来封王之时会为朕划一块富庶安逸的封地,好让朕当个万事无忧的闲散王爷。

      去他娘的闲散王爷。

      朕想当皇帝。

      可惜,当了质子便意味着基本丧失了夺嫡资格,当朕的兄弟忙着充实自己的简历时,朕作为附属国质子,忙着陪禹国公主赵麓安横行霸道。

      她是被骄纵坏了的性子,什么话都敢说,反正她爹是皇帝,娘是皇后,哥哥是储君,所以觉得全天下都该宠着她。

      “太子有什么了不起的,就算将来你当了皇帝,你也是我哥。母后说了,我是妹妹,是姑娘家,你就是要让着我、宠着我的!”

      她张牙舞爪、得意洋洋,殊不知我站在背后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个傻子。

      太子有什么了不起?

      赵玄安这个太子就算当得再苦再累,也不会有一天突发奇想,觉得做太子还不如当公主来得畅快。就像田里的庄稼汉活的再难,也不会去羡慕“轻轻松松”一夜赚千金的妓女。

      而公主的使命是什么?

      与世家联姻、到外邦和亲,总而言之,再受宠爱又如何,不过是政治工具而已。

      从她花样百出的捣乱手段可以看出,她是个有些小聪明的女孩儿,但凡她读点正经书,多一点思考,就该知道自己的命运是什么,不至于这样愚蠢自傲到让我厌烦的地步。

      但是读那些言语晦涩的正经书也太累了,读一卷史书的时间她能读十本话本,后者还更轻松有趣些。

      禹帝对太子那叫一个严格,对她却是宽容宠溺到不能再宠溺,只要她撒撒娇,没什么不好商量的:“不爱读就不读,左右那些东西她读了也没什么用,麓安平安开心就好,你何必对她这样严格?”

      皇后似乎不大同意这个观点,但禹帝都发话了,她还能说什么?

      难道读那些书真的有用吗?

      赵麓安与赵玄安不同,她存在的目的和价值不要求她掌握那些东西。

      没有期待就没有要求,没有要求就说明不被需要,不被需要的人,最容易被舍弃。

      就像朕的父皇对朕一样。

      朕救了她,不是出于什么“质子对娇蛮公主夹杂着恨意又抑制不住的爱”,而是出于一闪而过的灵感:两颗弃子的联盟和复仇,想想就很畅快。

      她学东西很快,比朕从前见过的所有女人都聪明,甚至比很多男人都聪明——这是朕当下能想到的,对于一个女人的智慧最高的赞誉。

      朕喜欢聪明的女子。

      但朕逐渐发现,其实朕不喜欢太聪明的女子,尤其是比朕还聪明的。

      她太脱离掌控了,随着年岁和阅历的增加,她眼里那种全然的信任和依赖逐渐减退,朕从一个全知全能的导师变成了一个时常犯错的昏君。

      “臣认为……”

      “朕说一句你能说十句,到底朕是皇帝还是你是皇帝!”朕有些恼羞成怒,“你去听听外头都是怎么传的,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君臣之道!”

      “陛下。”她皱了眉,语气依然平静,将朕衬托得像个乱发脾气的昏君,“您了解臣的,臣不过是就事论事。”

      “女子无才便是德。”

      看着她,朕又想起了这句话,就在一刹那,朕忽然就理解了为什么母妃明明是那样无趣的一个人,父皇却依旧对她多有青睐:她的无知能让他轻而易举地被尊崇为天神。

      殷煦的智慧和强悍消解了赵麓安时期那种懵懂无知的性感,当初朕爱上的那个聪慧坚毅却又柔软,会躲到朕身后寻求庇护的小姑娘已经彻底不见了。

      朕也无法再爱她,因为朕害怕、忌惮她。

      每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个优秀的女人,这不仅是夸奖,也是警告:再优秀的女人也别想着站到男人的面前去。

      她站得太前面了。

      “这是一项双赢的合作。”

      朕帮那只叫做“小绿”的妖物骗走梅塔手里的异世神兵,助它重获自由,而朕则可以借助那把异世神兵重新树立自己的绝对权威。

      如何让一个女人背叛自己的好姐妹?

      用爱情、用婚姻,将她从脆弱的女孩联盟里剥离出来,让她与你成为牢不可破的利益共同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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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裴酌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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