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飛絮遊絲

6、PART B 能源之星 2

　　B.能源之星

　　（二）

　　“彩虹七号，请报告你的位置。”
　　“彩虹七号已到达指定位置，完毕。”

　　韩其看着前方宇宙的穹隆，远处一些行星反射着银色的光芒，近处点点精光，则是战队的精良的战机……而在他眼前的屏幕上，最大的物体就是那有着河、湖泊、森林、花和鸟的星球……身后的基地不断地发出最新指令……

　　仪表上方的每个显示屏都亮着淡绿色的光芒，显示着他的坐标、伙伴的坐标，他们的队列，战机的资源状况，以及前方的形势……他看见先遣队已经成M状出动。

　　“请彩虹战队做好出发准备。最后一遍，请检查你们的所有装备。”
　　“彩虹一号准备完毕。一切正常。”
　　“……五号准备完毕。一切正常。”
　　“……二号准备完毕。……”
　　“彩虹七号，准备完毕。一切正常。”他报告说。

　　没有出发的命令下达。韩其忽然想起了什么，伸手去按调节键，试试能不能通过频带搜索到安易战机的通讯系统。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在行动中，除了要和基地保持通讯外，也要求和其他队员保持联络，以协同作战。
　　“中尉……我是彩虹七号……”韩其有些犹豫地说。
　　“你？……”他停了一下，“是你，你是送信的人吗？”
　　“是的。我们——真的要打仗吗……”
　　“是……你已经看到了……”
　　“您觉得这场战争是不应该的吗？”

　　他没有说话。韩其想他不该如此提问。
　　“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韩其接着说，“可是，我们究竟为了什么……”
　　“上尉，执行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你的教官没有告诉你，你的职责只是服从吗。”忽然另一个声音生硬地插入进来。韩其看了一眼显示屏，讯息是先遣队中一架战机传来。
　　“是的……” 一时间韩其觉得悲哀，我们必须服从，不管为了什么。他不再说话。
　　“他说的不错。”安易只是简单地回答了一句。
　　“战争就要开始了……至少你要勇敢一些，无论你看到怎样的场面……”那个插入的声音语气柔和下来，韩其倒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见过，一个少年低沉的嗓音。

　　“彩虹中队现在按照坐标系指定地点前进。完毕。” 指令下达。
　　战机在自动驾驶仪的操纵下，平稳地前进。前方的星球越来越清晰，上面有大片的绿色和蜿蜒的蓝色，好像韩其在历史课上从环幕上看到的几千年前的地球。

　　“各分队注意，我们的目标催毁敌人的通讯系统。现在在你们的系统指示屏上，已经标出各分队的具体目标。任务必须在三点二十二分三十秒完成，具体作战方案由各分队指挥负责。完毕。”中队指挥发出命令。

　　韩其看见在指示屏上，清楚地显示出对方星球地理缩略图，有一处平原上一个高耸的建筑物标志闪着红色光芒。看上去一切就如同平日的演习，他们分别包围着各自进攻的目标，在指定的时间里准确无误地完成任务。可是这是实战。他们对对方一无所知，然而实际上韩其却感觉，高层指挥们对这一切了如指掌……或许这计划早已成形……

　　“上尉，敌方已发现我们的行动，已有敌机在目标附近集结……”韩其分队的观测员报告。
　　韩其在扫描仪上选择按键，屏幕上显示出一些黑点。放大观察，正如观测员所报告：“敌方显然很仓促，队列混乱，上尉我认为应该立即发动进攻……”
　　“各队员注意，敌方共有二十二架战机，另有一架标有蓝色星型标志，显然是指挥机。7-11和7-12重点进攻指挥机，其余战机分三队突破敌方战线。完毕。”
　　显然对方不仅是仓促应战，而且武器装备也不如他们的先进精良。一道道白色亮光划破黑色穹幕，战机灵巧地躲避着对方的攻击，有时韩其和敌方的战机擦肩而过，发现对方使用的是他们早已淘汰的武器。

　　韩其看见敌方战机在面前被炸毁，没有燃尽的碎片散落在宇宙空间。但是对方顽强的抵抗着，指挥者沉稳地指挥着为数不多的战机。
　　“上尉，我认为我们应该加大火力，使用我们的TR装备，因为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敌人还在顽抗。”观测员报告。
　　“上士，你向对方提出警告。其他人准备好TR-X33。”韩其说，他们在演习中不只一次的实验过TR系列的威力，X33是改进后的型号，专门针对中小型指挥机。它可以在瞬间冲破对方指挥机各种防御系统，爆炸的力量足以使周围保护它的战机全部灰飞烟灭。除非对方弃械投降……然而韩其想，他们不会投降……

　　以前，韩其他们曾经在电脑模拟过这些武器的轰击效果，也曾真的用它们炸毁陆地上仿制的攻势，但是——随着那他们曾以为很美丽的暴破之光在眼前闪亮，他的荣誉感他的成就感都在哪里？没有一点点兴奋，没有一点点激情，韩其木然地看着敌方的战队在宇宙空间消失……耳边回荡的是对方激愤的言词——“我们绝不会投降，你们这些无耻的侵略者！”无耻……侵略者……为什么我们要跟这些词联系在一起？

　　“上尉……我们还有十分钟时间……”观测员提醒他。
　　“好，现在——开始进攻通讯大厦……等一下，上士请和对方接通频道，告诉他们，我们将在三分钟后轰炸……”
　　“上尉——上级没有说可以如此——”
　　“上级也没说不可以。现在是我指挥。我们……我们的军规中有人道主义原则。”
　　“是，上尉。”
　　……

　　　　在轰炸的时候韩其不想去看地面上的情形，这是作为一个战士所不应该的。他调整着监视器的频率，看到了整个星球销烟弥漫，那些绿色蓝色几乎都被战火和黑烟掩盖……

　　许久以后，韩其还记得那时显示屏上的情形……销烟覆盖的情形，看不清森林，看不清河流，看不清原有的一切……即使，他就站在绿色的山坡上，即使，他面前不远处就有一条河蜿蜒流过……他的目光依然有些迷茫。
　　这不正是他向往的吗？绿色的山谷，蓝色的河流，茂盛的树木，柔嫩的小草，摇曳在风中的野花，时时鸣叫着的鸟儿……他原本该为这一切陶醉啊，他不曾满怀渴望地看着历史资料库里地球曾有的这些财富吗？为何他现在不快乐，为何他觉得肩头沉重，为何他不能擦亮眼睛去仔细的感受他们？

　　因为这并非属于我们的吗？这不是已经属于我们的了吗？
　　是的，现在，这已经属于我们。我们得到了，好象值得夸耀，值得自豪，我们轻而易举的取得了我们想要的东西。但是，韩其不知道，同时他们又得到了别的什么……

　　土地上留下炸过的痕迹，简易房里留下了孤独的孩子，每个城市每个地区留下了一座座新建的驻防，每个地方都看得见他们熟悉的军装，每个被征服地的人眼中都在诉说内心的愤怒……

　　每当韩其站在山坡上面对前方自然的美景，就会想太多的事情。他知道不应该。
　　“这景象很美是吗？”有个声音在身后响起。韩其诧异地回过头，他走上两步，与韩其并排站在山坡上。
　　“中尉……”
　　“看见那些树林了吗？里面有各种各样的树，树叶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许多鸟儿在树枝上跳来跳去，它们都有很漂亮的羽毛……”他微微一笑，“你喜欢吗？”
　　“是的……可是……我还是觉得有点不开心……”
　　“我知道，你会不开心的……你并不适宜作军人——也许我也不适宜。”

　　“可先生您，是战队里有名的战士啊。”
　　“有的时候我也不知道……如果有一天，有什么人来侵犯地球，我会为她而战，我会很勇敢，即使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可是我们作军人，不只是为这个而战……我们总是面对许多诱惑……”
　　“您说过，我不该问。可是我们到底为了什么要占领这个星球？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和他们缔结友好条约？只为了这里有我们地球上已失去的美景吗？”
　　“你太幼稚了……什么美景，在高层看来，这一文不值。他们会详细认真地研究每个星球，考虑利益所在……诱惑他们的不是这些树木河流……如果你知道这些美景为何会在地球上消失你就明白，他们根本不在乎这些。”

　　“为什么会在地球上消失？不是因为自然条件的恶劣吗？不是因为火山、地震、海啸和冰川吗？”
　　“是教材上的记录告诉你的是不是？那些记录都是人做的……也许你会知道真正的原因，也许你会亲眼看到眼前这一切化为乌有，有一天这里会象我们地球上的山谷，荒芜一片，成为不毛之地……”
　　“怎么可能会那样？”
　　“我见过一片绿洲变成沙漠，而这种事总在周而复始……”他似乎不愿再谈下去，微微一笑，问：“上尉，你不介意我在这里停留几天吧？我不会妨碍你的工作。”

　　“当然了，我非常荣幸。您知道我们并没有什么工作，只是守在这儿而已。”
　　“很好，我会在树林自己找地方住，你不必管我——除非你对我不放心。”
　　“不，我非常信任您。可是您所在的部队对您没有要求吗？”
　　“我其实并非部队正式的编制……还是上次惹的祸，中尉的军衔只是名义上的……我几乎已被非正式的开除了，不过这样也不错，自由是我的向往。还有一点，请你不要总是用‘您’来称呼我，我不是你的上级，也不是你的长辈。”

　　“好的，”尽管韩其还是满腹疑惑，但看来他并不愿意说，所以也不好问，“那么我可以把你看作我的朋友吗？”
　　“当然，我已经说过，如果你愿意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韩其对他微笑了，刚要开口说话，上士却喘着气急匆匆地跑上来：“报告。”
　　“什么事？”
　　“上尉，上校来了。我要通知您去见她，可上校说要上来看看——”他指着身后山坡下，有几个人正在向上走来。
　　“好的。知道了。”
　　“韩其，我先到树林里去看看。”安易说，然后顺着面前的小路向树林那边走去。

　　猛然被他直呼名字，韩其还真有点不习惯，他一直是在叫自己“上尉”的。看着他的背影，心想他似乎不愿遇到上校。
　　女上校正沿着山坡走上来，身后跟着一位身着少校军装的年轻军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