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003 ...
-
又是一个午后。
花园,静悄悄的,荷花池的花香,就这么飘飘渺渺地顺着窗楞,将香气透了进来。
夏浅栀睡得沉,扑扇般的睫毛在光影下,一颤一颤的,显然,她在做梦。
忽然,倏忽起身,鹅黄色的纱帐,跟着微抖几下。
“丑桔,几时了?”
“未时,小姐要起吗?”
“起啊,换衣裳,我要爬树。”
翠青色棉纱短褂,同色系长裤,这套装扮,让她在铜镜前,转了三圈。
只是,她发现一个问题:这间屋子女孩子的衣裳物品什么的,全都齐全,难道三皇子知道,她会留下来短住?
他能未卜先知?
还是初恋来过?
“丑桔,这间屋子,是你家王爷专门用来接待女客的吗?”
“不是,是王爷的一位女亲戚来住过,后来走了,东西全都留下,所以才···”
“明白,金屋藏娇,我懂的。我也不嫌弃,哈哈···”大摇大摆,夏浅栀往外走。
博古架上一盆双色海棠花开了,粉色、白色小花竞相绽放,让她很是惊喜,把海棠花搬到卧室的矮榻上,拍手叉腰:“晚上看着你睡觉,舒爽。”
丑桔要上前侍弄,被她拒绝,“你该忙什么就去忙,我这人,没那么娇气。”
丑桔笑笑,跟在她后面,朝宫墙边走去。
爬树,抓知了,都是其一,她得看看墙外面,是个什么情景,方便日后逃跑。
摇曳的柳树叶,刮在脸上痒痒的,提着一口气,三步两步,她便攀上了最高最壮的那一棵。
知了鸣叫,却无从寻找,夏浅栀手抓枝干,坐在树杈上往外看:宫墙之外,依然是一排排的红墙青瓦,赤黄宫檐。
远处,依稀眯着眼儿,才能看到一条青石路面上,高矮毗邻的农家小户。
敢情,自己还是在皇宫隔壁。
离市井人家,还远着呢。
好吧,就这样,下去吧。
反手转身,情况不对?没留神,左手小拇指插进树杈缝隙里,一阵刺痛袭来,她不由得大叫一声:啊···
在地球引力的作用下,她光荣地··摔下去了。
屁股墩着地的脆响,让她都没顾得上去摸一把,因为,她的右手,正附在一片软绵绵,湿哒哒的地面上。
黑色的泥土之下,是堆成小山的白蛆,缓缓蠕动,有几个不怕死速度快的,都已经急速占领了她的手腕。
妈呀···尖叫,恶心,把中午的美餐,全都浇灌给了墙角,一口都不留。
直吐得夏浅栀胃痛腰酸,慢慢挪回房。
重新沐浴换衣裳,夏浅栀让酸杏赶紧去请三皇子来。
这一次,收起戏谑,严肃至极。
一袭蓝墨色锦袍,用翠绿色的玉带系着,简单不失儒雅,夏浅栀在暗暗惊叹的同时,并没让她的情绪,缓解几分。
这一次,她都忘了行礼。
顾不上矜持,她上前就去拉他的宽袖,“你这宫墙下,有不安静的东西,三皇子是否去瞧瞧?”
秦玄墨身体稍微偏侧几分,显然,对于她突然的亲近,不太习惯,可见她这般严肃,也没指谪什么,两人一前一后,直接便往柳树那走。
走在后面的秦玄墨,见她走路姿势,“你怎么了?走路怎么这般怪异?”
“回三皇子,不慎摔下。”
“难怪呢,学艺不精还爱折腾,应该想得到。”
走到前面,还回颈瞥了眼,“要是残了,王府可不养你。”
“那是一定,夏某残了爬也会爬出去,保准不会连累皇子您。”
阴阳怪气的,就没一句熨帖的话,让人心情愉快。
赭红色的墙角下,黑色泥土中,夏浅栀只是把方向指了指,然后捂嘴,躲到一侧。
夏浅栀亲眼见到有人脸色能够从晴转阴,在对侍卫说过一句,“叫人来挖”之后,对方的低气压,让她迅速找了个确定安全的距离,走的更远。
“你觉得这下面是什么?”斜睨一眼,见夏浅栀隔得太远,他也不吱声,直接过来,拿眼神将她靠近过来。
“死猫死狗,不会有这么多的白蛆,其他的,等挖了才知晓···”歪着脑袋想了想:既然住下,白吃白住,也要替人家分担一点才是做人原则。
一副事不关己,好像有点不太人道。
所以,她靠的更近。
到最后,几乎和秦玄墨肩并肩。
夏浅栀盯着他若有所思的脸问,“近三月,王府之中可有失踪人口?”
这话的意思,很明确,她相信,他能听出来。
果然,秦玄墨冷乜她,“难道你怀疑这围墙之下是死尸?”
“不要这样看着我,挖过,才知晓。”
秦玄墨没做声,两人就这么站着,站在那堆渐渐鼓起的黑土前。
身后的花园,成为一道即将暗去的背景板。
不到掌灯,土堆被挖开。
大约五米深,两米余宽的洞底下:一具接近一米八的男人,尸骨已经被啃噬无几,可他身上的侍卫服却依稀可辨,就连他的佩剑,依旧可见闪着寒白的光。
“我说吧,给我来个手帕,我下去看看,同时,王爷封锁消息,不让人员出入,只说是挖到死猫死狗···”
没等到回答,也没拿到手帕,再一瞧,秦玄墨已经对着俯首低头的三个侍卫,发出了指令。
这官威摆的,还蛮像那么回事。
“手帕,给我一个。”
秦玄墨并没表现出很大的诧异,他从长袍里,掏出一方锦帕,递了过来。
夏浅栀趴着洞口跳下,仔细翻找。
尸体的后脑上,有明显一处钝器击打伤,因为力气太大,把他的后颅骨击穿,那一处的脑髓都几乎流失干净,空洞尤为明显。
“钝器击打,是···”在颅骨处摸了摸,盛纨素的手指,碰到一处尖刺物:“瓷片,是圆形的底座类,因为这块瓷片,呈凹凸状。”
周围静寂寂,黑暗笼罩下,只有他阴冷的脸,好像冒着光。
夏浅栀站在坑底:这个挖坑的人,还真怕尸体被发现,埋一个人,居然挖这么深的洞,可见是熟人,知道什么时辰院内人少,不易被发现。
可,外边天地广阔,哪里埋不了一个人,为什么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埋在王府墙角呢?
一般人,不会这么做。
也许,只有一种解释,不计后果的冲动犯罪。
而且,此人身量很高,力气不小,不然,这接近一米八的侍卫,也不可能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轻易被搬到这里。
“三皇子只需先确定死者是谁之后,查找:1、身高至少一米八以上,院内熟人,性格急躁,三月内有异常举动,或者和侍卫有联系的人即可找到凶手。”
秦玄墨好似胸有成竹:“王拓,三月前说回老家成亲,至今未归。徐图,去查查,有谁这段时间有异常,谁和王拓交恶?
徐图退走,又只剩他俩。
盯着这具即将白骨化的尸骨,夏浅栀依然在喃喃:“此人长期练武,正面攻击势必会反抗,可他手腕和肩膀都无伤痕,只有后颅骨那一处击打就将他致命,可见凶手当时用尽全力,考虑周详后才动手。”
秦玄墨静静听着,没出声。
“既然是瓷片,凶手有可能当时也手部被割伤,王爷只需盘问三月间,手上受伤人员,即可查出凶手。”
“陈才,过来···”
一位站的较远的高个子侍卫走了过来,秦玄墨对着他耳语几句,陈才走了。
伫立在柳树下的秦玄墨,双手拢于宽袖中,衣炔飘飘,在这即将黑暗的天际下,有着晦暗不明的神秘。
“你到底是谁?”
声音沉稳阴寒,让正在看他的夏浅栀心神为之一震:“我嘛,安东盛家小姐,被舅舅蛊惑前来京城求富贵,哪知被他利用。”说到这,夏浅栀眼神乱转,“才说和我同床共枕,现在又问我,真真的穿了丢。”
“穿了丢?是何意思?”
“哎呀,就是穿了裤子,把人甩了的意思。”
快言快语之后,夏浅栀觉得这话有些不含蓄,有些后悔,怔楞在坑底,不好意思上来。
秦玄墨回味过来之后,赶紧弯腰,伸出手臂:“难道你想今晚想同死人穿了丢?还不上来?”
夏浅栀扶着土堆,迅速窜上,脸色赤红,假装无事,拍了拍裤子上的土:“帕子估计还不了。”
秦玄墨没说什么,甩手走了。
夏浅栀一晚上睡得不太踏实,迷迷糊糊中,感觉窗外好像有个人站在,影影绰绰中,觉得那人应该站了很久,眼神有点近视的她,尽管瞪大双眼,还是看不真切。
还没等脑中稍微缓神,黑影已经拨开窗楞,跳了进来。
这一次,她总算意识过来:杀人灭口啊这是要。
裹紧身上小棉被,她一边大声呼叫一边往床里侧躲。
黑影抽出长剑,对着她就是一通猛刺,黄色纱幔顿时掉下,有些碎片,趁乱缠在她的身上,让她无法动弹。
房门,哐当巨响被推开。酸杏颤颤惊惊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长长的木棍,夏浅栀认得:博古架旁被拆下来的一截,还没来得及装上去。
黑影怔楞半秒,打算从窗户逃走。
哪知刚落地,窗外忽然烛火点点,黑影倒地,一声惊呼中,被人立刻五花大绑。
夏浅栀冲出去,只见秦玄墨长发低垂,换了一身常服,依然是青灰色宽腰长袍,宽袖拢后,冷睨地上的黑衣人。
“陈才,等你很久了···”
她这才回过神:敢情,三皇子知道有人会来?
害她吓得差点魂掉。
顾不上矜持,忘了含蓄,她跳起来,“秦玄墨,这是你布的局?”
“正是,不然,如何找到证据?”
“我擦,我差点被杀了啊。”
“杀了又如何?总之,我抓到了。”
“这么不管我死活,你有病吧?”
“是,我有病。”
这话怼的,夏浅栀顿时语塞。
看着他拂袖间,频蹙的弯眉,把自己上下打量,带着众人离去。夏浅栀才想起回怼:“有病就要治。”
可惜,已经走远,听不见。
望着成为一团乱泥的海棠,鹅黄色纱幔也被毁的成了乱布条,曾经的梦幻公主床,剑痕累累,这样的床,还能安睡?
自己成了诱饵,居然被蒙在鼓里,岂能忍?
胸中只有愤懑万千,可,终归是在人屋檐下,还能如何?
她,瞬间,有了逃的念头。
丑桔进来,穿着一身睡觉的短衫,气喘吁吁地,“今晚就去南厢房睡吧,奴婢已经收拾妥当。”
她这才稍稍气顺了点。
南厢房的隔壁,还是安静轩,三皇子的卧室。
这间房,比起先前的那间,虽小,可还算精致。
当然,鹅黄色纱幔成了白色蚊帐。
夜已深,被惊吓后的夏浅栀,只想躺平装尸。
这才来两天,遇到两个案子,真累。
连做梦,都是爬上大柳树,窜出高墙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