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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惊变 ...

  •   雪片无声地落在寇君则的身上,也纷纷落在了她的心上。虽然已过了立春,可她的心却如坠冰窟,比三九深冬还要再冷几分。

      她断然想不到,那年红梅树下一别,三年的相思与深情,竟终究是错付了。

      寇沐珄觉察到寇君则不寻常的反应,忙问道:“这个人你认识?”

      “不,我不认识,但我知道,此人是上将军府上的人。”

      上将军府?听到这四个字,连寇沐珄都如雷轰顶。

      “赪儿,你确信没有看错?”

      寇君则绝然地摇着头,声音略有些哽咽,却依然强撑着仿佛没事一样地说道:

      “我怎么可能看错?好些天前,上将军府上的管家钟福来府上送信,跟随在侧的就是这个人,尤其他右脸上的那颗黑痣,我记忆犹深。”

      寇沐珄自然知道妹妹过目不忘的本事,可听完她的话,却仍一脸难以置信。钟家与寇家交好多年,且钟家二公子与家妹还有婚约,为何会派人来萍水镇截杀他二人?难道,真的与京中传闻有关吗?

      寇沐珄想到此处,心中戚然。

      早前京中便有传言,茹嫣公主迟迟未嫁,是因为钟情于上将军次子钟子初,而钟子初流连玉照楼,是因看不上寇家那位病娇弱女。更有甚者,说钟子初与茹嫣公主早已两情相悦,只是无奈于钟寇两家婚约尚在。

      寇君则尽管极少与外人有所接触,可凭她的机敏心思,但凡听到一星半点的传言,便能将事情猜个七七八八。

      寇沐珄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好就事而论。

      “那他跟着钟福过来,竟是为了确认你我相貌吗?”

      寇君则心绪纷乱如麻,幽幽说道:“我不知道。那日他们只是送了信和一坛酒便离开了,我只是碰巧撞见了他们。”

      若不是先前便见过,他如何认得那个只是碰巧从他面前拿着竹筛子经过的粗面短衣少年,便是寇君则?这一切,定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棋局。

      兄妹俩没有从这尸体上再找到其他有用的信息,只得作罢。寇沐珄思虑再三,觉得此事太过蹊跷,决定先将这尸体处理了,待天明回府之后禀明了父亲再做打算。

      于是,他先用小镊子仔细地将此人身上所中毒针全部拔出来,交给寇君则,然后在树林里找了处低洼的地方,掀开厚厚的枯枝落叶层,将尸体掩盖了,并将现场处理地干干净净。

      这场春夜的雪,下得很是时候,等到天明见了阳光,这雪夜的痕迹便会随着积雪融化的一干二净了。

      兄妹二人悄悄地摸回客栈,客栈依然沉浸在一片浓浓的睡意之中。隐隐听得见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偶而还会传来几声响亮的呼噜。

      寇沐珄到底经过些事故,唯恐再生变故,没敢再睡,守在床寇君则床边一直等到了天色微亮,二人便早早地动身离开了客栈。

      一路策马飞奔,可路上到底积雪斑驳,雪化了的地方泥泞不堪。五十里路,他们走得并不容易,到达扶翠城的时候,马上便正午了。

      街上的孩童穿着新衣追逐玩闹,街坊邻居都在互道祝福,爆竹声接二连三的炸响,城中处处洋溢着过年的味道。

      “总算平安回来了!”寇沐珄唏嘘感慨。可转头看向寇君则,确却是一脸的心不在焉。

      这一路朝着寇府走过去,主街上热闹的很,人声鼎沸间,总有些不合时宜的声音时不时撞进寇君则的耳朵里。零零总总综合一起,她便已经听出了个大概了。

      前情后事串连一起,事情的脉络便清晰起来,由于迟迟未等到寇君则已死的消息,钟子初只得撕破脸皮,一下子将事情做绝到了极致,如此羞辱,寇钟两家的婚约自然分崩离析。

      寇沐珄自然也不聋,他默默地注视着寇君则的脸色一点点变得很难看,终于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愤恨。他甚至没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起,街道上已经有了浓重的焦炭味。

      寇君则亦是后知后觉地问道:“三哥,为什么会有如此浓重的烟火味?哪里被烧了吗?”心里却莫名的升起一股不安。

      陆续有与他们逆流而返的百姓从旁路过,贴面附耳窃窃私语着,生怕他们议论的内容被旁人听了去。

      “老伯,请问前面发生什么事了啊?”寇沐珄疑心重重地问,可那老伯却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推脱了过去。

      不远的前方,一小队官兵正朝着与他们相同的方向奔走。这条街的尽头,便是高门大院的寇府了。

      寇府偏居一隅,清幽宁静,平常少有官兵巡逻至此,寇君则隐隐觉有些不太对劲,不由自主地拍了拍马屁股,加快了脚步。

      越往前走,寇君则心中越是不安。

      长街的尽头,乌泱泱围了不少百姓,中间还夹杂着不少官兵的身影。浓重而呛人的烟火味扑鼻而来,还混杂着各种烧焦后的味道。

      寇君则下意识地拉了拉风帽,偏过头低低地唤了一声“三哥”。

      二人下了马,神色凝重地往人堆里走过去。人群中,有细碎的议论声飘入耳际。寇君则侧耳细听,却如同道道惊雷。

      “你说这寇太傅也真是,放着宫城角下御赐的官邸不住,非要住在这偏僻冷清的地方,着了火连救援都赶不及。”

      “唉,这哪里是烧死的,不用想都知道定是有人寻仇来的。要不然这么大座庄园,随便跑到哪里,也不至于枯等在屋子里被烧啊!难道这主子们醉了,仆从们也都醉如烂泥了不成?”

      “也是真的惨呐,寇家老小十口,连同一众亲族杂役都无一幸免啊!”

      “哪里是十口,十一口啊,前几天寇家二公子才喜添贵子,你们没听说吗?要不然钟家闹出那么一档子事情,这寇家,不说权倾朝野,那也是大权在握,哪能轻易揭过?”

      “也是可惜了那寇家小姐啊,才被钟小将军拒婚受辱,如今竟就这样没了,真是红颜薄命啊!”

      ……

      寇君则本已冻得微红的面色此时已完全失了血色,她努力地傍着寇沐珄的胳膊,想要挺挺地站直了身子,可双手却根本无法自制地颤抖不停。后面他们还在说着什么,寇君则已经一个字也听不清楚了。

      强做镇定的寇沐珄心中尚存在着一丝侥幸,尽管朝野人心险恶,可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转手捞住寇君则的肩膀,连扶带拎地挤过从群,走到了最里面。

      寇府的大门大敞着,门内的照壁将里面的情形遮挡得严严实实,可就凭这冲天的焦土味和时不时腾起的一缕缕将尽未尽的青烟,都能想像得到内里惨不忍睹的场景。

      前面一溜儿官兵把守森严,时不时有官兵跑进跑出,显然,他们是进不了家门了。

      寇沐珄薅着一位头领模样的官差,装出几分谦卑的模样,麻溜地往此人手中塞了点银钱,陪着笑脸悄声问道:

      “这位官爷,我们是庄户上来给寇老爷拜年道贺的,寇府上这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那官差收起一脸不屑,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番,眼里掠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偏了偏头压低了声音说道:

      “太傅大人庄上的人倒还挺有孝心啊,可惜啊,这一家十一口都死绝了,连个杂役都没留下活口。你们要不是什么宗亲外戚之类,便趁早哪来的回哪去吧!”

      说完,他又瞅了瞅被寇沐珄揽在怀里的寇君则,假仁假义地问候道:“哟,这位小兄弟这脸色看起来可不大好啊!”

      寇沐珄连忙应和道:“是是是,连日风雪里奔波,着了风寒,我这就带他去瞧瞧去!”

      听着那官差的话语,寇君则只觉得心中翻江倒海地恶心。她低眉垂眼,无意间瞟了一眼那官差的腰封,竟发现那黑色的腰封上隐约有墨绿色的刺绣,形状狭长,似乎是三片柳叶。这个图案,她好似在什么地方见过,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来。

      那官差轻轻哼笑了一声,若无其事地将寇沐珄塞给他的银钱妥帖地收了起来,踱到另一边,对着一众围观群众吼道:

      “都散了!都散了!大年初一的,围观别人家门不幸,也不嫌晦气。都别在这儿防碍公务啦,走走走!”

      寇家兄妹盯着那人道貌岸然的嘴脸,狠不得就地将其碎尸万段已泄心头之恨。

      人群在那官差的驱逐下四散离开了。寇家兄妹混在人群当中,三步一回首地离开了寇府,离开了官差们的视线。

      一夜之间,二人从追杀之下有幸逃脱,却没想到等待他们的是更加残酷的家破人亡,寇君则终于撑不下去了,一个恍惚便从马背上跌了下来。

      “赪儿!”

      寇沐珄喊了一声翻身下马,一把抱起寇君则。她双目紧闭,面泛潮红,寇沐珄一摸,额头竟是滚烫。

      “赪儿,你坚持一下,三哥立马带你去医馆!”

      寇沐珄赶紧将寇君则扶上马背让她趴好,然后解了自己的斗蓬披在她身上,一手扶着她,一手牵着马,急急地往城中心方向赶去。

      寇沐珄接连奔走了好几家医馆,最后总算敲开了一家。

      开门的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者,慈眉善目,见门外的少年带着的病人已经几近昏迷,二话不说,便赶紧招呼他进去。

      寇沐珄小心翼翼地将寇君则从马背上抱下来。在走进医馆大门的瞬间,他抬起头,目光在医馆门楣的匾额上深深地停留了一眼,记住了那四颗苍劲有力的大字。

      寇君则被放在榻上,那老大夫只瞧了一眼,便猛然间怔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问了情况把了脉,安慰道:

      “小公子不必惊慌,令妹只是一路劳顿,又着了风寒,精神受了些刺激,我给令妹开几服药。”

      寇沐珄吃惊不已,倒不是因为老人家一眼就看穿了寇君则女扮男将,而是他竟是如何看得出舍妹精神受了刺激的?还未回过神来,就见老大夫已经写就一副药方,正欲递给他时,却兀自笑着收了回去。

      “瞧我这记性,这几日馆里的学徒伙计全都回家过年去了,就剩我一个孤寡老头子了。我去给令妹抓药,回去按时服药,休息几日即可全愈啦!”

      回去?如今他们还能回到哪里去呢?

      见寇沐珄面露难色,老大夫微微一笑问道:

      “看二位风尘仆仆,莫不是来京中投亲无门,无处落脚了?若不嫌弃,便在我老头子的医馆暂且安顿下来吧,反正老夫也孤家寡人一个,大过年的怪冷清的,多个人还多点儿生气。”

      寇沐珄听到这话,心中涌起一阵暖流,未说一语,已经哽咽,扑通一下就跪倒在地,对着老人家磕了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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