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蝴蝶》任砚卿

1、梦里

　　如果说，宇宙世界都是秩序井然且有规律的，那么梦境都是相反的这个说话，究竟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
　　冬日里的太阳升起时都会带来一丝暖意，苏晓梦跟爸爸妈妈在校门口告别，哈气连连地走在校园的道路上，周围来来往往都是同学，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昨夜的那场雪，树梢上还挂着昨夜下的雪，她边走边在心里吐槽铺在路上的鹅卵石，不仅硌脚的很还很冰凉，心里盘算着自己的空白物理作业，班长肯定又该唠叨自己，但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她只管抄完按时上交就行。
　　想起昨晚打的游戏，她真的很羡慕里面的超人角色，如果她有这样的能力，她一定先把这个学校给爆炸，解自己于苦海之中，她真是一分一秒都不想呆在这里！
　　苏晓梦又深深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熊猫一般的眼睛，真的是遭不住这种通宵之后的感觉，浑身都要散架的酸痛感简直不要太爽，就在她揉自己眼睛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在自己的脚边，发出类似于西瓜炸裂开的声音，而且似乎有温热的液体溅到自己脸上，皱着眉头移开揉眼睛的手，顺便抹了一把脸上的东西，低头看去。
　　大片大片的血色映入眼中，自她出生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血色与雪色交织在一起，躺在地上的人一动也不动，大量的鲜血从白棉袄里淌淌冒出，她抬起手看了看，果然是跟地上一样的颜色，刺的人眼睛发疼。
　　她张了张嘴想要发出尖叫声，但是嗓子就像是被人掐住一般；她想要转身跑，但无论使多大的力气好像都迈不开步伐，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寂静起来，听不到一丝的响动，好似这个世界就只剩下苏晓梦一个人。
　　“你怎么站在这里，快要迟到了。”就在这时，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说道，声音很熟悉，这是她的同桌兼班长，窦萌。
　　苏晓梦瞬间激动起来，想要喊班长尽快叫老师，可嗓子还是发不出声音，不过她想着没关系，地上还躺着血淋淋的尸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人还是脸上带着笑，对着地上的尸体视若无睹，亲切地拉着她的手，摸着她的脸说道：“你该不会又找不到教室了吧？”
　　虽然刚开始入学的时候，苏晓梦确实分不清楚哪间是自己的教室，但这主要是因为她所在的学校是小初高中的连锁学校，最过于奇葩的就是教学楼的样式，像是南方筒子楼一样的建筑，进去之后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是哪个角，但自从在这里上过一年之后，她就已经能够分清自己的教学楼和教室。
　　可这些在现在都不是最关键的，为什么窦萌对着地上的尸体视而不见，她难道就闻不到空气里弥漫的浓郁血腥味？
　　苏晓梦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不知道究竟是她疯了，还是眼前的人疯了？或者说是这个世界疯了？
　　但是她张不开口也发不出声音，因为她发现自己就跟一个提线木偶般，不会动也不能说话，任由着窦萌拉着自己的手，从一楼一直上到了四楼。
　　走廊上很静，静到甚至于苏晓梦都以为这栋楼没有人，窦萌拽着她的手往教室走去，期间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从楼下到楼上的时间内，不知道什么时候天色暗了下来，虽然说冬天本身阴天较多，但像这样灰蒙蒙的如同近夜晚的天色，还是十分少见。
　　窦萌拉着自己的手，站在教室门口打了一个报告，班主任站在讲堂上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让她们进来。
　　不对劲，真的是很不对劲。
　　通常情况下，班主任这个无情的灭绝师太，绝对不会这样轻易放过迟到的学生，就算是她最喜欢的班长，也肯定是要象征性地问候一下。
　　得到示意的窦萌拉着苏晓梦，往他们的座位走去，走在过道里面，班级里齐刷刷的视线扫在她们的身上，那一双双直勾勾的眼神盯得人头皮直发麻，嘴角弯起的弧度简直就像是玩偶一样标准，眼珠子里是苏晓梦看不清的情绪。
　　玩偶？
　　苏晓梦有种不祥的预感，如果自己再在这里待下去，说不定自己就可能直接跟他们一样。
　　求生的欲望让苏晓梦使劲拉着自己的手，想要脱离窦萌的掌控，或许是没想到她会这么激烈地挣扎，一时间没拉住苏晓梦的手，被她给逃脱开。
　　挣扎开魔爪之后的苏晓梦，第一时间奔向教室门口，她跑的很快，在跑到教室门口之余，苏晓梦往后看了一眼，那绝对是汗毛直立的一个场景。
　　班级里昔日的同学，歪着头看着门口的她，倾斜一样的角度，脸上挂着一样的表情，如出一辙的诡异。
　　气喘吁吁地跑在走廊上，每跑过一个教室，里面就有一个教师站在讲台上，底下一片的学生，但她们都是统一的动作，盯着在走廊上奔跑的苏晓梦，从出现在它们的视野到消失在它们的视野，每个人的动作表情乃至扭头的角度都是一模一样，但更加令人惊悚的是，这些人的脸上没有五官。
　　苏晓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为什么自己就只是跟往常一样来上学，学校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但直觉告诉自己，离开这里，离开这栋楼，或者说应该离开这个学校！
　　苏晓梦就这样一直跑，根本不敢停下来，走廊在这个时候变的很长很长，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她终于看到了楼梯，也顾不上为什么跑了这么久才看见楼梯，她快步走下楼梯，此时的她只有一个念头，赶紧离开这里。
　　楼梯似乎跟走廊一样长，一直往下走的苏晓梦没敢乱看，只是一直盯着台阶，越往下走越想要哭，仿佛看不到尽头，就这样想着，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下来。
　　“小姐姐，你为什么要哭啊？”声音从旁边传来，苏晓梦吓了一跳，原来是个小女孩，穿着一身洋娃娃似的裙子，扎着个马尾，看起来可可爱爱，脸上带着单纯又疑惑的表情。
　　女孩似乎是跟在自己身后，貌似是因为自己一直在哭，所以没注意到她的出现，苏晓梦赶紧擦干脸上的泪水，虽然她之前没有见过这个孩子，但是看女孩这个年龄，应该是某个教师的孩子，最重要的是她是有五官的，仔细观察她的神态，应该是正常的，那她的父母至少也应该是正常的。
　　“小朋友，你的家人呢？”苏晓梦尽量柔和自己的声音，撇去自己的哭腔说道。
　　“家人？”
　　“你是说我的外婆吗？”
　　小女孩可爱地歪了歪脑袋问道。
　　“对，我找她。”苏晓梦说道。
　　“她在楼下，原来你也是要去找我的外婆啊，那你跟我来。”小女孩蹦蹦跳跳地往楼下走。
　　苏晓梦连忙跟上去，她现在顾不上其他的，只想要赶紧离开。
　　啪嗒啪嗒的声音在楼梯间响起，一声一声的很有节奏，跟着孩子走了没多久，苏晓梦终于看见了楼梯间的平台和走廊。
　　小女孩走前面，领着苏晓梦穿过走廊，走到了这一楼的尽头，尽头的拐角处有一间屋子，上面挂着个木牌子，木牌子上面刻着“裁缝铺”三个大字。
　　学校里有裁缝铺吗？
　　苏晓梦疑惑地想。
　　“外婆，外婆，又有人找你。”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进屋子。
　　苏晓梦想了想一咬牙一跺脚，也跟着小女孩进了屋。
　　进了屋之后，她才知道里面昏暗得很，当然或许是跟外面的天色有关，屋子里面挂着很多件精美的衣裳，各式各样的都有，还有许多的布匹挂在墙上，苏晓梦看见坐在一个小台灯下的老人，手里拿着一根针绣着一朵花，台灯的桌子直到走进才看清楚，那是个通体漆黑的缝纫机，靠近缝纫机的墙上挂着许多的工具，剪刀、尺子、各种颜色的线丝等等。
　　“找我？”老人颤巍巍地抬起头，看向站在她面前的苏晓梦。
　　“老人家，你这里有电话吗？”
　　“我要打电话报警。”苏晓梦急急忙忙说道。
　　“我这，没有电话。”老人一咳嗽，放下手里的针。
　　苏晓梦失望的眼神落下来，但是她并没有打算将外面的情况说清楚，看样子老人家还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不过也幸好，不然的话心脏肯定受不了。
　　“你要用电话的话，我可以帮你去借一下。”
　　“咳……但是我还没绣完我手里的衣裳，你要等我绣完。”老人拿起手里的针刺绣，照在冷色的灯光下面，又开始一针一线绣起来。
　　苏晓梦撇了一眼，看大体轮廓似乎是一束红郁金香，这还是真的很少见呢。
　　“可以吗？”苏晓梦有点迟疑，外面的那种情况，真的可以借到电话吗？
　　“可以的。”老人的声音虽然苍老，但是语调就跟她手里的针一样平稳，苏晓梦暗暗打算，如果老人真的要出去借电话，她就在后面偷偷跟着，遇见情况不对头就赶紧把老人拉回来。
　　“后面有卫生间，你去洗个澡，把你身上的红墨水洗掉吧。”老人冷不丁说道。
　　“好。”苏晓梦点了点头，虽然她不能说自己身上的不是红墨水，但她也绝对不会开口说自己的身上是鲜血，这个时候就不要增加人的恐慌。
　　卫生间内，热水冲在头皮上流下身去，苏晓梦感觉到身上的寒意驱散甚多，连带着恐惧都冲散了些许，她开始回忆自己踏入这所学校的种种。
　　从一开始，好像就不太对劲，父母站在校门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踏入学校，虽然她知道父母平时也喜欢看着自己进学校，也同样会面带微笑，但现在回想起来，似乎那笑是没有笑意，只动皮不动肉的那种。
　　还有就是班长窦萌，她的力气实在是太大，能直接气不喘地把自己硬生生从楼下拖到四楼，这换在平时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情况。
　　关掉浴头，嘀嗒水声在卫生间里回响，苏晓梦一件又一件套上衣裳，尽管这身衣服已经染上鲜血，但这个时节还是冬季，洗完澡要立刻穿好衣服，不然就会很容易感冒。
　　“姐姐，你终于洗好了。”
　　拉开门，苏晓梦就看见了蹲在门前的小朋友，捧着一张带着笑的脸说道。
　　“小朋友，你来这里干什么啊？”洗完一个热水澡的苏晓梦显然心情好了不少，蹲下来揉了揉小女孩的头发。
　　只不过，这入手的头发很枯燥，苏晓梦惊讶了一下，这触感跟揉一把草没什么区别，人的头发应该不会这么枯燥。
　　小女孩咧着嘴，躲开苏晓梦的手说道：“我累了，我想睡觉，可是外婆还在干活，你陪我睡觉嘛。”
　　小孩子软软撒娇的嗓调在耳边，苏晓梦又是个耳根子软的，迷迷糊糊就被女孩拉上床，等到回过神来，人就已经在床上，盖上被子，想了想自己昨晚也熬了一夜，决定还是跟着睡一会儿，但同时也不敢深度睡下去，她怕老人在自己不知情的状况下贸然出去借电话，到时候如果真的出了事情，自己就罪恶深重了。
　　起初只是细细碎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钻进被窝里的苏晓梦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但接下来的事情，很明显超出了她的意料。
　　黑暗之中，苏晓梦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彻底清醒的，但她庆幸自己还能清醒过来，现在被子外面那一番对话，让她止不住地想要发抖。
　　“睡着了？”老人声音在床边响起。
　　“睡着了。”小朋友就坐在床边。
　　本来苏晓梦是准备直接起来的，但还没等她有动作，接下来的对话，就让她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这么好的皮，我有多少年没见过了？”
　　“外婆，外婆，你答应我的要给我做小皮裙的。”
　　小孩子跳落下地，抱着老人囔囔道。
　　“好好好，你小点声，我去准备东西，等把她这一身皮扒了，就给你做身皮裙，给我做双手套，应该刚好。”
　　“好耶，我也去帮忙。”小孩子欢呼雀跃起来。
　　两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被子里的苏晓梦一身的汗，也不知道是吓得冷汗还是捂的热汗，或者说两者都有。
　　听着渐渐消失的脚步声，苏晓梦小心翼翼地从被子里露出头来，环顾四周没有人，立刻掀掉被子往门口探去，也没有人，直接撒丫子狂奔起来。
　　刚刚那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鬼东西，很明显就是准备把自己给扒了，她怎么可能会坐以待毙？
　　苏晓梦跑到楼梯口，吸口冷气一闭眼直接下楼梯，管它会不会下去，总比好过坐等扒皮强。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苏晓梦竟然顺顺利利地下到底楼，期间没有受到一丝干扰，也真是活见鬼了。
　　看见地面后，苏晓梦直接疯狂开跑，速度可以说的上自己的百米冲刺时的感觉，胸膛都开始隐隐作痛，但这跟扒皮比起来，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往校门口奔去，奔跑路上苏晓梦模模糊糊看见有一个人影在前方，她跑的更快，这人或许就是跟她一样好不容易跑出来的。
　　“你好，你也是逃……”
　　苏晓梦的话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因为靠近的时候，她才发现那人穿的是个旗袍，但这可是冬天，几乎零下的温度！
　　但更惊吓的还在后头，那人听见苏晓梦的声音后扭头，她看见那人的血脸，分明就是自己刚进校园时，摔在自己脚边的人。
　　女人的头还烂着淌着血，但是身上却是换了一件衣服，不是那件白色棉袄黑色裤子，是一件白色的旗袍，胸口处还绣着一束花，一束红色郁金香，红的像血，且越来越红……
　　苏晓梦的脸立马白了起来，她见过那束郁金香，就在那间角落的诡异裁缝铺里，她当时还在想这颜色奇奇怪怪的，不太像是她之前见过的红色郁金香，原来是用……是用血浸泡线丝绣的。
　　“小姐姐……”
　　一道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苏晓梦猛地扭头去看，一个圆圆的东西从远处蹦过来，一蹦一跳的，可苏晓梦却差点尖叫出自己的哭腔，脑中的神经就像是崩断了一样，眼泪直接从眼角飙出，那圆圆的东西分明是一颗脑袋……
　　“小姐姐，都怪你跑的太快，害得我只好摘到脑袋，从楼上跳下来追你。”小女孩脸上一如既往带着甜甜的笑，稚嫩的嗓音甜甜的，漆黑的眼珠子里带着明亮的光，紧紧盯着苏晓梦。
　　苏晓梦往后退了一步，毛骨悚然的视线让她的身形有些踉跄了一下，但也继续撒丫子往校门口跑去，根本顾不上被自己撇在身后的旗袍女，反正都不是什么阳间玩意……
　　“你为什么要拦在我？”小皮球女孩疑惑地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旗袍女。
　　“你骗我。”旗袍女说道，头上的血流的更甚。
　　“我怎么骗你了？”小皮球不耐烦的说道，她还要赶紧找自己的小皮裙回来。
　　“你说过，只要你们用我的心头血绣出郁金香旗袍，他就会回来的。”旗袍女声音尖锐地说道。
　　“唔，我有说过这句话吗？”
　　“我只是说，你穿上这件衣服，她看见你对他的告白，他可能会跟你和好如初。”小皮球蹦蹦跳跳地说道。
　　“可是，你不是早就把他杀了吞掉，他怎么可能回来跟你和好如初？”小皮球上的瞳孔中是一片诡异的笑意，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
　　“你骗我！”旗袍女瞬间被这幸灾乐祸激怒，手上的指甲直接变长变尖，声音刺耳地冲向小皮球。
　　小皮球没想到她会直接冲过来，一个不留神，被尖锐的指甲划过精致的脸，脸上瞬间留下细痕。
　　“你敢划我的脸？”
　　小皮球也瞬间怒意值爆表，两只不知道是什么的鬼东西直接撕扯起来，但这也恰好给了苏晓梦快速逃跑的时间。
　　迈出大门口的那一刹那，世界瞬间崩塌，支离破碎。
　　苏晓梦回首，看见了站在走廊上的老人，脸上带着可惜的表情，也看见了站在教室门口的窦萌，面部表情地看着她离开的身影。
　　“真是可惜了，难得遇见这么纯净的皮，如果剥下来，一定没有一丝污秽……”
　　低低的声音在走廊里回旋。
　　“哦呼哈——”
　　苏晓梦喘着大气在床上醒来，胸膛不断的起伏，气息紊乱。
　　咽了一口唾沫，擦了擦头上的汗水，看了看床头边上的闹钟，才临晨四点多，这么说自己也就睡了不超过一个小时……
　　同时，她也松了一口气，原来那些都是梦，不是真的……
　　可是，那个旗袍女她觉得好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