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何处不悲凉》爱茵

5、回家

　　第五章
　　姑妈家的午饭是六儿的媳妇惠兰做的，很丰盛，有砂锅煨土鸡，白萝卜炖羊肉，红烧排骨，白菜杆子炒腊肉，干蕨菜炒腊肠，清蒸酸扣肉，排骨汤拌红薯粉和干豆角，椿树芽炒鸡蛋，鼻涕菇拌瘦肉汤，荠菜汤。
　　几位父母官没有喝酒，滴酒未沾，很是出乎赵美儿的意料。吃完了饭，他们要离开了，说还要跑几个村子。“赵总，我有个不情之请。”将走未走时，郑浩林转头对着赵美儿。“您请说。”“您要是不是很疲劳的话，我想烦劳您和我们一起到元善镇的各个村庄走走，您是从大地方回来的，我们太需要您的批评和指正了。还有伍主任，我们也需要你一起去，赵阿姨，您愿意给赵总和伍主任放半天假让他和我们一起工作吗？”“郑书记，我家伍新全凭您安排，可是我美儿千里迢迢才回来，我怕她太辛苦。”“没事的姑妈，我不累。”赵美儿搂着姑妈的肩头，柔声对赵老太太说完话，转头看向郑浩林说：“郑书记，我何德何能，又哪来的指正和批评，不过，我倒想多看看故乡的草木，只怕它们早就忘了我。”为了张海洋为了伍新，赵美儿没有拒绝，奔波劳碌了半生，年过不惑的赵美儿的智商同样处在了不惑的阶段，她知道哪些人哪些话里带着真诚，也知道哪些人哪些话里藏着假意，就算这个人贵为县委书记，她也知道他开一次口不容易。甚至她感觉到了这一群人到姑妈家来，也有可能是冲着她来的，虽然她不知道这背后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是她知道，人家已经把戏台搭好了，她不登台都不行了。
　　她的万生不愿跟她一起去，他的理由更充分，朝霞答应带着他到植物种类最多的一座山去看看。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知道什么时候该跟母亲在一起什么时候不该。何况他也有一点生母亲的气，她恐怕已经忘了他的戴爸爸了吧。二十年的唇齿相依都捂不热一个女人的心，女人，实在很可怕。
　　六儿开着她的红旗轿车，载着赵美儿郑书记以及彭主任，郑书记的专车上坐着刘副书记孔局长以及林主任，两辆车浩浩荡荡向赵家村的茶油基地出发。
　　“千百年来，当官的，办企业的都无法逃脱一个死胡同，父母的事业越光鲜，孩子就越没出息，赵总，您的孩子却给出了有力的论证，有钱人家的孩子一样能成为一个正能量的好青年。赵总，可否传授您宝贵的教育孩子的经验？”“您说的这些，我真的很忏愧，为了所谓的事业，我一年四季东奔西跑，根本就没有时间管教孩子，这些，都是我丈夫的功劳。”“您先生真是了不起。”堂堂的书记大人也会遇到如此的尴尬。六儿的精神始终处在紧张之中，他得维护好自己的表姐，但也不能得罪他的父母官大人，虽说他的工作有个好听的学名，国家公务员，但真正管着他饭碗的，其实就是他后边的郑书记。可是第一个回合，他的姐姐和书记大人就没有落在一个点上。他当然不会知道，书记大人其实并没有生气，因为他们所谓的到元善镇考察以及想吃赵老太太的饭菜，都是一场预谋。
　　上午，他接到县委办林主任的电话，江南省禹城旭日集团的赵美儿给青山县捐款一千万。青山县曾经是个穷地方，在改革开放后的很多年里，青山县的领导们依然在为老百姓填饱肚子以及孩子们少辍学而努力。就是如今，青山县人民的生活水平提高了不少，但陌生人如此大手笔的捐款，不能不引起他们的重视。于是，他们仔细询问了两位上门捐款的人，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旭日集团的董事长赵美儿居然是青山县人。
　　“郑书记，会不会，有没有可能，这个赵美儿就是海洋县长念念不忘的爱人。”青山县大大小小的领导，大大小小的衙门，人们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张海洋的故事。毕竟，一个像优良股票一样一直处在合理的升值期的一个人物，四十多岁了依然孑然一身，不能不让人好奇。可是林主任的口气里，俨然中了大彩的激动。郑浩林有些生气也有些嫉妒，他可是他手下的人，张海洋又没有给过他一点好处，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可是没办法，这就是所谓的人格魅力，青山县的人们不知道，其实身为书记的他更畏惧他们，一旦他们不把他放在眼里，他连一条虫子都不如。为了混得下去，他得引起重视。“何以见得。”“首先，出生地址；其次，年龄；其三，名字，在我们青山，姓赵的人很多，名字里有美字的也很多，但姓赵名美儿的几十年来只有一个，就是海洋县长失踪二十多年的结发妻；其四，听说海洋县长的妻子当年非常美，旭日集团的这个赵美儿，也非常美。”只是当时，坐在副驾驶上一边给儿子指着路一边充满忐忑和忧伤地看着窗外的景致的赵美儿，不知道她的下属们在背后‘明目张胆’地‘出卖’了她。这个陌生小城的公务员们问二位什么，二位就回答什么，毫不隐瞒。特别是平时惜字如金的老房，就像被抓进看守所里的要犯，似乎只有‘坦白交代’才能获得‘从宽处理’，如燕拽都拽不住。其实，就是因为知道活着及其地不容易，多少年来，赵美儿始终真诚地对待她的每一位员工，当然，她的付出也得到了同等的回报。她当他们是自己的亲人，他们又何尝不是一样，把她当成他们自己的姊妹。来之前，魏总再三交代老房和如燕，要照顾好他们母子，不要出任何差错。可是魏总鞭长莫及，他不知道实际情况，他不知道有些差错已经到了不能不出的地步。可是老房知道了，虽然他只是一个司机，虽然他做的是根本就不需要动脑筋的工作，可是司机不代表不能有高尚的情操，不需要动脑筋不代表没有脑筋。一路上，他何尝不知道赵总的心事，虽然他一直叫她赵总，可他也是一直把她当成妹妹一样默默地疼爱来着。他知道，回到了故乡却只能住进酒店的赵总不是没有家，而是她的家被浓浓的云雾遮住了，这层云雾需要一双大手努力地拨开，他得把这件事情做好，他得帮她拨开这浓浓的云雾，帮她找到回家的路。所以，他们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他甚至把手机里赵总和他们在一起的合照都翻了出来。甚至还问他们，认不认识赵总，她是个非常好的人。
　　所以才会有林主任激动万分的来电。“林主任，你的推理也许正确，那么，你有什么好主意没有。”“目前还没有成熟的主意。”“那好，我立刻赶回县里，你召集其它值班的领导们。”那时他正在另一个乡镇视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