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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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玛再次走进了雾中，那些雾气还是缓慢地浮动，闪烁着银光。奥玛缓缓伸出手，看着那银雾卷上自己的手指。
奥玛任由雾气包裹住自己，可已经被窥破了形体的雾却只是覆盖在他身上又徒劳地散开，无法再形成“壳”。
空气开始轻微地躁动，越来越多的雾气涌现向奥玛，逐渐追赶上流泻的速度，源源不绝地包裹着奥玛，几乎把他卷成了一个闪闪发光的雪人。
两个船精灵没有讲奥罗先生为什么住在墙的边缘，奥玛决定自己看。闭上第二层眼睑后，他再次睁开了眼睛。
薄薄眼皮之下却并非黑色，而是浑浊流动的斑斓色彩，就像是受到了某种邀请般，银雾疯狂涌动着，冲进了奥玛的身体，也将他带入一段零散而漫长的记忆。
奥玛头上的枝叶如同睡醒了般舒展着，娜美和罗宾精心编成的发辫一一散开，奥玛眼疾手快的伸手攥住了那条飘落下来的——索隆的旧头巾。
他老老实实地学着索隆的样子将头巾系在手臂一侧，以防它再次飘走，才再次闭上了眼睛。
视野并不是纯粹的黑暗，也不是浑浊的异质，而是闪闪发光的银色，那些雾气不再是一团一团的，而是变成了线，无数的线，如同丝缕——贯穿维度的时间之弦。
奥玛看着这些聚散不定的弦，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了零碎的画面，他游走其中，轻轻碰触了其中的一根。
那是一个和现在没有任何区别的奥罗先生，奥玛看着对方自城堡中醒来，锤开墙壁，冲进银雾然后又从雾里沿着破碎的城墙一路冲进森林。
奥玛忍不住微笑了。
接着，银色的雾涌入萨拉嘉朵，为船精灵们带来了将近半月的沉睡，醒来后的他们的发现，许多年轻的伙伴变成了石头，沉睡在卵中的船精灵更全部如此，新来到萨拉嘉朵的伙伴也未有幸免。
棘手的是，破损的城墙无法被修补。船精灵们最终还是想到了办法，拿人堵墙，堵墙人选自己跳了出来——正是提出这个想法的奥罗先生本人。
小东西还怪别致的，奥玛突然想到，随即皱起了眉毛。
“这不是我的想法！”奥玛的眉毛皱成一团。
他从潜意识里开始观测自身。
接着他就感知到了，他在轻柔地浮动，焕发着难以名状的色彩，他还看到了自己所处的位置，在黑暗的阴影之中，在无垠的暗幕背后，那似乎是星空的尽头，无生无死的至暗之地。
那所见的一切都是如此的令人惊骇恐怖，只是一瞬间的注视，甚至连思考都没有来得及，奥玛觉得自己仿佛已经被什么淹没了，名为自我的模糊形体瞬间溃散，而溃散的结果正是——消亡。
奥玛强行忍耐着维持住了视角，这使消亡的过程变成了更为冗长的痛苦。在这之际，他抓住了另一条弦，进入了新的视角。
眼前的画面暗淡成黑白，又逐渐染上斑驳的污渍，一卡一卡得像是逐页翻动的老画册。
奥玛目眦尽裂地盯着这些画面，尽量不去想自己现在到底是不是用眼睛在看，努力摒除掉脑海里的每一丝杂念，努力的去看这本画册。
这看起来是最为久远的一个故事。
独自出门玩耍的小女孩落水昏迷，最终被船只救起，无法说清楚到底住在哪里的女孩最终被送到了另一片大陆上。
牵绊着她和家人的，只有族长父亲送给自己的宝物—— 一只雕刻成钟形的黄金挂坠。女孩在新的土地上开始了新的生活，逐渐长大成人，有了新的家庭，最终成为了一个和蔼的老婆婆。
但在洪水来临之际，她没有选择和亲人们离开，她躺在自己的家里，戴着丈夫求婚时送的戒指，握着来自父亲的吊坠。
在洪水之中，这枚由“虫化石”制成的吊坠最终落入此地，某种“调和”发生了，虫自沉睡中醒来，而这座匿于水下的城市成为了祂的居所。祂蜿蜒生长，覆盖了整座城市，逐渐成熟，最终激发本能，开始呼唤徘徊未归的亡灵。
故事即将完结，画面也愈发破碎，奥玛努力地抽离出自己，开始想象眼睛——张开张开张开张开……给我张开！
眼睑层层张开，奥玛踉跄着跪在了沙滩上。他这时候才感觉到了疼痛，仿佛整个人都被细致地碾成齑粉后又被拼回原状，感知从麻木中复苏，自剧烈的疼痛中攀升。
但那种升腾的痛苦仿佛碰触到了某种壁垒，被迅速稀释、冷却了。这不是个好消息，奥玛在沙滩上滚了滚，却并没有什么效果，那前一秒还令他痛不欲生的感觉已经彻底消失了。
“寄居于此，召唤着同类的孤鸣之虫——即为其真。”奥玛喃喃，被他系在腰间的小刀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他咸鱼似的趴了一会儿，看着眼前一片红色的世界，用力抹了抹脸，揩下满手淋漓的血迹。在一片猩红的视野中，永恒凯歌和奥罗冲了上来。
奥玛的意识断断续续。恍惚中，他以为自己在海面之上，阳光痛灼着躯体，颠簸的海浪令他身躯起伏，卷动的浪花发出阵阵嘈杂的声音。
事实上，奥玛爆裂的细小血管在苍白的皮肤上留下大片的血斑，甚至有血从毛孔里渗出，奥罗和永恒凯歌架着他冲进城里，他被卷在由奥罗披风制成的简易担架里起起伏伏，惊得刚开完宴会回城的船精灵们纷纷发问。
但这并不痛苦，意识朦胧之际，银色的雾在脑海中盘旋，闪烁着毫无杂质的光芒，吹开迷乱的浑浊色彩，静静沉淀在思维深处。
夏娃的幼株恒定的散发着光芒，时间因此模糊得难以凭感官确认。
奥玛就是在夏娃垂下根系间醒来的，在他身边，是留守的船精灵们和众多处于石化状态的船精灵幼体。
思念眼含热泪地看着奥玛，“你别误会，我是因为夏娃的光太强烈了所以才流眼泪的。”
“我知道。”奥玛躺在床上，眼里也积了两泡水，只可惜他被裹得像个木乃伊，连擦眼泪都做不到。
奥罗眼睛里也湿湿的，他两手里各攥着一块满是牙印的烤肉，膝边还放着很多肉串，“吃了肉应该就会好了。”
唯一靠谱的永恒凯歌拨开裹在奥玛身上的海草类植物，发现他看起来似乎已经完全恢复了。
“你的恢复能力很强。”永恒凯歌医生的出院通知令在座所有船精灵都欢呼起来。
奥玛恢复了行动自由，接过奥罗递过来的肉串，慢慢吃着。
“奥罗先生，永恒凯歌，还有大家，你们在航行中有去过同样的地方吗？”奥玛用吃完的肉串签在地面上画了一只小小的钟。
“特别是有这种形状的装饰品的地方。”
奥罗和永恒凯歌的脸色都变了。
“我们一起去确认一下。”永恒凯歌最终说道。
今天的快乐和骚乱都足够多，船精灵们很多都没有回家直接变成小船睡在了附近。
奥玛跟在两个人身后，看着船精灵们被叫起来，眼神发懵的聚在一起回忆往昔。
思念带着朋友们制作了热饮，船精灵们捧着饮料小声的谈论着，最终，被提到的名字越来越少，变成了两个特定的名词“空岛”与“香多拉”。
奥玛的眉头一跳。
路飞他们带下来的黄金他没有观察过，但空岛岛民们的故事乌索普和乔巴是给他仔细讲过的。
虽然多了不少乌索普夹带的私货，但一片陆地因为特殊的海洋气候而飞上万米高空，成为了空岛这件事仍讲得清清楚楚。
奥玛说出了自己的情报。
永恒凯歌远离众人靠坐在夏娃的根须旁，奥罗罕见的放下手里的肉，陪在他身边。
奥玛给他递了热饮，“我的伙伴和我说，现在，空岛的居民每天都会敲响那座黄金巨钟。”
永恒凯歌的表情稍微振作了一点，他点了电头，“罗兰度应该会很高兴的。”
“奥罗，你说的对，活久了还是有好事发生的。”永恒凯歌和奥罗碰了杯，情绪似乎已经恢复。
“看起来，这一切都和香多拉有关。那么这些孩子还能够醒来吗？”永恒凯歌看着不远处如石膏雕塑般灰白僵硬的船精灵们，语气中难掩忐忑。
“我想是可以的，”奥玛头顶的叶片轻轻地颤动了一下，他似有所觉地摸了一下头顶，向逐渐围拢过来的船精灵们解释始末，“这应该是某一种虫，单就这一种来说，可以当做某种看不见的生物，寄宿于此的孤独生物。”
“城堡只是一种因为共生关系导致的拟态，它实际上的模样就是沙滩上银色的雾气。它失去族群，孤独的流落到这里，发自本能的呼唤着同类。虽然，诸位并不是它的同类，但在在它的理解中，你们是非常接近的存在。这就是这座萨拉嘉朵的由来，接下来，我就开始说我们现在所面临的问题。”奥玛悄悄地看了一眼奥罗先生，永恒凯歌注意到了这一眼。
看着面带思忖的永恒凯歌，奥罗强忍住了捂住脸的冲动，奥罗先生！危！
船精灵们都在等着，奥玛只好继续讲下去。
“城墙破碎之后，它产生了自我修复的需求。虽然船精灵与它极为相似，但本质上是两种不同的存在。对它和它的同类来说很正常的行为，造成了我们现在看到的这种情况。这些外壳都是由银雾构成的，我已经掌握了剥除的方法。”
“简单的来说，它只是想要补墙啊。”长着腮的船精灵笑了起来，他看起来如同太阳般散发着豪迈的热情。
随着他的笑声，不少船精灵的表情都放松下来。
“同伴们都能恢复了！”船精灵们纷纷期待的看向奥玛。
“奥罗，我们聊一下。”永恒凯歌摁响了指节。
“此身即为彼身，我之居所即同族之居所。遵循本能，修补城墙，你只是用了对待同伴的方式对待船精灵而已。——这就是理。”永恒凯歌正在暴揍奥罗，不少船精灵掺合进来热热闹闹的劝架，最终变成了嘈杂的群架现场。奥玛就在这时掏出了红色的小刀，轻轻说道。
清脆的咔哒声响起。奥玛如同燃烧般爆发出灼热的光芒，如同一个小太阳般缓缓升起。船精灵们停下手，看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奥玛，祂有着明亮的金色长发，穿着火焰般赤红的长袍，裸露的皮肤上满是鲜红的纹路，他举着的匕首焕发出强烈澎湃的光芒，像是自掌中释放了一轮太阳。
那光芒并不灼人，却令夏娃都显得暗淡了。
那些令船精灵们变成了塑像的银色外壳纷纷脱落融化，变回了银色的雾气，甚至于整个城市都在褪去光彩，那月光般优柔的银色逐渐漂浮而起，在城市的上空盘旋，一部分落回了原处，但仍有一部分徘徊在奥玛周围，最终投向远方。
一颗金色的铃铛从银雾中间落了下来，那是奥玛在回忆中见过的，一切故事的起源。一小团银雾从奥玛的耳朵里飘了出来，落进铃铛之中。
这是在沙滩上吸进去的那部分，奥玛眨了眨眼，摊开手掌接住了铃铛。
“城墙修好啦！而且还可以穿行！”有城墙边的船精灵奔了过来。
奥玛收刀回鞘，落回地面。朦胧的银雾仍然包裹着他，离别的时刻到来了。
“那么，铃铛我就收下了。我会尽我所能送它回到香多拉。”奥玛的脸上挂着笑容，所有的船精灵也挂着笑容。
银色的雾气散开，突然而来的虫师已不在原地。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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