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飛絮遊絲

3、PART A 节日颂歌 3

　　Ａ.节日颂歌

　　（三）

　　“事实上，每一个节日并不是适合于任何一个人。总有些人与某个节日格格不入。虽然我与这圣瓦伦丁节没有什么冲突，但是这是个情人的节日，对于那些没有情人的人来说，它的意义就不是那么重要。
　　而且，在某种情况下，反而会刺激这些孤独的人，让他们不喜欢这个节日。对于我来说，只能说这个节日不那么重要，因为我没有可与之共同庆祝节日的伙伴。所以开始的时候，我并没想如何过这个节，我只是想看看别人------他们的快乐和满足，这就很不错，看见别人灿烂的笑容，你不免也会被感染，就算与你毫不相关。”韩其看着不远处欢乐的人群说。
　　“看来你与我不同，”随后又把目光转向身边的人，“你似乎也没有可与之共渡节日的朋友，但是你所谓的'没有意义'，与一般人不同。可能我是因为没有那个朋友而无所谓节日，可你却是根本不考虑这个问题。
　　你的思想完全在别处，你好象就没想到你没有这样的一个朋友，因为那对你都无所谓。我不知道你究竟在想什么，什么才是你所考虑的重要问题呢？我想我很难猜测的到。至少我想，那一定是对你非常重要的问题，以至于让你在圣瓦伦丁节丝毫没有想到与节日有关的问题。而且你对别人的快乐或不幸也无动于衷。
　　可是还有一个问题，你的无动于衷，与我的判断产生一个矛盾。我的判断是，你能很好的控制你的情绪，所以你总是很平静的样子，仿佛没有什么能振动你的心灵。但是，从你的眼神来看，你应该是个感情丰富的人，甚至应该是感情强烈，比如有强烈的爱恨意识的人。
　　所以我想，你的无动于衷，是你没有考虑这些问题时的无动于衷，一旦你注意到这个节日，注意到周围的人们，想要了解他们的时候，你也会关注他们的欢乐和痛苦……一旦你爱上某一个人，一定比一般的人具有更强烈的感情。”

　　说到这儿，韩其想是不是很久没应用过心理学知识了，居然兴致盎然地对着一个陌生人作起性格分析，还说了这么多不相干的话。

　　对方只是默默地喝着咖啡，于是韩其又添加了一条判断——他是个喜欢沉默的人，但从心理学的记录来看，这种人一旦遇到某种特殊情况，他们反而会滔滔不绝，比平时爱说话的人更能说。

　　天色渐渐晚了，韩其要了一大块奶油蛋糕，又自作主张替身边的人也要了一块。他依然没说话，但困惑地看了韩其一眼，韩其解释说：
　　“或许你平时不喜欢吃蛋糕，可是既然今天是个节日，而我们又赶上了这个节日，那么就让我们被感染一下吧。感受一下节日的味道……这种味道应该是甜蜜的，带着奶油蛋糕的香甜气息的……”

　　“我记得很久以前我读过一本书，很古老的书，大概是我们的祖先离开地球时带来的。”身旁这人终于还是吃了奶油蛋糕，放下叉子后他说，“一个年轻人在圣诞节那天对他的舅舅说'圣诞快乐，舅舅，上帝保佑你！'，他舅舅说'胡闹'。这个年轻人问'圣诞节是胡闹吗？我确信，你并不是这个意思'，舅舅说'我就是这个意思，什么圣诞快乐，你有什么权利快乐？你有什么理由快乐？……圣诞节对你有什么好处？这不过是这样的时候：你得付欠款却没有钱；你发现自己长大了一岁，却不是更富有了一个小时；你得结清各项帐目，可是整整一打的月份里的每一项都表明你无利可图……你有什么理由快乐？'，也许人们应该等到可以快乐的时候再快乐……”

　　韩其微笑着看着他，“你真是个有意思的人，你似乎很现实，却还记得如此古老的著作上面写的句子。如果我可以，我也用那古书上的话来反驳你。”
　　“那本书里的年轻人回答说，”韩其从大脑里搜索出关于这本书的内容，偏巧正是他喜欢读的一本书，“也许，有许多事情，虽然我没有从它们那儿得到过进款，可是我也许已经从它们那儿得到了好处。圣诞节就是这类事情中的一种。可是我肯定，每当圣诞节来临的时候，我一直认为这是一个好时候。即使撇开对于它神圣的名称和来源所起的崇敬之心------如果任何属于它的东西可以撇开的话------这也是一个好时候。一个仁爱、宽恕、慈善、快乐的节期。
　　在长长一年的光阴里，据我所知，唯有在这个时候男男女女似乎不约而同地把他们紧闭的心扉无拘无束地打开，并且想到比他们低微的人们，就好象那些人的确是一同向坟墓走去的旅伴，而不是在另外的行程上的另外一种生物。
　　因此，舅舅，虽然圣诞节从来没有把一小块金子或银子放在我的口袋里，我还是相信它给过我好处，而且还要给我好处。所以我要说，上帝祝福它！”

　　“看来我被自己选择的方式击败了一回，我没想到您竟然对这本古书记忆的如此纯熟，”对方说，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韩其，“我想我记得并不是很清楚。我想这本书的最后一句话是句感恩的话：'上帝保佑我们，上帝保佑每一个人'。”

　　“你相信上帝吗？”韩其问。
　　“我相信自己。”他回答。
　　“这本书里舅舅还问了他外甥一个问题------'你为什么结婚？'，您记得那年轻人是怎么回答的吗？”
　　“为什么结婚？”他有些困惑，“我想我不记得了。”
　　“他的外甥回答说：'因为我恋爱'。所以您瞧，圣瓦伦丁节，与圣诞节一样，是不可缺少的。”
　　“原来如此。我想如果问我的话……”他没有说下去。
　　“你怎么回答？”韩其好奇地问。
　　“或许以后我们会有机会讨论这个问题的------为什么结婚。”他说，目光明亮。
　　“就象我们今天讨论为什么要过节？”韩其眨着眼睛。

　　“就象我们今天讨论为什么要过节。不管怎样，我们也算是过了个节日，如果你不介意，我想我必须得走了。”他歉身站起来，“很高兴见到你，上尉。”
　　“好吧，再见。我想我的大部分推测都没有得到认可，这可能会困扰我一段时间。不过，用这些问题来打发时间，总比用战争来打发时间好些。”韩其微笑着回答。

　　韩其看看李遂，他正盯着桌上一盆花出神。韩其想来想去，觉得这盆花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小旭弄来的，怎么看朱峤那家伙也不像会摆弄花的人。

　　韩其悄悄地走到餐桌前，从朱峤刚放下的盘子里拿了块三明治，往嘴里塞。朱峤瞪了他一眼，韩其很明白他的意思，在他心里只有李遂哥是第一位的。朱峤二十岁，据韩其所知，他的父母都是驻佑星同盟的外交官，本来他可以随父母一起去，但是他父母还是把他留在银河联盟。

　　在华尔泰要塞时，他险些被叛乱分子害死，因为他祖父是当时的政治首脑之一，可是李遂救了他。他虽然还是个小孩子，却也从那时就开始崇拜李遂哥。他对李遂的感情，韩其想未必比自己差。

　　韩其一边嚼一边看着李遂，他用瘦长的手指播弄着那盆花，韩其想那是一盆风信子，金黄色的花，散发出很好闻的香气，当韩其再次把手伸向盘子时，朱峤终于忍不住了：“韩其！只剩一块水果布丁了！”

　　“哦，是吗？朱峤，我想这是你做的水果布丁吧？看上去很不错。”韩其顾左右而言他。

　　“也许。不过，准将阁下是比较喜欢的。”他绷着脸说。

　　韩其叹了口气，从盘子里拿起小块毛巾擦擦手，看看了那块诱人的水果布丁，上面还有不少葡萄干。“告诉我，”韩其低声说，“准将难道昨天一整天都待在指挥室里吗？”
　　“差不多一整天。”他说。
　　“真是奇怪了，有几个人象他一样在这样的节日还待在办公室里……”韩其翻着眼睛说。
　　“不只准将一个人。”他顿了顿说，“有沃威克上校，还有小旭，安易先生，嗯，还有我。”
　　“哦，令人钦佩……”韩其有气无力地说。

　　“上尉，我认为这样渡过一个节日，”他颇为骄傲地说，“是让人受益非浅的。”
　　“我相信，朱峤，你会成为准将的好学生的。”

　　门开了，蓝旭端着冒着热气的咖啡走进来，一抬头，看见李遂站在花盆前：“阁下，您那样会使这盆花很快衰弱的。”
　　“哦，很抱歉。”准将连忙把手拿开了，“我想我不知道怎么养花。”
　　“您不必知道，”蓝旭无可奈何地说，“我会照顾它，您只要欣赏就可以了。您的咖啡，阁下。”
　　“谢谢。”

　　韩其无奈地看着他们，忍不住说：“小旭啊，好象我也说了想要一杯咖啡是吗？”
　　“啊，对不起，上尉，我忘记了，我再帮你倒一杯好了……”他转过头来说。
　　“不用了，我自己去倒吧……”韩其从桌子边站起来，“小旭现在简直和朱峤一样了，心里除了准将，再没有别人……”韩其嘟嘟囔囔地说。
　　“上尉你在说什么啊……”蓝旭略带不满地说。

　　韩其出去倒了咖啡回来，发现蓝旭正在浇花，李遂坐到餐桌前，朱峤仍站在餐桌旁。韩其想和小旭开开玩笑，于是轻手轻脚向他走过去，他正神情专注地盯着那盆花------
　　“过来，韩其。”李遂突然说，韩其倒被吓了一跳，蓝旭也回过头来看见了正在走近的韩其。他只好向餐桌走过去。“坐下。”李遂说。
　　“是，阁下。”韩其想要坐到他对面去，但他却指了指他身边的座位。

　　“告诉我，昨天做什么去了？”他一边吃着水果布丁，喝着咖啡一边问。
　　“报告长官，我过节去了。”
　　“是吗？具体来说呢？”
　　“具体来说------长官，这好象是我个人隐私啊？有必要向阁下报告吗？”
　　“嗯，我们可以换个角度------现在不是准将在询问上尉。”他眨眨眼睛说。
　　“哦，明白了……不是准将，是哥哥是吗？”韩其松懈下来，也不象刚才那样笔直着身子坐在座位上，“具体来说，就是在公园里散步，然后去舞会跳舞，最后去吃晚饭。”

　　“一个人？”
　　“和一个朋友。”
　　李遂一副恍然地样子，“原来如此……过的很愉快？”
　　“还可以吧。”韩其纳闷地看着他。
　　“看来最可怜的人是我，”李遂向后靠在椅背上，“竟然在吃晚饭时被人甩了……”
　　韩其突然明白过来，“天啊，哥，对不起，我忘记了……”自己是答应过要和他一起吃晚饭的，“真抱歉，都是我的错，我一高兴，就把你给忘了……”内疚地说。
　　“唉，”他叹了口气，“看来还是朱峤和小旭比较好，至少心里还能想着我……”
　　“我向你道歉还不行吗？”韩其可怜兮兮地看着他，“都怪我，一时间给忘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有种事了……哥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生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