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咸鱼，越来越难》釉霜

29、029

　　夏浅栀知道小窦子喜欢零嘴，瞧着屋里还剩下的不少桔子，她拿起桔子朝后院小屋走去。
　　小窦子正在和侍卫们玩闹，见她来了，立刻收敛。
　　低眉顺目的，很是和气，“姐，有何吩咐？”
　　“走，跟我出去一趟。”
　　“这么晚？咱们去哪儿？”
　　“到了就知道。”不由分说，夏浅栀直接拽着他往马棚走去。
　　小窦子原本以为只是出去散个步什么的，见她去马棚，开始嚷嚷，“需要骑马啊，天这么晚，咱们能不能明早再去？”
　　“不行。”
　　夏浅栀翻身上马，将正准备偷溜的他一把拽住，小窦子拗不过，只好作罢。
　　出院门时，侍卫不让。夏浅栀冷眼斜乜，“三皇子特意派我夜间查案，如果误了事，你负的起责吗？”
　　侍卫静默不语，小窦子只得无奈连忙跟腔，“是真的，还派我保护她呢。”
　　半信半疑的侍卫，只得打开后院门。
　　在经过前院时，魏达站在大门处，左右张望。见到棕红色的狗蛋驮着的人，情急之下，他差点跑起来撵，把他的道具给丢了。

　　夏家废墟在三条街外，走路的话太费时，夏浅栀不想耽误工夫，她得赶在秦玄墨回来之前，保证乖乖地在屋里睡觉。
　　夏家，作为其中的一环，她不相信就留下那么点线索。
　　深夜，到处都是静悄悄的，不远处人家窗楞透出时明时暗的灯光，是她现在唯一的光源。
　　她后悔太冲动，居然都没带火石。
　　“小窦子，你在我后面，这是我家，我熟。”
　　小窦子环顾四周，声音微抖，\"姐，屋梁都烧成灰了，还能有什么？\"
　　“瞧你吓的，还是侍卫，跟紧我，别走丢，我家虽然不大，可也算有个两进院子的。”
　　显露在外的半截墙垣，便是她的参照物，顺着走，夏浅栀便在不知不觉中走到父母房前。
　　望着依稀能看到的烧焦门框，夏浅栀抬起裙角，跨了进去。

　　这间屋子的框架，虽然是她印象中的样子，只是，已经成为无数的残块齑粉，让她不免伤悲满满，无法自抑。
　　靠里面的床架子，在晦暗不明中只能看出大概的轮廓，已经烧塌，四分五裂地倒在地上。
　　想到父母曾经恩爱无比地带着她在床榻间嬉笑玩闹；想到母亲被人捅了一剑后，被人活活烧死；想到父亲拿着木盒，万般痛苦地趴在窗楞，想要把秘密转交给她。
　　夏浅栀再也抑制不住，蹲在地上，抱胸恸哭。
　　是谁？到底是谁？

　　小窦子不敢进来，只在外面捶胸顿足地轻声叫嚷，“姑奶奶，别哭了，要是这样，我就不该跟来，这要让人瞧见，告到官府那，咱们府的侍卫都会责怪我的，走吧，走吧，都烧焦了，没什么看的了···”
　　收住眼泪的夏浅栀，站在倒塌的窗楞边，借着隔壁窗口的灯影如豆，不死心地辗转徘徊。

　　如果我是父亲，知道不久于世，会不会直接在发生意外的地方留下点什么，反正女儿终究会回来寻的，不是吗？
　　如果我是父亲，那般紧急情况之下，除了下意识需要转交的木盒之外，会把认为最重要的东西放在哪儿呢？
　　如果我是父亲，肯定会藏在不会被烧到，不会被发现，也只有自己女儿知道的地方······
　　夏浅栀眼神浏览过满目疮痍的院子，怔怔出神。

　　骤然，脑袋有火光闪现，她想到一个地方，一个沈姨藏身的地方，那个地方，作为下人的她，在情急之下，不一定会想到的地方，可父亲知道，说不定父亲早就想到，甚至已经在暗中利用那个地方。
　　水井，院子角落那口已经废弃多年的水井。
　　“小窦子，来，你来看着点。”　夏浅栀边走边拉住小窦子的短衫领口。
　　“姑奶奶，你要干嘛？可不能寻死，我在三皇子那没法交代，你可别害我。”
　　“去你的，姑奶奶我大仇未报，怎么会死？”三步两步走到井口前。
　　“还说不是寻死？那你还到这来？”
　　“别废话，替我守着井口。”话音落，人已走。
　　夏浅栀直接反身，双手撑在井口沿，一步一步往下探。
　　小窦子长叹一声，蹲在地上抓耳挠腮。

　　这口井，她在家的时候，曾经无聊时瞒着父母，下探过几次，哪处可歇脚，哪里可扶手，她都知晓。
　　越往下探，井口越来越小。
　　黑魆魆的空间内，依稀还有细细的水丝冒出。夏浅栀双手臂已经有点酸胀，两个手指头，估计有些已经擦破皮，往外渗血。
　　水渍在手上，让摩擦变小，攀着的手指头有些打滑，为了稳住身形，她势必要将手指更加用劲，抠紧井壁狭小缝隙。
　　“姑奶奶，你还在吗？”
　　“在，你别嚷嚷。”
　　夏浅栀咬紧牙关，一只手抠住井壁，一只手到处乱摸。就这么一路摸，一路爬，一直下到了井底。
　　好久没爬，她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不死心的她，依然伸出双手，沿着井壁到处乱摸。就连井底的地面，她都没放过。
　　可惜，还是一无所获。
　　到最后，她把失败归咎于没带火石，没有光亮，即使有蹊跷，现在也看不到。她决定：趁着白天，再来一次。

　　再次一步步往上爬，爬累了歇口气再继续。等到她上去时，瞥见小窦子的身影，正猴急地围着井口到处乱窜。
　　“哎呀，姑奶奶总算上来了，我还寻思着，再过半个时辰不见人，我便回去喊人去。”
　　把手上的水渍和泥巴在地上擦了擦，夏浅栀跨脚往院外走。
　　“记住，不要跟谁说，知道吗？”
　　“好，好，半夜爬个井又不是什么光彩事，我跟哪个说去？”
　　两人回院，一夜安稳。

　　魏达一大早要出去，这是昨天商量好的计策，当时，夏浅栀也在场，至于原因，秦玄墨没明说，夏浅栀便不会问。
　　雀鸟总是比人起得早，叽叽喳喳地在那枣树上歇着，夏浅栀总担心哪一天枣儿还没熟，就被这些雀鸟给叼了去。
　　不行，她还想着爬上去吃呢。
　　迷迷糊糊的，从小桌上拿起一把核桃壳，就往窗外的树上扔。
　　正巧路过的秦玄墨，一身绯色，鲜艳得很，宽袖挽起，撑开她的窗扇，“还不起吗？时辰不早了。魏达今儿早走，你不送送？”
　　“不过是演戏，我送不送又如何？过几天冷不丁的，晚上就溜回来。我昨夜累得慌，懒得起，还要睡···”说罢把头继续埋在薄被里，不再理会。
　　秦玄墨没吱声，瞧着被子里像蛇一般蠕动的她，眼神复杂。
　　可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魏达一身戎装，正杵着棍儿，和另外两个随从侍卫，正等着他呢。
　　很有默契的，两人在前院大门口，依依惜别。
　　这场殷殷关切下属的戏码，总算在不动声色中，缓缓落幕。

　　昨夜的审讯，很有进展。
　　夏家老夫妻是二皇子派他来杀的，至于原因，老二并未告知他，他只管执行命令，所以，有些内幕，何二牛也并不清楚。
　　望他垂首跪倒，血光淋漓的模样，秦玄墨敲击案桌的动作越来越快：眼下，明显老二知道的，比他多，行动也是走在他前面。如果达县魏家也遭不测，被老二占了先机，那么，自己便会很被动。
　　虽然已经计划好老魏去达县当先锋，可目前形势，瞬息万变，谁能说得清呢？
　　所以，当下，最要紧的还是达县魏家那边，至于泗阳的落凤庵，秦玄墨觉得应该放在后面。
　　毕竟，泗阳，并不在四条线之内。
　　也许，只是夏家有个什么事情需要交付给夏浅栀，仅此而已。

　　夜间，徐图和秦玄墨商量事情，夏浅栀过来找他要火石。
　　“你要那个有何用？难道你要去哪个地下不成？”
　　夏浅栀也不客气，拿起徐图刚刚端来的一盘小点，吃了一块。
　　枣泥糯糕，香甜又顺滑，晚饭吃得少，她不由得将这温热清甜多吃了两块，嘴角和手指都沾了不少的白米沫。正要端起一盏茶润润嗓，正在看文卷的秦玄墨一眼瞟见她已经被包着的右手三个指头。
　　“这是···？”
　　夏浅栀本就做好了隐瞒的准备，当即故作轻松，“想去树上摘枣，被树刺给扎的，不碍事，不碍事，包扎后两日便好。”
　　放下书卷，“是吗？那你可够性急的，枣儿还很青涩，看来这里的伙食亏欠了你···徐图，明儿差人去集市买一篓的枣儿回来，夏姑娘馋得紧。”
　　徐图应是，眼神扫过来，夏浅栀立刻将手背后，不吃点心，也不饮茶，就那么杵杵站着。

　　“你要火石做什么？说清楚了我给。”
　　“找了处好玩的山洞，我想去探探险。”夏浅栀把想好的理由钱都划拉出来，“就在我们骑着狗蛋出去的那处溪流边，我就想去瞧瞧。”
　　“是吗？徐图，你记得三条溪有山洞？”
　　“啊？那里叫三条溪啊？我这土生土长的倒还不如你这外地来的。”　眼神滴溜转，心里腹诽：想要唬点火石出来，竟是这般难？
　　“把昨夜前后院守值的侍卫叫来，我有话要问。”
　　徐图出去，夏浅栀不觉心生沁凉：看来，唬不来火石，早知这样，还不如去后院小仓库偷拿。
　　夏浅栀盯着渐渐凉透，发硬的糕点，暗自发呆。
　　“还不说实话？是不是要我当着你的面，把他们全都大棍揍一遍，你才说？”
　　她抬眸，在冷峻阴寒的眼神中，慢慢败下阵来。
　　和这狐狸斗，看来自己道行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