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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章 砍纲完结 ...


  •   桃花开了又谢,反复数几。一晃至孟夏,无雨却空雷阵阵。
      距离谢蕴熙与定王大婚,早已过了半月。这半月里,谢予晴细数发生盛京发生的事,几乎少得可怜。

      仿佛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前的平静,在盛京这篇汪洋大海之下,不知多少魑魅魍魉谋划着掀起巨浪,势必要将这座千年之久的古城撕碎。

      第一件事,关于谢家。二姐谢晚瑛随着大姐姐出嫁,也出嫁了。

      玉手芊芊执笔,不疾不徐落在信纸上,起笔清秀,不偏不倚,字体端庄。
      这封信是回谢晚瑛的来信。

      谢晚瑛嫁去了明春郡,求娶之人是明春郡的小郡王李赫应。

      原本谢三夫人自大婚宴后,带回了讯息。谢家举族商议至深夜,谢予晴清楚记得,半夜自己被窝里躺进了一只“冰雕”,不仅把她冻醒了,还看到被点穴倒在一旁的春邀。
      一想到二姐为此事破天荒彻夜难眠,谢予晴不禁莞尔,停笔细想。

      那晚,二人细细一番剖心置腹半夜。谢晚瑛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焦灼许多。
      她问了谢予晴好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予晴,要是有对男女,男子的身份危险,甚至会影响到女子的族人双亲,也就是说男子并非女子家族的最优选择。可是,可是女子的族人为了考虑女子的方方面面,最终还是决定将女子嫁给那位男子。我说如若、如若那女子是予晴你,你会愿意听从族人的安排吗?”
      不待谢予晴回答,“算了算了,予晴你只当你二姐疯了吧。我也就随意一想。……”

      她不知道二姐想明白这个问题没有,只是二姐突然这般闷闷不乐。谢予晴这才意识到,对谢家而言,大姐已嫁定王,若是二姐再嫁与裴煜……定王和裴煜本就身份处于不上不下中,长此以往,在陛下心中会不会成为心腹大患,也未可知。

      待次日乐容公主登门,谢晚瑛突然闯入前厅回绝了乐容公主,应下了小郡王的求娶之意。
      裴煜得知此事,数日上门只为得谢晚瑛一句真心话。
      也不知道俩人说了些什么,裴煜愤然离去,自请参军前去通州驻守。而谢晚瑛屋内燃烛到天明,谢予晴说不出二姐哪里变化了,只是一瞬间恍惚成了家中温文尔雅的大姐谢蕴熙,忽然间长成了陌生的样子。

      明春老郡王论辈分,是当今陛下的叔父。说来奇怪,明春老郡王在还是皇子时,边便自请下放南境边陲,也只被封了个郡王爷。
      盛京这些年的动荡,也未见这位王爷发一言,默不作声受着明春郡已有四十余年。
      而这位小郡王李赫应传言非老郡王亲子,自小体弱多病,少露人前。

      明春郡安宁久已,也因此被众人忘之脑后。明春老郡王向盛京突然递出一手,让所有人都脑海中炸起束束烟花,回忆起原来这位低调的郡王爷,镇住某些不知所措的猫猫鼠鼠。

      二姐的信里絮絮叨叨写了沿路所见风景,也见到了她的夫君李赫应。
      “……李家的人是不是都是骗子!我看李赫应和他爹八成也不是什么好人,哼。李赫应分明来过盛京,予晴你也见过的……他这人偶尔还看得顺眼
      “……二叔也太挑了吧,看谁都不顺眼。愿蛮族进京前,予晴你的婚事还是尽早定下为好。……代我向裴煊……算了,就这样罢。也许此生,天涯海角不复相见,了了此生。明春这地方有趣,来了哪里舍得走?
      “……”
      二姐性格还是有些跳脱,但她日子过得还顺心。字里行间透露出些许明春郡王一府的事,只怕明春郡王有什么难言之隐,一家人长此不得踏出明春半步。

      提及婚事,这便是第二件事。陛下下旨谢予晴许配长安世子李明照。

      可愁死了谢予晴,上次二夫人一堆画册,拒了何公子,还有王公子、刘公子。这也并不是最主要的,重要的是这些个公子,每逢同她匆匆见过一面后,要么是家中爆出各种问题,要么夜黑风高被人套了麻袋一顿好打。
      只一两位也就罢了,挨打的人多了。谢予晴也意识到不对,相看的人家于谢家门楣实为不配,不乏有人觉着是谢家看不起他们,暗自恶心着人。再者这件事正好处在李赫应的求娶之事上,一时谢家吸引了无数目光,让谢家好一阵头疼。

      三天前,借着楚太傅其母九十大寿宴会,谢予晴跟着大夫人见过游历十载方归的楚家长子楚宁規,相约改日几位好友一同去时南山踏春野猎。
      一切顺利,只是碰巧遇到了哥哥。看起来二人不是很合拍,回去路上李明照同楚宁規好一阵阴阳怪气、互呛。

      本想着楚宁規好歹是出身名门,贼子多半没那胆量,偷袭楚宁規。没想到次日,就传出谢家有意退婚楚家一事。
      次日,楚宁規单独约见谢予晴至慈安寺,盯着谢予晴一阵细瞧,他被春邀骂了一句,才移开目光。
      道:“在下无意冒犯谢小姐,只是楚某人偶然得知,有人钟情谢小姐久已,故此冒犯了。”
      楚宁規出身儒学大家,十几岁外出游历习武,一身儒雅气息偶尔露出几分锋芒:
      “谢小姐只是你我二人的婚事,原只是楚家从前欠下谢家一份人情,正好蛮族进京意图不明借此定下婚约以报谢家恩情罢了。楚某人过惯了江湖日子,恰逢祖母大寿才归,我与谢小姐并非同路之人。何况谢小姐也并不喜欢楚某这般人吧?”

      慈安寺里的树荫阴影落在楚宁規的身上,光影交错,楚宁規微黑的皮肤仿佛被晕上圣洁的佛光,微笑地儒雅却又神秘。
      谢予晴听见面前这个男人继续说:“所以还请谢小姐宽宏大量,请谢家退掉这门婚事罢,于你我两家都有好处。”

      说实话,到如今,谢予晴对婚嫁之事谁并不抱有期待。只是恰好需要一个婚姻确保她不成为蛮族和大虞朝博弈的牺牲品,被嫁去蛮族;确保她能够看到前世没有看到的真相罢了,嫁谁其实并不重要。

      “所以,这仅仅是楚公子的意思?”谢予晴平静看着他,微微恼怒,“你想让我主动退婚,保我女子及谢家颜面。想得确实周到,可是楚公子如今蛮族使者只怕再有三四日便要入京了,时间如此之短,你要我如何做才能避过此事?!既允他人之诺,现在轻易毁诺,你们楚家便是这般回报谢家恩情?”

      见谢予晴并非如想象中地好说话,楚宁規叹了口气,只好透露出些许:“谢小姐,你可知昨晚那贼子夜闯了我楚家宅院?”

      “当然,谢小姐不必担心。”楚宁規见谢予晴震惊之余又满是担忧,先解释道,“此人确实武艺高强,不过楚某并没有受伤。只是此贼子……谢小姐只怕再熟悉不过了。”

      *

      “古语云,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楚某人可不想作恶人,还请……谢小姐慎重考虑啊。”

      楚宁規漫不经心调侃的语调,落在谢予晴心中久久不平。
      她逼着楚宁規与她出演一出戏,逼得楚宁規口中所谓熟人出面才肯罢休。谢予晴见到那张熟悉的面孔,不敢置信,恍恍然跌倒在地,好在被春邀扶住了。

      李明照自然也手足无措,紧张盯着谢予晴看,口中言语似乎失了条理:“予儿,我、我……”

      去时,谢予晴带着春邀轻松前往;归来,谢予晴带着满心复杂的思绪,被哥哥护送回来。

      *

      墨水在信笺上不慎晕染,谢予晴才恍然回神,都怪哥哥,一想到他害得给二姐写的信都毁了半张。
      那日归来,李明照便借此向谢三夫人表露有意向谢家提亲一事。他想着予儿反正也发现了,破罐子亦破摔了,索性也不愿意藏着掖着心思。

      他倒是干脆了,将谢家众人打了个措手不及,楚家也乐呵呵登门委婉表示愿意让谢家退婚一事。楚宁規江湖中人,本居无定所。与其联姻本就是缓兵之计,若是能彻底解决谢予晴这桩婚事才是最要紧的。

      谢仲翎得知李明照的提亲消息,他正在宫中。刚与延太医喝上一杯,一口热酒呛出,引得延太医一阵大笑。
      “仲翎啊,你不是已经瞧中那位柳林舟么?怎么又将三姑娘许给楚家那位!这不胡闹嘛?如今霍家这位公子又作什么?”
      延太医皱眉,不满谢仲翎的做法。“与楚家权权宜之计也便罢了,柳林舟既然入眼,就算是定王一党那又如何?现在好了,霍家这位……”

      谢仲翎原本替女儿看中了柳林舟,但柳林舟此人搭上了定王这条大船,所以谢仲翎按下不发。
      前世谢仲翎瞧见自家女儿喜欢,自是成全为上。

      “你知道我们从未考虑过霍家!霍家嘴上说着对她忠心耿耿,可实际呢……我怎么知道会出这样的事?也不知道霍家人脑子里都长了些什么,总是节外生枝!”

      谢仲翎脸色早已沉入水,推开酒盏便要进宫:“我现在唯一怕的便是霍家那老东西怕是悄悄进京,早已见过予晴了!别让陛下下旨给予晴许婚最好,我现在得赶紧进宫!”

      延太医脸色也不大好,谢仲翎尚未出门,便被一个身高八尺、虎背熊腰的中年男人堵住:
      “谢大才子便是谢大才子,还是什么都瞒过你。也不枉费我跑废了几匹宝马,才赶到盛京啊。谢仲翎,你还是跟当年没什么变化。你我文武有别,忠心二字,呵,从始至终分明是你们根本不懂嘉鹤公主心中一念一想!”

      “霍長深,你住嘴!在这世上最没有资格说忠心二字的不是你是谁?!若不是你生陛下的闷气不随陛下南下,她又、又怎么会……又怎会留在哪里!”谢仲翎素善言辞,提及往事却吐词犹豫艰难。

      原本李明照随父姓为霍明照,可后来李明照母亲宜欢公主血溅东陵台,他才被陛下赐姓为李。霍長深手中把持重兵,却对此并没有异议。李明照生母宜欢公主并非皇室中人,只是牵扯到碌庸帝在位时期一桩旧事,用一民间女婴与皇室公主李代桃僵罢了,才有了如今的宜欢公主。

      提及宜欢一事,霍長深望着谢仲翎沉默良久,两人终归不欢而散。
      霍長深的归来,让谢仲翎连带着看李明照也不待见。更别提,谢予晴和李明照的婚事。谢仲翎越想越气,进宫面圣时见到李明照当值没一个好脸色。

      李明照他爹先斩后奏,求了陛下下旨。可苦了李明照,自家妹妹歇了好些天没理会他,连岳父也更加不待见他,直到蛮族进京方才好转。

      和煦阳光撒在谢予晴婷婷玉立的身影上,这第三件事,当数春邀和花魅的密谋,以及发现自己的身世……

      谢予晴一直是知道春邀有武功在身的,她当时的生母荷娘临走前向她提过,只是让她当作什么都不道就好,以免让她父亲担心。

      一直以来,春邀也不怎么使用武功,谢予晴渐渐其实也忘记了。直到听见春邀和花魅说着从江南旧宅拿回了些陈年旧物。

      江家出过一位皇后,确切地说,是位太子妃。因为朝中起奏江家涉嫌到江南盐运一案又及谋反女帝一项死罪,江家蒙冤却一件证据拿不出,民间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更甚者谣言太子记恨长姐,遂联合江家合力谋杀女帝……云云。
      太子妃江晚湖难以忍受族人夫君受此污蔑,故以死证清白。

      太子妃的死不能挽回什么,新帝迫于无奈压力,江家依旧被下令株连或者流放,无一人逃脱。
      但江夫人一把大火,将江宅于灼灼春日黄昏中点燃,像一朵被骄阳灼烧过后燃尽化作飞灰湮灭的花朵残垢。江宅一场大火与落日余晖交相辉映至深夜,清澈河底落满了乌色焦炭。

      只有江家未记名的江家嫡孙女江予晴逃出生天。春邀受江家公子江晚泽之托,带着自己服侍几年的小姐带去荷娘子——江南名魁去处,以寻谢家相助。

      谢予晴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身为庶女,在谢家不曾短她的衣食,家中长辈大都一视同仁,母宽厚父温和,姐妹不近则相宜。在这般情形中,谁能萌生出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谢予晴不能。哪怕是一家人冷冷淡淡相处这么些年,也有不浅的情意。谢家欺上瞒下收养了她这样一个孤女,早有悖于忠君利民之道。
      也不知道她父亲到底当年是如何下定决心做出这样的决定,谢家上下又到底是否权权知道?泪水潸然,满面梨花带雨,谢予晴自是哭得不能自已。

      春邀和花魅的密谋自然被谢予晴叫破了,谢予晴逼问了二人当年有关于江家的事。

      当年春邀原是逃荒难民,她被江晚泽一行所救,便跟着江公子一行南下,期间春邀跟随着江公子学医作医女。江公子是商队中的医师,也是商队首领的夫君。
      春邀回忆:“小姐,我也不知夫人是什么人,只知是盛京人。也不知夫人名讳,只知姓yu(虞)。平日里都让我们唤她虞娘子便可。”
      谢予晴听得认真:“所以荷娘子……并非我生身母亲,而是这位虞、虞娘子?可是……”

      这番话听得花魅恨不得翻白眼:“早前我便问过你,予晴是不是陛下的孩子!你真的是在江公子身边学过医术吗?那你不是见过女帝吗?!大虞朝除了我们陛下!谁敢用虞作姓氏?蠢不死你!”

      春邀狠狠回怼:“虞娘子未言明,我怎敢妄加揣测?更何况,当时陛下微服出巡,我等百姓怎知?虽然后来,陛下也和公子在江家小住。也曾讨要我去学武艺,服侍小姐也在江家……

      “陛下和公子宛如一对寻常人家夫妻。我瞧着陛下也和寻常女子也没有什么不同……谁知道先有陛下南下遇难,后有虞娘子消息传来,叫我如何敢相信那样温婉柔和的女子是敢登基称帝的陛下……”

      一番话宛如惊天骇浪颠覆小小孤舟,谢予晴不敢置信,她先前还是江皇后的侄女,如今又告诉她其实她还是女帝的孩子……

      起初,谢予晴也曾辗转反侧难安过,也曾踱步谢父书房外,也去问安过母亲,犹豫不决终于还是没能问出口。

      她没有什么大志,做不到生母那样的伟业。想来母亲过得未必如世人艳羡那般轻松,以女子之身登基本身是件有悖世俗。生于皇室,想必母亲过得也不是很如意罢。

      诚然,如春邀所言,“小姐,人人希望您不要知道此事,平安即可,可奴婢想着若是公子夫人尚在,一定会将此事交于小姐自己选择罢。”

      选择?是做个普通小姐,还是去揭开尘世的疤痕,做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吗?

      谢予晴没有犹豫,就现在挺好的。故人已去,何必徒增世人烦恼和笑谈呢?

      她心里只有一件事,仇人,杀害嘉鹤女帝、她母亲的仇人!不应该拖这么久,早该结束了。

      ——

      第四件事,而李谢二人婚事定下时,也是蛮族进京之日。次日宫中大宴使者,也是定王起兵之日,宫城门尽数被控制。

      事发突然,容乐公主与谢大夫人商议婚事具析,霍長深又将谢仲翎堵了正着,两人多年兄弟,反目后又忽然成了亲家。如何看对方都不顺眼。
      两个当爹的,互相瞅了对方几眼,充满不屑,拖着延太医,又是酒楼赌局,谁输了,谁回去睡大厅。

      李明照恰好趁此,去见了谢予晴。

      窗棂大开,阳光倾泻,窗下花团景簇、蜜蝶环绕、高低错落,此景绵延至小路外。

      从高处中亭一眼望去,李明照早瞧见簪着蝴蝶花骨玉坠小步摇的少女,伏案阅读着书籍。

      “予儿,今日在瞧什么书?”李明照从窗外一跃而入,拣起一本书翻看。
      吓得谢予晴惊呼一声,见人是他,冷哼一声抢过书籍。

      “哼,你来做什么?李大侠还不去施展武术拯救那些被家中逼迫成婚女子?”

      “只管将那些看着狗屁不通的男人揍一遍就是了?”

      谢予晴心里记着仇呢,一句句问到李明照好一阵心虚。

      “予儿,是为兄的错。”李明照低头心虚咳嗽一声,又见谢予晴伏案回信。只好岔开话题,道明来意:“谢大小姐从念慈庵捎了两封家书来,我方随了信使来送信。予儿,你能否……”

      谢予晴闻言抬头,细长眉眼轻撇,毫不犹豫:“不能,不可,不愿!”

      “若是信使来,从来只送信至门人而休,哪能如某些登徒子搬,私闯女儿家闺阁。”

      “……”
      李明照被噎。心情好时,才是哥哥;若是惹恼了,那就是登徒子上门。

      庭院深深,绿枝交错摇曳,在午时阳光落下斑驳的光影。
      李明照随手折了枝细小的花苞,转身趁谢予晴不注意,冠上双花髻。一晃几步,纵身一跃,翻墙而出。

      看着人影消失,谢予晴有些微恼,瞪了一眼,抬眼撇见留在案边的信,又遥遥探窗瞧见了绿意夹着几朵清新花骨朵儿,面庞上悄然露出一抹笑靥,如夏日晨昏微云,染上旭日丽色。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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