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t》贝利亚Belial

7、七

　　（七）
　　教皇厅的门锁对我来说，犹如摆设，我开始一次次出逃，又一次次被他抓回来。我从来没恨过他，连责备他的理由都没有，但我只能这么和他耗下去，否则我会自责得杀了自己。我想他是理解我的，所以总是不厌其烦地配合我的游戏，但他从来不让我逃得很远，每次都在他能控制的范围把我抓回来。可是，后来，我却厌倦了。我是真的想逃开他，不再做被他拴着线的鸟了。

　　“撒加，我不回去了。”
　　“你赢得了我吗？”
　　“我不想玩了，你放我走。”
　　“不可能的。”
　　“我一定要走。”我的声音不大，却很决绝。我看到他怔了一下，可能是发现我和以前不同了。
　　“好了，加隆。离开我你能上哪去？”
　　他过来想抱住我，我跳开了，隔着一段距离和他对视。
　　“你到底放不放？”算是下最后通牒。如果语言能说通的话，我们今天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不放。”
　　“那好，你就带回我的尸体吧！”
　　说话的时间，黄金的光芒已经埋入了我的身体。血，刹那飞溅。可是，为什么我不觉得痛呢？为什么他站在我的面前，那么近，近得感觉到他乱了的呼吸？
　　“哥……？”
　　他的手掌几乎吞没了整个剑刃，鲜红的血不断流淌。恍惚间，我仿佛看见另一个人，棕褐色短发，小麦色皮肤，他的手也紧紧握着这把黄金短剑……
　　“是男孩子的话，就要强到可以保护别人。”

　　“加隆，你到底还是要给这柄剑添上你的鲜血，但我，绝对不允许你这样做！”
　　黄金短剑在他手里化做闪光的粉末，随风飘散，消失……终于，我连他最后的遗物也失去了。
　　“哥，你为什么要这么保护我？我害你不得不违背自己，害你的双手沾满鲜血，害你必须躲在面具后面，你到底为了什么？”
　　“加隆，如果说这个世界有什么我真正重视的东西，那就是你。你还记得我们的誓言吗？要永远在一起。所以，你绝对不可以离开我。”
　　“可是，哥，我很痛苦，我活得很痛苦。”
　　“为什么？我不是一直陪着你吗？”
　　“可是……”
　　“可是什么？因为艾俄罗斯死了？”
　　“……”
　　“你知道你为什么那么痛苦吗？”
　　他用流着血的手抚摩着我的脸，忽然笑起来，那笑容却让我不寒而栗。我从没看他这样笑过，那么癫狂，那么绝望，那么想要毁灭一切……
　　“因为你背叛我，因为你爱上别人，所以上天惩罚你，让你失去他，让你痛苦，让你得不到解脱……但你别想再用这种方法逃离我，如果你死了，我就拿整个世界给你陪葬，让冥界的统治到达地上。”
　　“哥?”
　　“加隆，你是属于我的，永远属于我的，我不准你的心里装着别人……”

　　他拥抱着我，不停地亲吻。异次元的入口在他身后展开，把我们吞没。有什么滴落在我染了他的血的脸上，那么滚烫而……苦涩。原来他也会流泪，为我而流泪。我的眼里再容不下其他，只有纠缠的蓝发，如同深海。有那么一刻，我几乎沉溺，我欠这个人这么多，怎么也还不清了。如果他只是要我，那么我舍弃自己，什么都给他好了。
　　可是当我的身体真实地陷进教皇寝宫的床褥，当我清清楚楚看见每夜失眠而凝望的天花板，有光从彩色玻璃窗透进来，映在墙上的镜子，一片血红……
　　我猛然掀开压在身上的他，呼吸急促。
　　“撒加，你不能这样做！”
　　他凝视着我，脸上有悲伤的神色。
　　“加隆，你那么讨厌我吗？”
　　“不，不是……但你是我哥哥啊。”
　　我到底默许了什么？这是怎样的罪过啊？而我竟然没有拒绝？
　　“有什么不对吗？我们还在母胎里就这么亲密无间了。”
　　“不，这是不一样的，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这么做是不道德的，会被神唾弃啊！”
　　他撩了撩散乱开来的长发——黑色的，嘴角浮起藐视而嘲讽的笑容，“加隆，你以为我会把什么道德，什么神看在眼里吗？我为了得到你，连神都敢杀，没有什么能阻止我。”
　　“你说什么？”
　　“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爱你，这个世界上没人有会比我更爱你。”
　　“撒加……”
　　“你看看这纯净的蓝发蓝眼，这象牙般白皙的肌肤，这如同满月的美貌，即使经历再多风吹雨打也不曾褪色……这样的你，我爱着，一直爱着啊。我等这天等了好久，终于再没什么可以阻止我得到你，因为这个世界都是我的了。”
　　我看着他慢慢靠近，仿佛那夜血色的月光，镜子里疯狂的人，我忽然明白了他的心，装载着怎样错乱的世界。
　　我陡然张开了防备的小宇宙。
　　“撒加，你爱的不是我，是你自己啊。”
　　“你说什么？”
　　“你看看这眼睛，这头发，这身体……真的真实吗？你不过是在记忆的镜子里寻找失去的自己。‘自己变成怎样都无所谓，只要加隆没变就好了’，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吗？”
　　“是又怎么样呢？”
　　“那你还能说你爱的是我吗？还是这个和过去的你一模一样的人？”
　　“不，不是这样的……”
　　“怎么不是？你细心的保护着我，不让我做任何事，因为我犯了错就像是你自己的愚蠢，就像侮辱了你自己，破坏了你心目中的完美，难道你能否认？”
　　“……”
　　“还有艾俄罗斯，你是不是在心里嘲笑着他？但最让你无法忍受的是，完全被你控制着成长的我竟会意外地喜欢上这个傻瓜？”
　　“你也知道他是傻瓜。”
　　听着他的冷笑，我忽然觉得心寒。那个夜晚，那片海滩，似乎还依稀可见。那个枕着他肩膀，被他深情凝视的人是谁？是我吗？还是梦境？不，不对，是撒加啊……
　　“还记得他送你短剑的那晚吗？我看着你把头靠在他肩上的那刻，就在心里发誓，我一定要杀了他……”
　　“什么？你……竟然早就……”
　　“怎么？觉得惊讶？还记得另一个相似的夜晚吧？只是我们的位置对调了一下。”
　　“你是故意的？”已经不只是惊讶，我开始感到愤怒。
　　“不，不完全是。我没料到你会来，我只不过为了探听教皇和他的谈话，但你既然来了，正好一石二鸟。”
　　“你……你到底当我是什么？你的玩偶，你的附属物吗？可以随便欺骗，随意玩弄？……我是你弟弟，但也是个人，有自己的人格和尊严！”
　　“对，你是我弟弟，但不是完整的人，你是我的半身，我也是你的半身，我们只有拥抱彼此才能完整。”
　　防御的薄光在他膨胀的小宇宙面前不堪一击，他真的很强，强到可以毁灭一切，可以和神对抗。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没说过和艾俄罗斯相似的话，因为，力量，在他看来，不是用来保护，而是用来夺取，用来毁灭，用来满足自己的欲望。

　　他的每个亲吻，每次抚触，都像在我的每寸肌肤里种下了毒龙的牙，炽热地疼痛和悲鸣。但他仿佛感觉不到，占有的快感让他忘了一切。当他强行敲开我最后的防线，刺穿我的身体时，我才知道有一种痛苦，是可以把身心都撕裂的——
　　啊……啊……撒加，魔鬼的谎言都比你来得纯洁，你告诉我你爱我，你告诉我你要一辈子保护我，你告诉我你会给我自由，你告诉我你要让我幸福……但伤害我的人是你，欺骗我的人是你，对我暴力相向的人是你，最后还要给我最凌厉最屈辱的痛苦……我们永远都无法溶合，因为我们的心早已背离。
　　我承受你对我的伤害，你对我的欺骗，你给我的痛苦，你给我的屈辱，我承受你犯的罪，不是因为爱你，也不是因为恨你，而是为了赎罪，我们共同犯下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