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 死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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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
在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我感觉到自己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我好像变成了一颗无知无觉的石头，无法动弹、无法发声，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被无边无际的海水淹没。
我不感到恐惧、也没有感觉平静。仅仅只是“下沉”着。
……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一道如梦似幻的光投下来，像丝绸一样漂浮不定，摇曳间折射出宝石一样璀璨的光芒。
这是哪里来的光呢？
我迷迷糊糊地朝它伸出手。
在碰到那道光的一瞬间，它突然像玻璃一样碎裂开来，变成无数的碎片组成了我脚下的道路。
我踮了一下脚尖，试探地踩在那上面。
像从水中脱离了一样，我原本飘浮的头发安静地落回了我的耳旁。我向前走去，光之路随着我的步伐泛起波纹。
我沉默地沿着路走着。我在黑暗中独行。
我要去哪里？不知道。还要走多久？不知道。
走吧。这是我唯一的念头。
一声一声响起的脚步声是这片旷野空白而单调的背景音。
渐渐地，我看见路的远方出现了一个身影。
那个人应该是个男性，因为他的个子很高，肩膀也很宽，感觉是非常健康的身材。
我重复着迈步的动作走向他。
随着距离的拉近，他的模样在我的眼里逐渐清晰。
他穿着一件鹅黄色的套头衫，下身是一条藏青色的七分牛仔裤，一头颜色亮丽的粉色长发被他高高地扎起马尾，发尾随性地乱翘着，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那会很柔软。
他站在谁的家里，我没有看清装潢，但一股安心感已经先一步占据了我的情感。
他裸着脚踩在木质的地板上，光亮的地面笼着一个黄澄澄的他。只是一瞥那模糊不清的倒影，一股莫名的急切感就涌上了我的心头。
他是谁？他是谁？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我的步伐越来越快，到最后几乎是奔向他。
“喂！——”
我朝他大喊。
他听到了，于是他慢慢地转过身来。
我的心跳越来越快。
靠近下颌一道黑色的条纹、挺直的鼻梁、上翘的嘴角……
好熟悉。好熟悉。我认识他。他是谁？
“喂！”一个称呼马上就要脱口而出。
“……崎，黑崎！黑崎！快上课了哦！”
我猛地睁开眼睛。
“啊，やっと眼を覚ましたかい。（终于醒来了吗？）”
对方像松了一口气一样感叹道。
头好晕。手臂被压久了发酸到疼的地步。大腿也好麻，我甚至能感觉到血液在终于扩张的血管里横冲直撞。心跳声像擂鼓一样，沉重又频繁。
我撑着头，重新闭上眼睛，手掌松松地笼住眼前刺眼的光线，缓和了一会儿后才一点点地移开手、睁开干涩的眼睛。有一丛粉红色在尚未明晰的视网膜上跳跃，然后是对上眼后他的一个大大的笑容。
“难得见你睡得这么熟啊，最近太累了吗？这节课是数学哦。”
邻座的讨厌家伙亲切地对我这么说道。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眉头不受控制地一跳，但我很快就强迫自己舒展开来，笑着嗯了一声。
……不够热络。我意识到。
这时候再弥补太多余了。我立马低下头借着整理课本的动作掩饰。
“啊、”
他好像还想说什么的样子，万幸老师伴着按时打响的上课铃拉开了教室门。
于是我摆出一副要认真听讲的模样。余光瞥见他似乎了解了我不想继续交谈的意愿，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老老实实地转过身去了。我也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虎杖悠仁，和我一样，高一生，目前就读于仙台乡下（其实除了东京哪里都是乡下吧）一所不出名的高中——“杉泽第三高校”。
我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好人，虽然目前他正在不自知地担当着我讨厌的人的角色。
他的运动很好，“西中之虎”的名气连我也听说过。
……所以他就要像运动漫男主一样，头发要显眼地弄成像布丁一样的色系，在人群里一眼就能看见的怪异吗？虽然他说发色是天生的，但这个借口实在是太老套了。
还不如梦里那个男人，全染成粉色好了。
咦？刚刚梦见的那个人，是粉色头发的吗？
我不太确定地回忆着。
……咦？话说回来，我刚刚梦见了什么？
我撑着脸，目光虽然还在板书上，可精神已经飞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这一点好像被虎杖发现了，他又蠢蠢欲动地搞小动作，挪过身子来悄悄问我。
“黑崎，你在走神？”
“没有。”虽然事实上有，但我不要向虎杖承认。“专心听讲。”为了增强我的话的说服力，我还特意作出认真神情严肃地与他对视三秒，他果然就讷讷地转过头看向黑板了。
真烦人，不要在没有用的时候那么敏锐啊。
我在心里揍他。
イタドリ、いたどり、虎杖……我说过了，他是个好人，是会在目睹校园霸凌时挺身而出的那种好人。但是我为什么讨厌他？
第一个是因为，我讨厌喜欢我的人；第二和他是个毫无分寸的好人有关系。
——在这里提问：我问你，你觉得秘密是什么？
所谓“秘密”，就是不想被他人知道，又没有办法不存在的事物吧？
就像子女在久病床前渐失的耐心，丈夫看见妻子比自己更优秀时的嫉妒，朋友背后的坏话……尽是些隐晦的、不见光更好的东西。
正因为如此，如果秘密意外被他人知晓，在关系一般的情境里，本人会感觉不安，他人会感觉尴尬，因此两者会达成潜在共识，逐渐疏远，双方都得到安全感，秘密因被“闭口不谈”而幸存；如果发生在更热切的关系里，“意外知晓的秘密”就会成为“隐秘的共同认知”，反而会促进感情发展。这是因为双方要用自欺欺人的信任来压抑不安，要把之间的情谊化为锁链，这样秘密也不会泄露出去。
所以一旦秘密被他人意外知晓，首先要做的就是审视自己与对方之间的感情水平，然后不动声色地运用社会法则。
……我会提出这个疑问，正是因为我很不幸地适用于这个场景——对，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的、我的秘密，被虎杖知道了。
那么，虎杖和我的关系很好吗？
我在心里很快地回答：不很好。
按照常人的相处方式，接下来我们会非常默契地彼此疏远。我当然很有觉悟地主动先远离了，可虎杖却意外地不懂人情世故。他不是一直被夸赞情商高吗？
或者他是在怜悯我吗？
我垂着眼睑，厌烦地怀疑着。
——因为我如此年幼，却是独居？
是。我的秘密就是我独居。
这并无多少称作“秘密”的价值，仅仅只是因为它对于一个高一生来说，是“不正常”。而社会会排斥一切“不正常”。
我不想被排斥，所以，必须要隐瞒。
我知道我是一个奇怪的人，但我不愿意被其他人说我奇怪。我要做一个优秀的普通人，这么多年来也一直这么执行着。
……那么，如果无法疏远的话，为了避免他被冷淡以对而心生怨恨，或者和其他人谈天时无意泄露，我就要成为虎杖的好朋友。
突然间想通了这一点，我借由深呼吸强压下心中的不耐，从桌洞中抽出了一张嫩黄色的便利贴。
“中午一起吃午饭吧^^”
我几乎是掐着笔写下这么一句话，然后眼不见为净地往向虎杖的桌子扔去。
我看到原本专心写着笔记的虎杖被突然掉落在面前的纸条打断了书写的动作，不过他只是一愣，没有被打扰的不耐，非常平和地拆开了纸条，然后看清字后抬起头朝我绽开了一个非常开朗的笑容，比了个“OK”的手势。
我也回应一般地笑眯了眼，但心里有一句充满恶意的话语却悄悄地浮上来。
——如果不能成为他的好朋友，我希望上天尽早夺去他的性命。
我看着布丁头的少年又微微垂下的头颈，收敛了笑容，眼神冷淡。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001 死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