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右岸》深海泣潼

6、第六章

　　“小灿，小灿，快起床啦。”

　　门外，是邱扬的欢呼声。

　　“怎么啦？”我换了件衣服，懒洋洋地打开房间门。

　　“我终于成功了！”邱扬像孩子一样高兴地笑着，特工也在一旁直叫唤。

　　“怎么啦？什么事啊？”还好我没有起床气，否则，邱扬，你死定了。

　　“快点，快点过来尝尝。”

　　“什么啊？”我跟着邱扬走到了餐桌面前，他很有风度地替我拉开凳子，示意我坐下。

　　“来，你尝尝，看看怎么样？”他放了一个小碗与一双筷子在我面前，里面是一个鸡蛋，颜色与我做的卤蛋一模一样。

　　我奇怪地看着他，他对我笑着，一副很有信心的样子。

　　我咬了一口，慢慢地嚼着，味道的确与我做的卤蛋很相似。

　　“怎么样？不错吧？”他神气地说着。

　　“那又怎么样？”我不屑地说。

　　“喂，你有点良心好不好，人家可是煮了一整天，实验了好多次才有这样的成果的，你怎么就不会夸夸人家？”邱扬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特工也可怜巴巴地蹲在地上看着我，真是主狗一样。

　　“你是在向我道歉吗？”我冷冷地说，眼睛不由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垃圾桶，满满一桶都是蛋壳，突然想起了昨天邱扬怀里那个大盒子，原来里面装的都是鸡蛋啊？还有昨天我走的时候他还在屋子里，原来他一天都没出去过，是为了做卤蛋？

　　“是的，我知道那天是我不对，所以，我煮了满满一锅鸡蛋来向你道歉的。”邱扬把一整锅鸡蛋端到我面前。

　　“什么？你是疯子啊？这么多鸡蛋吃到什么时候啊？”我眼都黑了，那一锅，少说也有三四十个，道歉也不用这样嘛。

　　“嘿嘿……道歉要有诚意嘛？”邱扬傻呼呼地笑了。

　　我看着他端着锅的手臂，突然觉得那条红色蜈蚣有些可爱。

　　“好了，既然你那么有诚意，那我就原谅你好了。”我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又说：“但是，那可是我秘制的卤蛋，那么容易让你学到就不是秘制了，你这锅里还差点东西啦。”

　　“啊？不会吧？我觉得已经很像了……”邱扬一下子失望了。

　　“没关系，我再加点调料就好。”我接过锅，走向厨房，“不许进来，不许偷看。”

　　“遵命！”邱扬有力地回答到，脸上露出稚气的笑容。

　　我愣了一下，又是这样的笑容，还有他那双浓密的眉毛，到底在什么时候我曾经见过？好象是很久，很久以前。

　　当我端着一锅热腾腾的鸡蛋出来的时候，邱扬在一旁直叫好。

　　其实，我什么都没放，只是热了一下，但是邱扬就说比他做的好吃多了。

　　我笑了笑，没说什么，默默地看着他满足的笑容，为什么那么熟悉？

　　下午上课的时候，我理所当然地带了好几个卤蛋，不过，这次也分给了杉烈，省得他又举报我。

　　“小灿，是你做的吗？很好吃哦！”杉烈吃得津津有味，让我怀疑起来。

　　是不是男人的胃与大脑都是连在一起的？早上邱扬吃卤蛋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那么容易满足么？真是简单。

　　“吃吧，说那么多话，小心被噎着。”我无奈地撇了撇嘴。

　　“我说真的嘛，真的很好吃，怪不得上次……”

　　我的眼睛又眯成了一条线，小子，想活的话就别再提那丢人的事。

　　果然，在我眼睛眯成一条线的时候，杉烈笑嘻嘻地说：“下次要多带点哦！小灿。”

　　还算你知趣，要不现在就噎死你。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竟然慢慢接受了杉烈，就像接受邱扬与我同一屋檐下一样，开始有意无意地开始玩笑，一起认真听课，一起讨论问题。

　　他与我不一样，他上课的时候异常认真，而我则是漫不经心。

　　或许，这就是有梦想有追求的人生与我这种得之失之皆无所谓的态度所大不相同吧。

　　或许，我也应该向他学习，学会去追寻自己的所想，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漫无目的地浪费青春。

　　临下课前，杉烈突然对我说：“小灿，你明天晚上有空吗？”

　　“怎么了？”我奇怪地问到。

　　“在我家附近有间不错的酒吧，我想问你有没有空？”杉烈轻松地说着，但是眼神却是很专注地看着我。

　　“酒吧？”酒吧就免了吧，我可是天天都在酒吧呆着啊！

　　我摇了摇头，说：“对不起，我晚上要上班哦！”

　　“上班？”杉烈诧异地看着我。

　　“对啊，所以没空哦！”我无奈地说道。

　　“哦，是吗，那就算了吧。”杉烈有点失望，扭过头，开始收拾课本。

　　我耸了耸肩，没有理会，像往常一样向公车站走去。

　　眼看着公车快要开到我的身前时，手机又响了起来。

　　又是蓝牙短信：‘钱不是万能，但是没钱就万万不能。’

　　我皱了皱眉头，琢磨着这条奇怪的短信。

　　什么东西？真是无聊。

　　我将手机放进包里，伸手摸着钱包，准备拿零钱坐车。

　　可是，怎么找，也找不到钱包。

　　‘钱不是万能，但是没钱就万万不能。’

　　究竟是谁，我迅速地转过身，从来往的人中寻找着。

　　已经是第三次了，谁老这样跟着我？

　　我再次掏出手机，天啊，已经5点半了，我的钱包？

　　我努力地想着，最大的可能就是掉在日语教室，于是，我急急忙忙地往教室冲去。

　　果然，我的钱包放在了我座位的抽屉里，我倒吸一口气，看了看旁边杉烈的座位，眉头皱了起来。

　　会是他吗？一次又一次给我发蓝牙短信？

　　但是，要是篮牙短信的话，应该离我不远的，为什么我没看见他呢？

　　时间没有容许我再多想，赶到深海的时候已经七点多了，酒吧里已经有不少客人。

　　“小灿，今天怎么这么晚啊？”阿正关心地问着我。

　　我一边擦着酒杯，一边说：“恩……晚了。”心里惦记着那一条条蓝牙短信。

　　会是杉烈吗？

　　除了他，还会是谁这么无聊？

　　还是？……

　　“在想什么呢？”

　　一阵熟悉的古龙水的味道，我抬起头，看见桀英俊的脸出现在眼前。

　　“没什么，好……好啊！今天还蛮早的嘛！”我拿出一个高脚杯放到桀的面前。

　　“恩，周末了嘛。”桀叹了口气说。

　　“哦，是哦，周末了。”我接道。

　　“怎么了，今天怎么没精神？”桀侧着头看着倒酒的我。

　　“没有啦，哪有！”也是，那点事不值得想的，又不是什么大事。

　　“哦？呵呵……”桀笑了笑，拿起酒杯，抿了一小口酒。

　　“小灿，啤酒两扎。”爆头晃到我面前，样子有点魅。

　　“哦，来了。”我呆了一下，有点奇怪地看了一眼爆头。

　　“小灿，这边三扎。”南南也走过来说。

　　“哦。”

　　一整晚，我都忙忙碌碌地走来走去，客人很多，我已经有点照顾不过来了。

　　桀还是安静地坐在那里，慢慢地喝着酒。

　　我时不时地有意无意地就往桀的方向看去。

　　他的一举一动紧紧地吸引着我的眼球。

　　他的落寞，他的憔悴，让我不禁有些心酸。

　　而好几次，当我看着他的时候，他的目光也落在我的身上。

　　那一丝丝淡淡的忧伤，萦绕上我的心头。

　　触到他的目光的时候，我的心在颤抖，微酸。

　　他对我暖暖地笑着，柔和的，疲惫的。

　　我也笑着看着他。

　　只是，我总觉得，在他的眼睛里，有着另一个影子。

　　“小灿，我该走了。”桀走过来，深邃的眼睛凝望着我。

　　“哦，这么快……”我有点胆怯地看着他，不太敢与他的眼睛对视。

　　“这身衣服很适合你。”

　　“恩，谢谢。”

　　“周末愉快。”桀扬起一只手，淡淡的香味也随之扬起，扑进我的鼻腔。

　　“周末愉快。”我也扬起一只手与他道别。

　　周末愉快……你会愉快吗？虽然笑容堆积在你的脸上，可我看见了你眉宇间的淡淡的哀愁。

　　桀转身，独自离去，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深海的大门。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

　　我为何也被他感染呢？

　　我只是一个酒吧的服务生。

　　无所谓相识，无所谓相知。

　　离开酒吧，就没有交叉点。

　　我想，我不应该去多想。

　　桀，只是一个过客。

　　一个忧伤的客人。

　　走出酒吧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阿正照旧陪我在马路边等着夜班车。

　　“阿正，你为什么老是陪我等车啊？”我不耐烦地问着。

　　他没有义务，更没有理由，我总觉得，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所谓的好都是有目的的。

　　老天不会随便掉个馅饼下来的，就好像老天一直不会照顾好人一样剥夺了老爸老妈的生命。

　　“做好人也要理由么？”阿正摊摊手，无奈地说。

　　“需要。”我一本正经地答道。

　　突然，阿正很认真地看着我，眼睛紧紧地注视着我的脸。

　　阿正的脸很干净，鼻梁很高，很好看，稍长的额发总是随意地搭下来，一副庸懒的样子，但是，他的眼神很安静，很平和，而且透着敏锐，仿佛可以一下子把我看得清清楚楚，彻彻底底。

　　片刻，只是片刻。

　　但在我感觉，仿佛过了许久。

　　阿正眼里那种敏锐，已经快将我肢解，那般犀利，那般让我窒息。

　　“你……怎么了？”我缓缓地开口，手心有些浅浅的汗珠。

　　“傻丫头！”阿正的大手落在我的脑袋上，按了一下，我随之低下了头。

　　“我只不过是受了你那恐怖的老姐的恐吓而已，别想那么多啦！”阿正爽朗地笑了起来。

　　我抬起头，半眯着眼看着阿正。

　　又是老姐，来了个邱扬就够我受的了，不过好说歹说也是债主，没想到阿正……

　　一定又是我那老姐用暴力恐吓的，可怜的阿正啊！

　　“你好可怜哦，阿正！我很明白你的感受。”我一副苦相，看着阿正。

　　“没事没事，叫我护花又不是叫我护草，很荣幸啦！”阿正开怀地笑着，一只大手改搭在我的肩上。

　　这些天，我已经习惯阿正那双不算安分的手，不是落在我耳上，就是搭在我的肩上，但对于他这些举动，却一点也不让我觉得恶心，就好象是哥哥与妹妹间那种熟落。

　　“阿正。”我打断了阿正开怀的笑声。

　　“什么事？”

　　“恩……你为什么总是笑得那么开心啊？”我看见的阿正，总是在笑。

　　阿正停住了，收起脸上的笑容，看了看我，默然。

　　“我希望在以后的回忆里只有笑容。”

　　说着，他又笑了，那样灿烂，那样有感染力。

　　回忆里只有笑容？

　　那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要笑着面对人生，那需要多大的勇气？

　　阿正，你真的会那么坦然？

　　还是用笑容在伪装着自己？

　　打开家门的时候，特工歪着小脑袋守在门口迎接我。

　　屋子里很安静，我小声地说：“特工，那人呢？”

　　我记得他今天又被我锁在了屋子里的，为什么没有影踪了呢？

　　特工“呜呜……”地叫了两声，小屁股一扭一扭地往客厅的沙发走去。

　　邱扬穿着一条白色的T—恤，浅蓝色的仔裤，光着脚丫子，坐在客厅的木地板上，身子则斜靠在浅米色的布沙发上，脑袋也很舒服地趴在沙发上，耳朵里塞着耳塞。

　　我好奇地走近邱扬的身边，蹲在他身前。

　　他闭着目，他完全没有发觉。

　　我的手慢慢地伸向他的耳塞。

　　一拔。

　　他还是闭着目。

　　我凑近脑袋，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断定此刻他一定是入梦了。

　　没劲了，还想着吓吓他。

　　我站起了身子，转身正想离开。

　　“小灿……”

　　“哦？”我吃惊地又蹲了下来。

　　邱扬没有动，呼吸还是很均匀。

　　我听错了吗？

　　我呆呆地看着邱扬的脸，这样的棱角，这样的眉毛，这份感觉……

　　到底是在哪里？

　　总觉得在很久很久以前，见过。

　　“呜……”特工走到我的脚边，轻轻咬着我脚上的袜子。

　　“特工……”

　　特工歪着小脑袋，用那双清澈的眼睛凝望我。

　　我怜爱地摸了摸特工的脑袋，走进了那间紧闭着的房间。

　　这间房间，是老爸老妈的。

　　自从他们走后，这间房就一直空着，里面的摆设还如五年前一样。

　　床单，枕头，老妈的梳妆台，床头的柜子，柜子上面摆着的照片……一切一切都放在原位。

　　每个月，我和老姐都会来打扫这间房子，然后换上新的床单被罩。

　　我和老姐都知道，这种方式很愚蠢。

　　但是，这里是我们的支撑点，我们需要用这种方式来缅怀。

　　我独自走到了床边，轻轻坐了下来，随手拿起了放在床头边缘的柜子上的照片。

　　照片中，老爸一只手搭在老妈的肩上，一脸无尽的怜惜。老妈的头微微侧着，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颜。

　　“see how much i love you.”我喃喃地脱口而出，眼睛紧落在照片中的老爸老妈。

　　有好长一段时间，只要我一看着这张照片，眼泪就很自然地划落，点点滴滴，直至哭累了，眼肿了才会停止。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已经不再哭泣，却喜欢静静地看着这张照片，看着照片上幸福的笑容。

　　我想，如果可以死在一起，也是一种幸福。

　　我想，老爸老妈那个时候一定一点也不畏惧。

　　我仰起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终究是事实。

　　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最起码我知道，老爸老妈在死前的那一刻还是微笑着的。

　　那一刻，他们是最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