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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误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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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平山的身子都蜷缩在一起,闻言眼中迸出贪婪的光。
池渊松开了手,掏出一块黑金底纹的手帕擦了擦手然后丢进了垃圾桶。
银色浮雕的金属被拨动,声音清脆,他吐出一口白雾模糊了五官。
“钱,我要钱。”黎平山不顾自己白色的内衬滚脏,连滚带爬的起身一脸谄笑:“你是小思男朋友吧,我是她爸爸,你看她不给我钱你······”
烟被拿远了些,池渊淡淡启唇:“你要多少。”
“这个数,我只要这个数!”黎平山舔了舔嘴角,比出几根指头。
“拿了这笔钱,如果你还出现的话···”
“不不不,绝对不会的,”黎平山挤出一个笑:“您放心,我保证滚的远远的。”
“好。”
一阵皮鞋摩擦地板的声音,花圃旁终于安静了,池渊又站了一会,待到手中的烟燃尽,才抬脚离开。
*
处理完伤口后,黎思道了谢,走前医生还贴心的嘱咐:“小姑娘以后晚上自己出门要注意安全哦。”
推开门,迎面撞上回来的人,她松开门把手:“你去哪了?”
“去抽了根烟。”池渊拉开玻璃门,侧身方便她出来:“处理完了?”
“嗯,”黎思手拿着冰袋贴在脸上:“明天应该能消点肿。”
走下楼梯,医院的消毒水味散去了,她闻到一阵很淡的烟味,不难闻,却不像是池渊身上该出现的味道。
原来他真的是抽烟去了。
他从前是不抽烟的,有很严重的洁癖,又是要做医生的人,知道尼古丁的危害多大。
黎思忍不住开口:“还是少抽烟吧。”
说完又觉得自己没立场说,连忙补了一句:“我没有别的意思,你是医生,也知道抽烟对身体不好。”
池渊插着兜,跟着她的步调走的很慢,闻言扯了扯嘴角:“戒不掉。”
黎思暗骂了自己一句没话找话。
安安静静的没开口走到了花圃旁,她的车还停在那,黎思止了步:“今晚多谢你了。对了,你刚才怎么会突然回来?”
“钥匙找不到了。”池渊言简意赅。
“掉车里了吗?”黎思拉开车门,弯腰进去在副驾驶上翻了一会,出来摇摇头:“没有,你再想想是不是落别的地方了。”
“可能吧。”他应的漫不经心。
“是丢百味园了吗?”她蹙眉:“要不你开我的车回去找找?”
后知后觉才想起来他喝了酒不能开车。
“那不如这样吧,我开车带你回去找。”
他今晚这么及时救下了自己,黎思觉得自己应该帮忙帮到底。
“不用了,”池渊轻飘飘的拒绝:“还伤着,回去吧。”
“那你进不去家门怎么办?”
“睡宾馆。”
他抬手拉开了车门,插着兜退后了两步。在黎思启动车子的前一秒,池渊突如其来的开了口:“他经常来勒索你吗?”
打火的工作顿了一下,黎思眼被车前的灯刺的生疼,糅杂着脸上的肿胀,一时竟不知怎么回答。
他似乎也没想要回答,半张脸隐匿在黑夜中,淡淡道:“下次太晚了让你男朋友送你到家门口。”
“我没有男朋友。”
反驳脱口而出,气氛沉闷了一下,窗外的黑暗中伸出一只好看的手半曲着扣了扣她的窗:“回去吧。”
车停在车库里的时候,黎思踩住刹车按下手机的接听键。
“喂?”
“到家了吗?”许衷那头有车的鸣笛声,显然是穿梭在马路上。
“到了。”
“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不是说去给我拿醒酒汤了吗?”
“回来有点事。”
“什么事啊,”许衷似乎是醉的不轻,声音也失了几分稳重:“值得你巴巴的走。”
“没什么大事,”黎思已经没了跟他应付的耐心:“主编,你喝醉了,早点休息吧。”
挂断电话,黎思突然回想起晚宴时许衷走过来搂住自己肩膀的举动,虽然她躲开了,但从外人视角看来,是亲昵的如同男女朋友一般。
难怪方才池渊会误会。
回到家,黎思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连同包一起装在一个大塑料袋子里扔进了垃圾桶。
黎平山碰过的东西,她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洗完澡出来站在镜子前,那一块红肿没有什么消的迹象,她打开乳白色的镜前灯,拨开擦干的头发,往前凑看的更清楚些。
肤色透白,五指印在颊上清晰可见,显然下手的人用了极大的狠劲。
黎平山是真的想把她往死里打的。
黎思面色平静的关上了灯,习以为常的事情,没什么好让人伤心的。
从她有记忆开始,对爸爸的记忆就是高高抡圆的巴掌和酒后不堪入耳的咒骂。
黎家算得上是小富之家,黎平山下有两个聪明能干的弟弟和一个妹妹,他一事无成,每月都是从黎父手里拿生活费过活。
黎思的妈妈庄顾秋是美人,年轻的时候被黎平山花言巧语加风流倜傥的外貌吸引住,那时候他还没显示出游手好闲的本质来,尚且在黎父手下做事,又有一张好样貌,庄顾秋便满心欢喜的嫁了过去。
婚后几年美满破裂,所以为的良人竟是中山狼。
黎思很小的时候,放了学和妈妈在桌子上吃晚饭,吃到一半黎平山醉醺醺的回来,坐在桌子上开始吹牛对着妈妈做的饭挑三拣四。
庄顾秋年轻的时候性子烈,往往三两句话就会和他吵起来,挨着拳脚也不忘还手。黎平山暴怒,拎起椅子就往她身上砸。
黎思哭着跑过去扑在妈妈身上被一把推开,看着一下一下砸在妈妈身上的椅子,她抹掉眼泪跑出门去找爷爷。
黎父跟着她回来,象征性的斥责黎平山几句,然后就回过来教导黎思,告诉她爸爸妈妈打架不能大晚上出去嚷嚷,让邻居知道像什么样子。
她抱着地上头发散落,脸和胳膊伤痕累累嘴角还流着血的妈妈,哭的喘不上气来。
有了想保护的人,就会痛恨自己的弱小。
黎平山发泄完,把黎思扔到卧室反锁上门,她趴在门边,听到客厅里他温声软语的安慰妈妈,说是刚才自己酒昏了头。
黎思在屋里隐隐的开心,爸爸妈妈和好了她就高兴。
可这种高兴持续不了多久,往往过不了几天,一点口角争执他们又会吵起来,黎平山又会往死里打妈妈,连上来护着的黎思一起打。
黎思很小的时候就看很多书,私下里她认真的告诉妈妈,这是家暴,可以报警离婚的。
庄顾秋只是无声流着泪摇头,抱着她说不能离婚,外人的唾沫会淹死人。
黎思很不理解,妈妈为什么忍受一日日的毒打每次舍不得那一点点口角之争,却在离婚这件事上异常软弱。
后来才知道是为了她。
黎思的外婆其实一直在劝妈妈狠下心离婚一了百了,只是妈妈舍不得把年幼的女儿丢给这样的豺狼。
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黎平山变本加厉,最狠的一次他掐着妈妈的脖子死死的按到地上,眼底都是疯狂的神色,直到地上的女人没了声息开始翻白眼才松手。
黎思带着小叔回来的时候,只看到妈妈脖子上吓人的青红勒痕。
小叔深夜被她拉起,满脸都是烦躁,摆摆手说了句:“哥,你也别太过分了。”
妈妈止不住的咳嗽着,黎平山把她推到一旁又开始哄妈妈,黎思冷眼看着,第一次体会到了恶心这个词的意思。
后来很流行一个词叫PU.A,讲的就是黎平山这样的人,往死里打之后又开始各种悔过道歉说自己没有错,错的都是对方,洗脑自己也洗脑别人。
黎思从小到大最大的梦想就是妈妈能和黎平山离婚。
小学毕业的时候暑假小姑结婚,黎家所有人都在酒店参加婚礼,唯独不见黎平山。别人来问妈妈,明里暗里都在讽刺她管不住丈夫,妈妈充耳不闻,只操办着小姑结婚的事。
一直到婚宴结束黎平山也没有出现,到了午后一群人闹闹哄哄前往小姑婚房闹洞房,一打开门所有人的脸色都惨白。
铺着大红被的婚床上,滚着两个赤身裸.体的人,空气中散发着强烈的令人作呕的味道。
黎思一把被妈妈拽出门外,然后便见外婆一家铁青着脸带走了妈妈。
她看的很清楚,床上那个女人长得普普通通,跟庄顾秋完全没有可比性。
第二天黎思被黎平山带着到外婆家门口跪下,跪了不过半个小时妈妈就冲了出来把她拽起来,哭着拉进了屋,屋里是外婆恨铁不成钢的脸色。
外婆走出来狠狠甩了黎平山一个巴掌:“你找也找个年轻漂亮的,那个一脸麻子的女人哪比得上我女儿!”
这件事之后,黎父大怒黎平山给自己丢了人,加上他一直游手好闲吃喝多年,索性把生活费直接砍掉了一半。
小学毕业后,黎思去上了半寄宿制的初中学校,每周自己坐公交回家或者偶尔黎平山会开车来接她。
初二开学的一天,黎平山开车送她去报道,黎思坐在后排说要交学费了。
“能不能过段时间交?”黎平山不耐烦的问。
黎思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
车身剧烈的晃动,调转了头,黎平山把车开到了一栋她从没来过的小区门口。
他打了个电话,笑的开心极了,等待电话那头的人下楼的时候岔话叮嘱黎思:“待会要喊阿姨。”
黎思冷眼看着一个年轻女人坐进车里,递给了黎平山一张卡之后聊了几句笑的花枝乱颤就走了。
她反胃的几乎要在车里呕出来。
这件事她埋在了心里没有告诉妈妈,后来黎平山似乎是大胆了起来,经常在接她回家的路上带不同的女人一起,甚至有一次,那个女人还是黎思眼熟的,家附近照相馆拍照的阿姨。
那天黎思是去上晚自习,黎平山把她送到学校附近,那个女人在她下车的时候从包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她:“小思,这是阿姨送给你的。”
黎思接过那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串手链,她低头笑了一下,盯着那个女人扯断手链,扬手把珠子狠狠的摔到那个女人脸上。
女人慌忙大叫,黎平山也暴怒大骂,黎思面无表情的背着书包离开。
当天晚上回去,进门就被一巴掌甩的眼冒金星,黎平山抬脚踹她:“不知好歹吗你!”
黎思扶着脸颤颤巍巍的起来,一眼看见地上被打得快没有人形的母亲艰难的起身去制止黎平山。
换来的是更疯狂的雨点般的暴打。
惨叫一声声在屋内回荡。
黎思忍着眼泪,偷偷到卧室里找到妈妈的手机小声报了警。
警察来的时候妈妈已经没了意识,送到医院急救室,红灯亮了一天一夜。黎思守在窗边三天才等到妈妈睁开眼。
稍微恢复了一天能说话后,黎思推着轮椅上的妈妈上法庭,被告席上的男人怒目圆睁,黎思毫不示弱的看回去,在法庭上一字一句说出他多年的恶行。
黎平山被判了八年,入狱的那一天风和日丽,她抱着怀中泪流满面的妈妈,笑着抹去她的眼泪:“妈妈,你放心,他不能再欺负你了。”
后来上了高一,某一天妈妈带回来一个男人要黎思喊卫叔,那是个很温柔的男人,说话都是柔声和语的。
后来卫宏和妈妈领了结婚证。
卫宏的前妻跋扈嚣张,家里有钱,离婚的时候带着女儿和所有钱财把卫宏扫地出门。结婚后妈妈和卫宏白手起家,也做点不错的小生意。
他的女儿卫清时不时找上门来,不进门,只坐在卫宏的车里要钱,亲生女儿本也应该抚养,妈妈也从没说过什么。
卫清比黎思大一岁,随了她妈妈的嚣张,见卫宏因为愧疚之心对她言听计从后,变本加厉开始要很贵的奢侈品。
黎思有一次不巧撞见卫宏带卫清吃饭,卫清一副小心翼翼的表情:“爸,我能去你那过年吗?”
女儿提出这样的要求,卫宏自然是高兴坏了:“当然能,你阿姨一直想让你来呢!”
“万一妹妹不喜欢我怎么办?”
“不会的。”
“我还是不去了吧,”卫清低下头:“万一妹妹和阿姨不开心,您也过不了好年,还是算了吧。”
可怜兮兮的样子,要不是前几天黎思在学校碰见她,被她挑剔的眼神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明里暗里的讽刺,或许真的就相信了她这幅无辜少女对上恶毒继妹的做派。
黎思悄无声息的离开,晚上在家饭桌上卫宏提起这件事,可惜的说卫清不愿意来,黎思眨眼抬起眉头:“卫叔,姐姐不会是不喜欢我吧。”
她从很小就懂得以牙还牙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