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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夜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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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挺像碰瓷的。
黎思一僵,这才感觉到星点痛意。似乎这段时间每一次见池渊,自己都或多或少受了点上,好像自己故意着要赖上他似的。
“是你站在后面吓了我一跳,手机才会掉的。”她伸出手去要手机:“谢谢你帮我捡起来。”
池渊没有伸手去递,反而挑眉道:“我好好的走路,反而还能怪到我头上来?”
竹林间有风微动,吹的衬衫贴身,显出轮廓的线条来,黎思这才看清他衬衫的颜色,不是完全的黑,添了些深蓝的调,解开第一颗扣子来,漂亮的锁骨像一汪泉眼。
他漆黑的眸中没什么笑意,天边钉着几颗细碎的星洒落到他瞳中,黎思别过眼去,低下头低低说:“手机给我。”
轻轻一抛,手机落入怀中,池渊单手插兜居高临下:“在这待着,我去找服务员要创可贴。”
“我自己去吧,”黎思忙说:“不麻烦你了。”
池渊看了她一眼:“嗯。”
走了两步发现身后人脚步仍不紧不慢的跟着,黎思停了下来回头真诚道:“我自己真的可以。”
你不用再跟着了。
池渊慢慢悠悠地开口:“我喝醉了,去找服务员要碗醒酒汤。”
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黎思果断转头,没有再管身旁的脚步声。身边人的存在感太强,她穿着高跟鞋还是矮他大半个头,独属于池渊的白檀香掺杂着酒味扰人的潆绕在鼻尖。
她没有喝酒,觉得晚风烦人的厉害,连送来的竹香都惹人沉醉。
绕了一圈到了服务台,黎思要了碘酒和创可贴,稍微清理一下贴了上去。
池渊半阖着眼,手扶着额头坐在沙发上等醒酒汤。她走了两步又转头问道:“你算好杯子多少钱了吗?”
这事一拖太久,黎思都觉得,他恐怕早都不记得了。
果然他睁开眼的瞬间,眼里闪过一丝迷茫,揉着眉骨,声音带着醉酒后的几分沉意:“不用了,我找人重新做了。”
服务员端了醒酒汤过来,他接过道了声谢略略直了身子去饮黄褐色的茶汤,仰颌时喉结滚动,骨间的线条清晰分明。
鬼使神差的,黎思开了口:“你喝了酒,待会怎么开车回去?”
端着黑陶盖碗的手一停,池渊墨黑的眸微抬:“怎么?”
“我没喝酒,要不我送你吧,算是报答你上次送我了。”
“没喝酒?”
“没喝。”
“好啊,”他轻描淡写:“反正也顺路。”
黎思回去拿了包,许衷刚好不在,便跟姜博然说了一声有事先走了,
宴已近尾声,酒菜撤下,几个年轻的人已经走了,浓茶上桌,一整个厅满是茶香。
黎思坐到驾驶座上点火的时候,才想起来他刚才说的顺路:“住哪?”
“华茂园。”
刚动起来的车差点熄火,她不可置信的扭头,池渊在副驾驶上闭着眼动也不动:“我住一两年了。”
是在告诉她,不是刻意跟着她搬进去的。
黎思一时有些尴尬,她本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巧合的有些荒谬而已,正想着要不要解释两句,池渊却掀了眼皮看她:“你该不会是知道我住那才搬进去的吧。”
“没有,我不知道。”
“是吗。”
不是疑问的语气,平淡的仿佛在叙述事实一般,黎思余光里瞟间他深不见底的眸色,忽然觉得一阵冷风刮过。
“看路,”池渊淡淡的提醒:“别又发生车祸了。”
黎思抿抿唇,目光挪回了车前。
高考完他们一起学车的时候,科一科二过的都很简单,黎思却独独卡在了科三,加减档位怎么都做不好,他都结束了她还卡在科三一直考不过。
池渊拿了证开车来考场接她,眼见她垂头丧气的又一次挂掉,忍不住安慰道:“要不别学了吧,以后我做你的私人司机,去哪我都接送。”
黎思气的轻轻给他一锤:“你也不会一直都在我身边。”
那人笑了起来,腾出一只手来揉她的头发:“会一直在的。”
车左拐进入了梧桐路,苍翠挺拔的一排排梧桐下遮暗无光,只有稀稀落落的车辆白灯。夜空下路两边梧桐叶树枝相交合拢,仿佛将行驶在内的车围在了不见头尾的空间中。
车内没有开灯,一片晦暗中,池渊揉揉额头,默不作声的头微微转向左侧。
视野里落进散落在肩的波浪长发,再往前的侧脸线条清冷干净,她开的专注,眸中倒映着车前的光,像黑夜里雪光粼粼。
车停在小区门口,黎思换完挡抬头,小区入门处花圃旁鬼鬼祟祟站着一个人影,正双手插着兜东张西望。
车灯闪过,一瞬间黎思看清了他的脸。
紧紧攥住方向盘,她淡淡开口:“不送你到里面了。”
“好,多谢。”
“不用客气。”
清沉的白檀香气随着车门开合的一瞬间散尽,宽阔的黑蓝衬衫背影在视线中一点点远去,消失在花坛的拐角里。
黎思松了口气,眼神冷冷的看向花圃旁的男人,转方向盘开了进去。
“诶!这儿!我在这,小思!”男人跳起来,招手站在车前挥动。
刺眼的白炽大灯一打,照出他兴奋的嘴脸,头发梳的板正油亮,身上的西装配着贪婪油腻的脸显得滑稽极了。
黎思猛踩刹车,堪堪擦着男人腿边停下,尾气喷洒出热度,他猛的跳脚:“你他妈想撞死我吗?”
关上车门,黎思踩着高跟鞋面无表情的下车:“你来干什么。”
“来看看你啊,搬家也不跟我说一声,要不是我多方打探,嗬!”男人捋一捋自己的头发,把西装的褶皱抚平,人模狗样的直起身昂头说:“我没钱了,给你发信息为什么不回,快给我打点钱。”
振振有词的样子让黎思觉得自己仿佛欠他钱一样。
她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开车门准备进去。
头发突然被人从后面扯住,黎思吃痛的扭身却被扯的更痛,男人粗粝的手掌紧抓上她的胳膊,硬生生把她拽回来才松开了抓住头发的手。
“贱丫头!想跑!”
“黎平山,你到底想干嘛!”
“我想干嘛?”他恶狠狠的把她摔过来:“给老子钱!”
“我凭什么给你!”
“凭什么?”带着冷笑的脸在白灯下格外渗人:“凭老子是你爹,养你这么多年!”
黎思踉跄了几步,毫不示弱的拎起手中的包砸向他:“你做梦!黎平山,十年的牢还没让你坐够吗,你还想再进去是不是!”
这句话彻底惹怒了黎平山,他狂暴的扬起手狠狠一巴掌往黎思脸上甩,黎思躲避不及,偏了半个头还是让他打在了侧脸上。
她趔趄着了退后两步,脸上瞬间红了一大片,嘴角丝丝溢出血来。
黎平山往手上啐了口吐沫:“贱丫头,今天抽什么疯,跟你妈一样不知死活,乖乖把钱给我。”
黎思冷冷的笑,黑发贴在惨白的脸上,侧颊一半是红的,还沾着血丝恍若地狱爬上来的女鬼,她一字一句道:“你做梦。”
脸涨的血红,黎平山眼眶瞪的大大的,脱了西服外套扔到一旁,抄起花圃垃圾桶上不知谁遗落的半瓶矿泉水抬臂向她夯去。
“贱丫头,吃了老子这么多年的饭,还不还老子!”
已经退无可退,身后是花圃冰凉的瓷砖,黎思胳膊勉强撑在上面支着自己站直。
其实可以像上次那样,给点钱就打发他走了,换的暂时的清净。可今天她偏偏不想,错的明明不是她,凭什么要一直为恶人买单。
黎思心底刮过一阵荒凉的风,剌的她五脏六腑都刺痛。她认命的闭上眼睛,嘴角的腥甜似乎被风吹的凝结了,铁锈味越发明显。
“啊!”一声惨叫传来,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落下,淡淡的白檀香袭击嗅觉,她猛的睁开眼睛。
一步之遥外,黑色衬衫被夜风吹鼓起一个包,落肩处勾勒出极有安全感的臂膀。
黎思腿一软,眼中不受控制涌出酸涩,终于撑不住的靠着花圃坐倒。
她往后瑟缩成一团,下意识不想让自己这个样子暴露在他面前。
黎平山抱着自己的手臂滚在地上止不住的嚎叫,嘴里嘟噜着极难听的咒骂。池渊周身都冒着寒气,眼神如刀一样划过地上蛆一样蠕动的男人。
他转身蹲下,拇指轻轻擦过黎思嘴角的血,随后落到肩膀旁,停顿了一下,收回。
“你还能自己走吗?”
“能。”黎思撑着花圃边缘起身,趔趄了一下被一只有力的手扶住。
小区出门外就有私人诊所,黎思坐在位子上,指尖碰了碰脸颊,被打的地方已经肿起来了,刚才没觉得疼,现在冷静下来,反而疼的直想抽气。
她突然有些后怕,刚才若不是池渊出现,以黎平山发疯的程度,是真的会把她打得非死即残的。
仰起头,堪堪看到池渊低下来的眸,即使是这样的角度,他脸颌依旧好看的让人心尖发颤。黎思抿一抿唇:“谢谢你。”
“谢我?”他缓缓道:“黎思,你不知道还手吗?就那么站那任他打?”
黎思听出几分怒意来,他的气息太冷,稍稍平复后开口嗓音干燥:“抱歉。”
她摇摇头:“没关系,你说得对。”
女医生端着盘子走过来,黎思拨开颊上的头发露出红肿的脸偏偏头让医生看的更清楚些。
“这谁下这么狠手啊小姑娘家家的,心疼死了。”女医生念叨着,眼神若有若无的扫向池渊。
黎思一看这医生要误会,连忙解释:“是我不巧遇到了抢劫的,还好朋友路过救了我。”
“抢劫的!治安现在都这么差了吗?”女医生瞪一瞪眼:“那幸亏是遇到朋友的。”
“是挺巧的。”黎思笑道。
“报警了没呀?”
“报了报了。”她随口跟医生扯着,余光里发现刚才站在旁边的人没了身影。
连诊所门口也没有。
*
花圃旁夜色弥漫。
黎平山靠着车坐在地上,瑟缩的往后躲了躲看着眼前的男人。
食指和中指夹着黑色的烟,缭绕的烟缠过星火飘散在他指尖,像一团鬼魅的形状。
他为自己一把年纪还被一个年轻男人的气势吓的害怕而觉得丢脸,扯着嗓子吼了句:“你谁啊!我和我女儿的事关你屁事!”
“女儿?”沉沉如冰的嗓音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池渊把烟头按灭在垃圾桶里,慢条斯理的微折袖口抬步走了过去。
骨骼声在黑夜响起,黎平山觉得扼在自己颈间的手仿佛恶魔的刃,冰凉狠毒的下一秒就要掐断他的脖子。
“我···我错了······放开,放开我。”他脸上满是惊恐,艰难的挤出几个字。
池渊俯下身,在他耳边喉中吐出几个字:“为什么来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