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吻你》宴钧

27、第027章

　　没有犹豫太久，郁尘然最终还是接通了江遇的视频邀请。

　　他脸色阴沉得可怕，即使此刻与江遇如此近距离相视，也并不收敛起表情，只冷着一张脸注视着屏幕里那个人。

　　与此同时，他也正暗自观察着对方，对方身后的背景，以及对方脸上遮掩不住的疲惫，眼里的血丝。

　　“尘然……”

　　出口时江遇嗓音偏哑，意识到这一点后，他迅速清了清嗓子，目光却始终不离郁尘然，“尘然。”

　　郁尘然语气淡漠，“江总，您这么晚打视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他内心依旧烦躁，并不想对江遇客气，却还是尽量客气，以及疏离。

　　有时他觉得自己忍耐力当真厉害，可那种忍耐，或许也是一种懦弱与退缩吧。

　　郁尘然话中清晰可见咄咄逼人的滋味，江遇大抵明知他会出现这种情绪，脸上却仍不自控地闪过一瞬间的失落与痛楚。

　　这是视频，而不是简单语音通话，他如此靠近手机镜头，一张脸因此被放大，表情与神色上的小细节都清晰映入郁尘然双眸。

　　郁尘然下意识避开视线。

　　“我现在一个人在公司办公室里，脑子很乱。”

　　听到江遇再次开口时，郁尘然又一次看向他的眼。

　　他有些不太明白江遇与自己说这句话的用意，他也无法明白，对方现在在什么地方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脑子乱不乱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然而，就在下一刻，郁尘然听到了那句让他几乎要笑出声来的荒唐话——

　　“尘然，我很想你……”

　　很显然，江遇又开始说起了那些空话。

　　想自己？他是真的在想自己吗？又有谁会相信呢？

　　郁尘然没有心情接话，甚至恨不得一双白眼翻给江遇，让他睁眼看看清楚，有些话，如今说出来尽是笑话。

　　但他没有这样做，他仅是面无表情与对方相视着，眼中麻木不见光彩。

　　许是他态度显而易见，江遇暂时也没了声，他们只是两两相望，从彼此眼神里试图探寻心思。

　　从郁尘然的角度来看，江遇眼里几乎被疲倦完全充斥，眉头紧拧着，硬是拧出一个“川”字来。

　　他眼下一片明显的青黑，双眼并未完全睁开，哪怕下一秒他就这样闭起眼来睡着了，郁尘然也是信的。

　　那么他们是否就这样僵持不动了？下一步是什么，是否江遇准备知难而退了。

　　早该如此，早已强求不得了，这是他们双方都早该明白的事实，一切消耗本就徒劳无功，无论精力抑或时间，及时止损才属正解，是为对方，更是为自己。

　　“尘然。”

　　看得出，江遇正踌躇着，一声称呼过后，他再度没了声音。

　　郁尘然依旧不言，等他把话说下去。

　　到底他想说什么，这太不可控，郁尘然因此很难猜到，眼下也只有一点是明确的——江遇要说的多半不是一句好话。

　　“我们可以……让这段婚姻再持续一段时间吗？”那句话，江遇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若郁尘然知道他要说的是这样一句废话，他大概也不会让他说下去，可惜他并不知道，而时间也再被浪费。

　　他理都不想理，第一时间就要摁下挂断。

　　然而那一瞬间，变数又生。

　　“一个月！就最后一个月好吗，一个月后我放你离开。”

　　对方嗓音嘶哑，恳求的态度又导致郁尘然心软下一分，一股酸涩胀痛感反而不自控地上涌。

　　一个月，那就相当于是正式离婚前的那一段冷静期。

　　其实只有郁尘然自己心里明白，哪怕嘴上总嚷着要与江遇离婚，不想江遇再耽误自己，浪费自己时间，可真到了那个时刻，他的心还是会痛的。

　　这些年来的感情，真正要做到彻底割舍，没有那么容易。

　　这一秒，他其实真的很怕江遇说出那句话——明早我们就去办离婚。

　　他开始惧怕，惧怕现实如自己所想，因此他宁愿时间就暂停在这一秒，给他一点时间，让他自我纾解，自我引导，做好准备正式与对方离婚。

　　可他不能表现出任何退缩的迹象，他只担心这是江遇一种手段，一种欲擒故纵的手段。

　　“如果我给你这一个月时间，你准备做什么。”与江遇对话时，郁尘然需要让自己保持着一种强势态度，哪怕这种强势只是一种伪装。

　　只需在江遇面前不露破绽就好。

　　“回家住吧，分开之后房子留给你。”

　　江遇似乎并未正面回答郁尘然的问题，但意图也算明显。

　　“不了。”郁尘然稍稍迟疑，有些话还是讲出了口，“我以后，大概就不会再在这座城市里生活了吧。”

　　这是郁尘然藏匿于心中已有一段时间的决定，就连他最好的朋友章学岭也没有提起过，暂时只他自己知晓。

　　他打算在与江遇正式离婚后就离开这座城市，去一个从未去过的新城市定居，独自一人重新开始生活。

　　工作去哪里都可以继续打拼，可留在这里，他距离释怀大抵还需要一段较为漫长的时间，既然如此，干脆就离开吧。

　　只是后来江遇始终步步紧逼，打乱了他的计划。

　　而现在，知道这个决定的人里，除了他自己，终是又多出一个江遇。

　　其实这件事他完全可以继续压在心底，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与江遇坦白，或许，内心深处还是想得到对方的挽留吧。

　　可惜这一次，江遇没有选择挽留。

　　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江遇显然也惊讶了一下，随即是长时间的静默，脸色始终沉下去，终于在长久的沉寂中给了郁尘然一份回应。

　　“好，都依你。”

　　沉闷的嗓音，意料之外的回答，郁尘然眼神一黯，转念想想又何必，多好，再有一个月，自己就将得到解脱。

　　“想好去哪里生活了吗？”

　　“暂时没有。”

　　“好，这段时间慢慢想，想好告诉我，到时候我跟你一起过去打理。”

　　“不必了，不需要。”郁尘然慌忙制止，面容又严肃了下来，“我只希望你说到做到，一个月之后不要再让我看见你了。”

　　空气在这一刻又仿若凝滞，两个隔着屏幕交流的人心思各异。

　　不过也未过多时，江遇还是点了头。

　　“那，明早去民政局申请离婚吧。”郁尘然进一步又提。

　　江遇有些迟疑，却没有再反驳什么，应了那一声“好”。

　　终于……郁尘然愿意相信江遇这一次说的是真话，不会再出现之前那类死皮赖脸拖着不愿离婚的情况。

　　他原以为自己哪怕不能完全松懈，至少也能松一口气，事实却并非如此。

　　等到主动挂断视频放下手机时，他的心情依旧沉重无比，如坠千斤。

　　又是一夜难入眠，明白这是一种自讨苦吃的行为，他也不怨任何人。

　　甚至，也不怨江遇。

　　-

　　次日，郁尘然没有吃早饭，早早出了门。

　　下地铁后，他在路边摊位上随手买了块蛋饼，边吃边走，吃得缓慢，也尝不出香味，味同嚼蜡。

　　走过与之前完全相同的路，他仍清楚记得上一次自己与江遇在民政局门口与大厅内发生过的一幕幕。

　　如今再忆起，竟也不觉得那么可笑了，无论过程是怎样的一波三折，只要最终达成了目的就好。

　　今日与那日其实还有一点不同——今日是个晴天。

　　勉强吃完这份早餐后，民政局也已出现在郁尘然眼前。

　　包装袋被他扔进垃圾桶，他也在门口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距离较远时，只是最简单地点头示意，他朝他走过去，与他会合。

　　郁尘然默默观察江遇两眼。

　　昨夜他在视频中见到的这个人面色憔悴，整个人给他透出的感觉就是颓然，今日当面一见，对方状态却还算不错，出门明显有意收拾过。

　　江遇穿了套西装，郁尘然自己着一件白色连帽卫衣，搭一条黑色休闲裤，想来两个人走在一起时多半显得格格不入，不像一对将要分开的伴侣。

　　江遇穿西装过来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昨天一整夜里都待在公司不曾归家，二是等申请完离婚后，他将立刻赶去他公司。

　　当然无论哪一种可能都与郁尘然没有任何关系，这是江遇自己的事。

　　“东西都带了吗？”郁尘然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江遇点头，看不出情绪，“带了。”

　　两个人走进大厅里，排队办理，中途竟未发生任何意外，始终平静如初，平静得不像昨日还在纠缠不清。

　　一切有序进行着，如两个人所知那样，他们之间有个三十日冷静期，过了这三十日仍坚持，那便到了正式离婚的日子。

　　走出大厅时，郁尘然抬头望天。

　　并不刺眼的日光洒在他脸上与身上，分明温暖，却焐不热他的心，他的心依旧是冰凉一片，无法轻松。

　　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并不是在担心江遇这三十日里突然反悔，不答应离婚，而是另有其他原因。

　　“江总，三十天后见吧，走了。”

　　出于礼貌，郁尘然还是与江遇打了声招呼，随后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