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第10章 ...
-
【10】
有着云治的护送,楚温文一路都还算得上平安,岭南的百姓们都得知皇帝已经亲自南下来解救他们,纷纷也都振作起来,共同一心,抵御寒潮。
好在大曜受灾持续并不严重,大曜物资丰盛,只是一时供应不上,让南方百姓饿了些天肚子,后面也逐渐从别的州府送来了干粮和棉衣,至于那些被寒潮打坏的房屋以及田地,只能慢慢再重建。
天灾难以避免,能得此一帝为百姓着想已经实属难得,经此一事,反倒让楚温文名声大噪,更有人说他是天选之帝,是来解救苦难的帝神。
得此言论,楚温文不过淡然一笑,他不是神,也并非救了世人,救人的不是他,他也受不起这些膜拜。
救他们的是帝王这个位置,这个权利,只是恰好,位置上的人是他而已。
接下来为抵御寒潮已经有了防备,而钦天监也算出,大曜之灾已过,其他的寒霜已经构不成威胁,受难最严重的地方,还是南疆。
南疆人在某些事情上极其疯魔,比如在信念大祭司的事情上。
他们相信鹿言无所不能,无所不会。
鹿言一时间被推到了群众至高点上,就连南疆王,也三催四请的求鹿言出关,求他出来解救南疆人民。
可鹿言出了殿门说,他做不到。
他的九甲金虻没了。
他们都一致以为,年年风调雨顺是神的恩赐,而今年忽然受了寒潮之灾,是因为鹿言大祭司的九甲金虻死了。
金虻在南疆地位很高,当寒潮来袭,百姓受难之时,鹿言无法拿出九甲金虻来解救他们,那就是鹿言的错,他是大祭司,他应该做到,他凭什么能做不到?
太陇雪山的雪增长厚度五寸有余,南疆城池之内,也都是白皑皑的一片,霜雪像刀子一样从天上落下,砸伤、砸死无数的人。
更别说,辛劳一年种的粮食全被雪淹没捂坏,百姓们只能饿着肚子,跪在地上乞求神的解救。
鹿言从王宫城墙之上,能看得见南疆如今的惨状。
每一条命的消逝和死亡,都会心痛万分。
明明,他曾经是可以解救的。
“大祭司,求你,求求你想想办法吧,在这样下去,南疆人活不到明年春天,南疆就灭国了啊。”
鹿言闭上了眼,不忍心再看。
“你求我,不如去求大曜皇帝,看他愿不愿意伸出援手,救我南疆一把。”
大曜有吃的喝的,只要皇帝开口,他们南疆这几十万人,至少能够得到一线生存的机会。
南疆王弱弱的回他,“已经派人去求过了,大曜今年也受灾了些,那皇上不愿意帮我们,早就看出那小子就是白眼狼,要不是我们南疆收留他住这些年,他哪里还有机会当上大曜皇帝?”
楚温文在南疆住下时和南疆王有打过照面,后来楚温文回京都登基,南疆王还去拜过他。
可是如今南疆身陷囹圄,他们大曜却不肯出手相助,让南疆王也不由得恨上了楚温文,他觉得,楚温文在南疆住过,也合该理所应当的帮助南疆。
“大祭司和大曜皇帝关系颇好,要不你去求他,他可能就会答应解救南疆了。”
鹿言对他所说的,似乎感觉到很意外,“我和他关系很一般,他连你的上书都不肯帮,怎么会帮我,该如何求他?”
“你跪他,拜他,求他,反正他说什么都行,总之,一定得想办法让他开口救南疆,几十万条命都在你手上了大祭司,你该不会见死不救的吧,你可是大祭司啊!”
大祭司三个字犹如一套枷锁紧紧的捆住了鹿言,可笑的是他在位大祭司十来年,为南疆鞠躬尽瘁,还要被这般逐出去为南疆讨回剩余的最后一点价值。
楚温文在岭南的消息也传到了南疆,鹿言这回来见他时,已经消瘦得似若无骨,面色苍白。
“好久不见。”
此时的鹿言已经不像初见时那样的高高在上,那样清濯不染,他甚至连一个普通人都不如。
他是被南疆当做筹码一样,送来大曜,他的的所存意义只剩下为南疆求得一线生机上。
“你为了那些人,值得吗?”
“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这是我的本分之内,南疆,总不该毁于我的手上。”
“你会预见,难道就没算过南疆会有今日吗?我不信。”
鹿言并非市井神棍,他有南疆历届大祭司亲传的星宿观位,坐拥绝顶神功,无论是用毒还是用蛊,都是南疆最出色的一位大祭司。
即使没了九甲金虻,也不过是折了一双翼而已,他仍旧是可以扑食的猛兽。
不该混迹如此啊。
鹿言顿了顿,摇了摇头,“没有,天机如此,我又怎么能时时窥探。”
“朕没法答应你,朕不救非大曜之外的异族人。”
可那九甲金虻毕竟是为了楚温文才牺牲的,楚温文开口道,“不过你除外,包括你那三个徒弟,朕可以让人把他们接来大曜。”
鹿言点点头,“两个,嬴鱼和伏牛。”
他们二人手中有九甲金虻的幼虫,假以时日,仍旧会成为第一蛊师。
岭南寒潮灾情逐渐减轻,已经到了楚温文该回宫的时候,可是鹿言在这,他也留了下来。
他说,南疆若是容不下你,大曜会永远接待他。
“你跟朕回宫吧。”
鹿言摇摇头,“皇上……离我远些吧。”
楚温文:“这天下王土都是朕的山河,还能离开到哪儿去?”
“是我带给的南疆不幸和灾难,原本,这是可以避免的。”
“这是天灾,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别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行不行?”
“如果当年,如果当年我孕育出了七彩神蛊,今日南疆也不会受这灭顶之灾。”
七彩神蛊,楚温文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楚温文派人去查,去问。
和他一块同行而来钦天监给出了答案。
“那七彩神蛊是南疆的一种特定秘术,由一种天山雪莲花提炼饲养,这种蛊虫来之不易,存活更不易,相传只要能得一神蛊,可致使种蛊蛊人三月不吃不喝不会消亡,犹如虫子一样冬眠,皮肉不腐。”
而南疆人手都会养蛊,如果鹿言手中有一个七彩神蛊,那他就可以大肆为子民分养子蛊,有此神效,便可安然度过这个冬季。
楚温文想起了,几年前鹿言拼了命也要去太陇雪山采的那一株七彩雪莲。
那可是三年前的事了,要说鹿言对预见毫不知情,楚温文根本不信。
“不过是传说之谈吧,鹿大祭司得到了天山雪莲,可是为何还是没有养出神蛊?”
若是真有这么神奇的东西,南疆何至于现在伏尸遍野。
钦天监答说,“既是神蛊,却也不是这么容易就得到的。那幼虫初期,还需要一物饲养。”
“什么?”
“皇血,也就是您楚家嫡系血脉。”
那些旁支的王爷郡主,是无法饲养的,而他们楚家这一代下来,除去远嫁的公主,分封别城的皇弟们,只有楚明日、以及楚明日的儿子,还有楚温文。
而当时的情况下,楚明日远在大曜京都,楚明日的儿子还那么小,唯一能让鹿言接触到最近的,就是楚温文。
“以皇血饲养幼虫千日,七彩神蛊方能养成,其中一日不可间断,否则将前功尽弃。”
此话一出,楚温文瞬间明白了,什么不能窥探天机,其实他早就把天机看得明明白白!从他预见南疆未来的寒潮之时,又知道姬奈身中蛊虫需得到南疆求他时,这一步,每一计,早就是算好的。
所以,当年鹿言为把自己留在南疆,是早就打算要利用自己的血了。
楚温文看向两只手的手腕之上,分别都有几道恶狠恶心的伤疤,这是在南疆时,日日割划所留下的,前日的伤口还没愈合,第二日又得从新割开,日复一日,持续了将近三年。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阴差阳错私自跑开南疆,这七彩神蛊,今日必定养成!
可是,南疆人的存亡,和他楚温文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凭什么要牺牲自己去救那些南疆人?
一切都真相大白了,楚温文直奔鹿言所住的地方去。
他有话要问鹿言,有好多话要问他。
“那朵七彩雪莲,你是为了利用我?”
鹿言愣了愣。
“你一直都是在利用我,对吗,从我到南疆的那一刻起,你是不是就已经谋划好了要取我的血,你说话,我想要听实话,鹿言,那三年里,你可曾有丁点怜惜过我,到底是把我当什么!”
楚温文头一回如此震怒,朝着鹿言大喊,双手紧紧把握住对方的肩膀,手指隔着衣服掐进皮肉,留下两道深深的红痕。
“这件事,你早晚都是要知道的,我没觉得对不起你,当时的我们是等价交换,不是吗?”
“可是你不能这么对我,你要我的血,我可以给你,要我的命,也可以给你,可是你不能利用我,然后再把我抛弃到一边,你不能这样!”
难怪,楚温文当初在南疆时,还自以为觉得和鹿言怪相熟的,从没等他答应,私自回了大曜后,鹿言对他的态度都已经冷漠了许多,楚温文一直以为是鹿言在生他的气,原来,这只是楚温文没了利用价值之后,说抛弃便抛弃了。
“原本也是你违背诺言在前。”
鹿言也从没想过要楚温文的命,每日一滴皇血对年轻气壮的楚温文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除了会疼、会受伤之外,根本威胁不到性命。
当然,这话要是让鹿言来说,可能会有种落井下石之意。可他是真的没办法,七彩神蛊是唯一能对抗这寒潮的方法,如果他自己的血有用,也断不会想方设法的去欺骗楚温文。
楚温文冷静了下来,他退离鹿言后三步,“朕不会救南疆的,朕还会让你亲眼看看,你情愿利用朕也要去拯救的南疆子民们,在生死之际,是如何对你这个大祭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