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右岸》深海泣潼

12、第十二章

　　一连三日，我没有去上课，也没有去上班。

　　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除了睡觉，还是睡觉。

　　邱扬这几日也没怎么出门，至少每次我踏出房间门时，总是看见他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听着CD，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

　　每次见到我走出房间门的时候，他就会把手上的烟掐灭，关心地问我想吃点什么。而每次，我都是摇摇头。

　　消沉，很消沉，一连三日，我都很消沉。

　　全身无力，提不起精神。

　　我总是这样。

　　老爸老妈去世的时候，我一连一个月都是这样。

　　没有原由，我只想一个人躲在一个角落，安静地，安静地发呆，或是睡觉。

　　阿正和瑞西都打过电话给我，我告诉他们我病了，他们叫我好好休息，阿正还说要来看我，被我拒绝了，我实在不希望有人来打扰我。

　　杉烈也有打过好几个电话给我，我没接。

　　而邱扬，他似乎很识趣，半个字都没问我，但是，我却在他眼底里看见了担忧，只是，我不想去猜测，因为没有必要。

　　第四日中午，我卷在床上犹豫了好半天，终于下定决心去上日语课，因为已经剩最后几天了，我告诉自己，要坚持。

　　邱扬知道我要出门时，微皱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了。

　　出门的时候，我看着拉着特工的邱扬，他的下巴上有着青色的胡渣儿，眼眶也深凹着，样子有几分憔悴，但是脸上却是带着笑颜。

　　七月中旬的北京，太阳高高地挂在上空，烤着地面都有些冒烟，这种热辣辣的天气本应该是让人大汗淋漓的，可是我的心却觉得好冷。

　　去到日语教室的时候，我迟疑地想着要不要坐在我一直坐着的位置。

　　当脚步踏到倒数第三排的时候，我还是放弃了。

　　在最后一排的角落，我黯然地坐下，扫了扫杉烈的位置，浅浅地笑了笑。

　　上课时间过了半个多小时后，我情不自禁地看着杉烈的位置，还是空着的。

　　我低下头，脑里浮现出杉烈那张灿烂的笑脸。

　　我承认，那天我真的是没有勇气。

　　我害怕，不知所措。

　　小灿，你知道吗？我喜欢你。

　　杉烈，这真的是你说的吗？

　　杉烈，你知道吗？我是多么羡慕你脸上的阳光，我是多么希望自己也像你一样，有梦想，有追求。

　　因为，我没有。

　　至少，我还没有找到。

　　而和你在一起的这些日子，我真的很希望自己也有梦想，有追求，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过着百无聊赖的生活。

　　在我心里，我一直，一直都希望有一个像你这样阳光的朋友，让我可以感到阳光般的耀眼光芒。

　　即使，这样强烈的阳光会刺眼，会让我觉得很遥远。

　　一直到下课，杉烈还是没有出现。

　　收拾书本时，看着杉烈在我的笔记本上的整齐的笔迹，心里有几分酸。

　　傍晚，我去了深海上班。

　　一踏入门口就看见牛刀，小力在收拾着一大堆花花绿绿的彩带，阿强和爆头也在帮忙，南南一见到我，马上冲上前拉着我。

　　“小灿，你的病好点了吗？”南南关心地问我。

　　“没事了。”我勉强地笑了笑。

　　“没事就好，还怕你这两天都来不了呢！”阿正抱着一个大箱子走到我身边说，我撇了一眼，箱子里乱七八糟地装着许多东西，但是看不清是什么。

　　“怎么了？”我觉得阿正话中有话。

　　“过两天就是深海的生日哦，阿正是怕你来不了啊！”小力走到阿正身边，帮忙将箱子放在地上。

　　“生日？”我疑惑地看着他们。

　　他们都在整理着一箱箱杂物，有装饰物，有彩带，有各种小玩意等等，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浅浅地笑容，似乎很享受的样子。

　　“小灿回来啦？快过来帮忙吧。”这时，瑞西也抱着大箱子出来，双手一伸，箱子重重地落在地上。

　　“什么东西啊？”我好奇地走上前。

　　“没什么，是吃的啦！老沉了。”瑞西喘着气说。

　　“瑞西，咱们要快点了，一会该来客人了。”说着，阿正走到瑞西身前，弯下腰抱起了瑞西刚才的箱子，又说：“你们快点弄啊，时间快到了。”说着，和瑞西走开了。

　　南南告诉我，过两天就是深海开业三周年的日子，店里要大庆祝一翻，这些东西都是为那天而准备的，还有的就是，南南偷偷地告诉我，那天老板可能也会来。

　　听到老板可能会来的时候，我一下子精神起来了，而且有种很强烈的期待感。

　　说起来，我来深海工作的时间也有两个多月了，而老板一直都未出现过，我觉得很奇怪，一般这样的小酒吧没有老板在的时候员工的向心力也一直保持如此凝聚的状况很少，所以，对于深海幕后的老板，我相当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会让深海里这些人都那么敬业？

　　夜色渐深，酒吧里的人开始多了起来。

　　今晚，阿强又再上台唱起了歌，在他富有磁性的嗓音中，整个酒吧里的气氛温和融洽，南南一直忙着给各台的客人发张小传单，告之他们深海的周年庆，爆头也一样，忙碌地穿梭在酒吧中，而偶尔的，他也会停下来，看着舞台上的阿强。

　　阿强今晚选的曲都比较轻快，他会唱的歌很多，都是英文，也有其他语言的，只有极少的歌我才听过，大部分我都没听过，也不知道是什么歌，而今晚，我在他的歌声里，听到了快乐。

　　今晚我会来深海继续上班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今晚是桀会来酒吧的日子，只是，当我看到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到了晚上11点的时候，桀，还是没有出现。

　　看着舞台上的阿强，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爆头，似乎每一首歌，每一个音都是为爆头而唱出，在他眼底流露出那份真挚，让我异常的妒忌。

　　在阿强唱完今晚最后一首歌的时候，我的心紧紧地揪在了一起，极不是滋味。我无法形容心里那种压抑感，尤其当我看到桀的位置上空空的时候，真的有种想哭的冲动。

　　“小灿，你怎么了？”在我没有察觉的时候，瑞西已经出现在我身前。

　　“没……没什么。”我愣了一下，回过神说。

　　“小灿，别再多想了，我知道你在想桀，对吗？”瑞西直言道。

　　我扬起眉毛，看着瑞西，在她柔媚性感的脸上突然抹上了一层忧郁的面纱。

　　“我说对了吧？”瑞西叹了口气说：“当年他们就是在这里分的手，桀很爱她……”

　　“瑞西，我……”其实我很想解释什么，但是，我又说不出口，老实说，我真的搞不懂自己，其实，是不是真的对桀动了感情连我自己也没法说清，我只是，只是觉得刚认识阿桀的时候，我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

　　“小灿，你知道吗？有很多东西都是一早就注定的，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就永远也不属于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在瑞西眼里看见了深深的忧郁。

　　“瑞西……”我顿了一下，问：“你也曾经很爱过一个人？”就像桀一样，很爱很爱一个人，就像我的老爸和老妈一样，在死的时候都很幸福？

　　“恩，很爱。”瑞西看着我，又说：“但是，他不爱我。”

　　在瑞西说他不爱我的时候，我依然看到瑞西眼中的快乐。究竟，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为什么还会快乐？我不懂。

　　“是么。”我轻声说。

　　瑞西没有说话，走开了。

　　这时，一个留着墨黑长发的女子出现在我眼前，她径直向着我走来，高挑的身子，淡然的表情，她的五官并不十分出众，说不上好看，但是，她有着一双饱含神秘的眼睛，目光有些迷离飘忽，却又冷静警惕，在她的眉宇间，隐隐地似乎经历过许多。

　　当她向我靠近的时候，我闻到了一阵熟悉的气味，我的心一下子绷紧了，一种极强烈的预感冲击着我脆弱的神经。

　　在她坐在桀的位置的那一刻，我的心似有无数碎片散开，一种如水从指缝间流走般无助的感觉涌上心头。

　　“你，回来啦。”桀的声音出现在我耳边的时候，我根本感觉不到任何感觉。

　　没有声音，没有光线，一切都变得空洞。

　　女子回过头，看着身后的桀，笑了，笑容里有种如繁花怒放般的胜利，让我的心好酸好酸。

　　桀向我介绍了那个女子,我回以一笑,根本没有听进去他在说什么,只是不停地点头。

　　桀在那个女子面前说了许多许多，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桀这样激动的表情，看得出来，他真的很高兴，而且不光是高兴，在他眼中，那种迫切的思念已经看不到了，换来的是百般的期许，与兴奋交杂着。那个女子一直默默地听着，双眼紧紧地看着桀，带着愧疚，更带着爱恋。

　　我想，他们是爱对方的。或许，没有桀这样宽广的胸襟放她去追逐自己的梦想，可能，他们也不会幸福，虽然等待是最折磨人的灵魂，但是，桀做到了。

　　我躲在远处，看着他们，轻轻地笑了。

　　后来没过多久,桀和那个女子一同离去了，也不知道怎么的，我没有哭，也没有再难过。

　　下班的时候，阿正照旧送我等车。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做声。

　　在我的脑里，一直都是桀与那个女子的画面，桀眼中欣喜的神情，女子美丽的笑容，久久地挥之不去。他们相见的那一刻以后，我居然有种解脱的感觉，因为，我看到那时的他们，脸上都有着属于爱人的幸福。

　　或许，真的是我多心。

　　又或许，这么久以来，我都自私地将桀看成以前的自己，想贪婪地看着他脸上与我一样的想念，一样的忧郁。

　　在车子进站的时候，阿正拉住了我，似乎有什么话要和我说，我问他的时候，他又说没什么了，于是我向他道别，上了夜班车。

　　回到家，我一开门就往老爸老妈的房间里钻，关着灯，靠在老爸老妈的床边，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夜空。

　　邱扬敲过门，隔着门问我怎么了，我没有理他，他就没有再敲了。

　　后来，我打开了放在床头的床头灯，翻出了老爸老妈的相册，一张一张仔细地看着。

　　原来那么多年以来，我还是忘不掉。

　　原来，我一直都是个让人担心的孩子。

　　看着那一张张色彩斑斓的照片，照片上老爸老妈美好的笑容，我再一次落下了泪。

　　然后，我小心地拆下了相册里每一张照片，拿起笔，在每一张照片的背面都写满了：“SHMILY”

　　眼泪一直都止不住，一滴一滴地从眼角滑落，滴在了地面，相片上，我写的“SHMILY”的字母上。

　　我一直写，一直小心地写着，手一直颤抖，泪还是不停地落下。

　　满地的相片，密密麻麻的“SHMILY”，凌乱地撒落在木地板上。

　　写累了，哭累了，我渐渐地，渐渐地合上了双眼。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

　　身上的衣服还是昨晚的，我揉揉眼，打开房间门的时候，看见邱扬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粥出现在我眼前。

　　“起了？”邱扬看着我，微微地笑着说。

　　“恩。”我点着头，看着邱扬温和的脸，我忽然感觉到好幸福。

　　客厅里的阳光很充裕，照得整个客厅都很亮堂，我伸了个懒腰，突然全身都充满了力气。

　　“好香哦！你煮了什么啊？”我走到厨房，好奇地看着。

　　“走开走开，没你的份啦，这是我和特工的早餐。”邱扬用身子挡着我，特工也在一旁，用口扯着我的裤腿。

　　“哼，你怎么那么吝啬啊？特工……怎么连你也……你们居然合着欺负我一个弱女子？”

　　“你不有肯德基早餐吗？这些黑乎乎的东西没法吃的！”

　　“什么肯德基啦？我喜欢吃这个！我要吃我要吃，好饿好饿……”

　　“不行……不行……”

　　“什么不行啊？我就要吃……”

　　“说不行就不行……”

　　“小气鬼……”

　　“你说谁小气？”

　　“你啊！”
　　……

　　哭过，就算了。

　　今天，又是新的一天。

　　桀，祝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