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有害》翡冷萃

7、第 7 章

　　随着竞选尘埃落定，梁泓的感情状态也慢慢放了出去。

　　办公室最终尊重梁泓的意愿，没有把他的私人生活作为宣传点，也尽量只是告知梁泓的已婚身份，而不把夏存推到台前。

　　最先也是唯一一张他们主动提供给报社的，是一张梁泓与夏存吃完饭上车的照片。

　　夏存的脸拍的不是很清楚，但他的名字不算大众化，作品在学术界频频被引用，又和梁泓联系在一起，以此确定身份已经足够了。

　　起先夏存并没有感觉到生活发生什么变化，但等他参加活动，无论是主讲还是仅仅听个讲座都有照片广泛传播时，才真切体会到梁泓在家里小阳台都坐得笔直的习惯是怎么形成的。

　　他用来写读后感和笔记的博客涌入大批观光客，拿着一张不知道几年前的领奖时拍的照片问他当时有没有化妆，头发色号是什么，毛衣是哪个牌子。

　　也在他的笔记下面问一些公式的意思，起先夏存回答过类似问题，但梁思佟给他转发来他的发言集锦，发帖人说“笑死，根本看不懂”，底下的评论不是“哈哈”就是“哈哈哈哈哈哈哈”，感觉跟他在斯坦福带的学生也差不多，后来就比较少回复了。

　　梁泓结婚在公众眼里不会是一件出格的事，况且梁泓的办公室为此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所以大体的舆论风向都在预期之内，不同的声音当然会有，不过不算重要。

　　夏存看过一张梁思佟带回家的小报，上面用将近二分之一的版面，对最近梁泓十有八九已经确定了结婚对象这件事发表了看法，角度清奇，引经据典，洋洋洒洒，事无巨细。

　　从梁泓出生，他的Omega父亲姜亚延便与整个利益集团利用平权工作开始了三十年来改变社会舆论对Beta看法的策略说起，利用权威数据细数这些年来有关Beta入学率、结婚率、离婚率的变化，Beta在社会各界进入高层的数量呈现出断崖式增长。

　　有关固化思维的改变，绝不是一件一朝一夕可以撼动根基的事情，和平年代少出草根英雄，他走出的每一步，都要提前想好几十步。

　　据此，梁泓先天便定好的结婚对象，应该是也只能是Beta，至少那几个家族是确定的，根据这些年来少数的几次花边新闻的流出，便可见一斑。

　　文章把梁泓每一次被爆绯闻的时间点截出来分析，细究当时他与他身后利益集团博弈的胜负，无一例外，都是梁泓式弱——政坛起起落落，他不是没输过，他每输一次，结婚对象便失去控制一次，十年来却不曾松口。

　　想在政途中掌握婚姻是一件多么天真的事情，并不是说它多难，只不过许多人不愿做到那么难。

　　那篇文章因此前所未有地称梁泓“叛逆”，讲他身在局中，却不做棋子，与选民眼中亲切随和的形象相去甚远。

　　夏存认为只有这份报纸对梁泓的真面目有一个相对清晰的认知，感慨它为何销量不佳。

　　真正领证之前，有一个走流程的内部调查程序，有关夏存的资料，被收集得事无巨细，最后到了梁泓手中。

　　一天晚上，梁泓带着一个薄薄的资料夹回了家，等要睡觉时，才拿出来，摊开在床上叫夏存来看。

　　一页页都是从夏存自己写的述职报告里抽出来的，笔迹深浅和笔的颜色略有不同，是好多次的述职报告，上面梁泓用红笔圈出来的语句却大同小异：夏存从好多地方辞职，用的理由都是回家结婚。

　　夏存没有看梁泓，不太高兴地把文件夹合起来，放在靠近他这边的床头柜上，梁泓刚要开口，被他用手捂住嘴，威胁梁泓一样说：“好了，你不要说话。”

　　搬进州长住所以后，夏存与梁泓一起参与过一次采访，再一次被评价“话不多”，最后，主持人提了个很简单的要求，让他们形容一下自己眼中的对方。

　　这个问题之前就说过，夏存给了个标准答案，说梁泓“耐心、沉稳”，“同时也很有爱心，关注失学儿童”等等。

　　梁泓想了想，说夏存不缺爱。

　　他的三个字引发许多解读，大多数人中意梁泓是在回应部分人说夏存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之类的说法，网友再次表示又嗑到了。

　　只有夏存意识到梁泓不是一般的记仇。

　　他们分手那天，夏存对梁泓说：“我没有那么缺爱，这样在一起，不如分手算了。”

　　夏存话少是事实，但不代表他不会表达自己的感受。他与梁泓互相陪伴十多年，梁泓知道得很清楚。

　　夏存发表的博士毕业论文让他成了年龄最小的图灵奖获得者，颁奖词说他精通互动计算与数据库事务处理，给NP-完全性理论带来了划时代的解读的时候，他开始了与梁泓不为人知的同居生活。

　　他们恋爱的前半段聚少离多，但从没有吵过架，梁泓算单身政客里花边新闻极少的那部分人，但也不是没有，可夏存没有在乎过，几乎从不过问他的社交。

　　夏存唯一一次提过的分手，梁泓总是记得，是因为他至少应该在夏存过生日那天给夏存打个电话却没有，因为他情人节有空回家却连支玫瑰都不带。

　　夏存很奇怪，不在意承诺，好像从来不想未发生的事，梁泓很久以前当着他的面同意别人说他不是合适的结婚对象的看法，也没见他怎么在意过；

　　夏存也很宽容，从不苛求对方做不到的事，梁泓的身份和工作让他们只能谈聚少离多的比较保密的恋爱，他一直适应得很好；

　　可是夏存也不缺爱，所以如果做不到态度良好地非常认真地与他在一起，是绝对不可以被原谅的。

　　除非他欠了对方很多钱。

　　夏存捡到狗的那天，其实过得非常倒霉。

　　早上出门五分钟开始下雨，没带伞，上车下车间被淋了个五成湿。

　　跑数据的电脑出了bug，他自己找不出来，就没人找的出来，只能在一天之中完成了将近一个草稿本的运算，很晚才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很困，又热，好像头也很疼，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感冒了。

　　一路上想着家里还有没有感冒药，就看到了站在地铁口的梁泓，脸色不太好，或者说很臭，实话实说，夏存没见过他那样，情人节那天半夜拎着行李走的时候也没有。

　　他问夏存为什么不给自己回邮件，夏存说把他拉黑了，梁泓一时间没说话，夏存给他解释微信和电话也拉黑了，准备拿出手机给他看，梁泓很不耐烦地说自己知道，夏存就又把手机放了回去。

　　伤风感冒来势汹汹，夏存感觉身体越来越难受，他问梁泓还有没有事，梁泓还没说话，突然有条狗拖着一条后腿冲他们走了过来。

　　它可能是从哪个水沟里爬出来的，身上脏的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断的那条腿完全没办法着地，在雨后气温骤降的夜里打着哆嗦。

　　狗看着夏存，夏存也看着狗，梁泓说：“你不管吗。”

　　夏存又去看梁泓，好像这个狗是被夏存弄成了这个样子，但梁泓无动于衷，还露出点狗遇上夏存这种人挺可怜的表情。

　　夏存拿书包装着狗，去了最近的宠物医院，地铁谁都可以搭，梁泓一言不发地跟着他。

　　狗的检查做得很快，最大的问题是狗瘟和粉碎性骨折，马上就可以做手术，加上住院，七七八八算下来要交两万块左右，夏存又给梁泓打了张欠条。

　　他没养过狗，从没关注过，只知道医院跟他说狗是西施犬，洗干净以后长了两只浅棕色的耳朵，猜测是在发现狗瘟以后被遗弃才出了车祸，病太严重，活下来的可能性不太大。

　　夏存坐着等狗做手术，不知道梁泓什么时候也坐在了他身边，拿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说他发烧了。

　　等梁泓把他送回家，问他抑制剂放在哪的时候，夏存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发情。

　　信息素一点点冒出来，腺体发热，熏得夏存像是醉了，房间里全是他的味，梁泓的西装裤什么变化都藏不住，但他好像不太在乎，面无表情地给夏存注射了抑制剂，还倒了杯水放在床头。

　　那段时间夏存刚好很忙，梁泓去医院看狗的次数比他多，就让他把电话和微信的黑名单先解除了。

　　起先只发狗，大小节气都祝夏存快乐，给夏存补了蛋糕和玫瑰，后来慢慢发一些冷笑话和系统自带的表情。

　　最常发的是一个系统自带的笑脸，看上去很傻，有种违和的喜感。

　　他们谈复合的时间比分手要长，夏存分期还完了欠款，拿到欠条以后，梁泓又以复合礼物的名义要了回去，然后重新搬回了被夏存的气味充满的房子。

　　每一天都被此包围，每一天都被隔绝在外。

　　但他们一生都不会有的生理上的回应好像氮气，而夏存对梁泓的爱，梁泓对夏存的爱，它是空气中的氧气，其实两个人都很缺。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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