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飛絮遊絲

2、PART A 节日颂歌 2

　　A.节日颂歌

　　（二）

　　“韩其，你能不能帮我找安易先生来……”准将坐在指挥台前，把两只脚伸到指挥台上面，一只手拿着咖啡杯子，看着前面的大屏幕。
　　“不行，阁下。”韩其心不在焉地说。
　　“嗯？”他扭过头看看韩其。
　　“今天我休息。”韩其说，然后叹了口气。
　　“休息？为什么？”指挥官把杯子放下。
　　“天啊，长官，今天是圣瓦伦丁节，大部分军官都放假了，我也放假。”
　　“哦，圣瓦伦丁节……”指挥官伸手摘下帽子，挠挠头发，“我忘了……那你还在这儿干什么？”

　　“不干什么。如果阁下问我为什么在这儿，我也想问问阁下为什么在这儿？”韩其有气无力地说。“虽然您是忘了今天过节，可就算您记得今天过节又有什么区别呢？您还是一动不动地坐着这儿喝咖啡而已。”
　　“韩其，如果我一动不动，我就没法喝咖啡了……好吧，”他把脚放下来，站起来，转身面对着韩其：“告诉我，亲爱的，难道没人约你出去玩吗？”
　　“是的，阁下。我是不是很给您丢人啊？”韩其皱着眉说，“唉，一想起在外面排着队、希望见到准将阁下的军官和漂亮姑娘们，我就非常的沮丧……哥哥这么受人欢迎、让人崇拜，可是没人喜欢我……这是一种多么沉重的打击……”

　　“我想这完全是一种胡思乱想……”他向后靠在指挥桌上，“小旭，你觉得韩其上尉怎么样？”
　　秘书蓝旭正小心翼翼地端着盘子走过来，里面放着快餐。他把盘子放在指挥桌上，“阁下，我觉得上尉人很帅，又很聪明，十分可爱。”
　　“你看看，连小旭都这么认为，你也没必要那么没信心吧？韩其，你是我在联盟里见到的最帅最可爱的上尉军官，我保证。……怎么我们舰队那些为数不多的女军官没一个约你吗？或者那个叫季寒的少校军官也没有叫你一起去参加什么派对？”

　　“我亲爱的哥哥，听说少校被准将阁下您派出去执勤了……”韩其回答。
　　“原来如此……”指挥官又抓了抓头发，“那么我晚上请你吃饭好吗？”
　　“好吧，”韩其叹了口气，“我出去散散步……”他向门口走了两步，又回头说：“哥，你真的不打算过节吗？或许我帮你订一束玫瑰送过来，你可以送给……”
　　“谢谢，我想，明年吧，假如明年我能记住这个节日……帮我把安易先生找来好吗？除非他也过节去了。”
　　“不，我想中尉也在某个角落独自喝咖啡吧。我请他到指挥部来一趟好了。”

　　韩其沿着台阶走上公园那座小山，山上种满了绿色的植物，景色宜人。在山顶上，可以俯瞰这城市的相当一部分：包括指挥部、劳伦斯大街及其它一些街道、蓝色湖泊公园等等。许多地方都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人们，真是一个兴高采烈的节日啊。不知道在那些战火纷飞的日子里，人们怎么渡过这个节日的？但愿这山上能安静一些……

　　山顶上有个宽阔的平台，四周有栏杆。韩其发现那里只有一个人，衣着普通，像个平民，独自一人站在栏杆前看着这一片城市的景象。还好，韩其想，只有一个人总比有两个人好------如果自己身边站着一对情侣，他也只好再躲到别的地方去。

　　圣瓦伦丁节是个古老的节日，或许可以叫情人节吧。每个人都可以约一个情人。韩其想起昨天晚上季寒告诉他今天要出去执勤，韩其觉得有点可惜，因为那小子一向冷酷，似乎朋友并不多，大多数人未必喜欢和他相处，但是韩其倒挺喜欢他。不只是因为曾经在游戏中相遇，联合作战时就感觉配合的得心应手，而且韩其发现季寒这人有种超越年龄的理智和敏捷，这也许就是他虽然比自己年纪小但军衔却比自己高的原因吧。无论在游戏还是在现实中，和他合作必然使人万分安心。此外，私下里，他倒有些小孩子脾气，实在是很有趣的一个人啊。

　　韩其想起早上避开几个青年军官的追问包括李遂提到的“为数不多的女军官”，好象他们都难以相信韩其没在前一天和别人约好。其实他本人对这节日也没有什么感觉，这种事情是自然的比较好，难道没有也要强求吗？那样多别扭，倒不如自己一人自在。

　　可是节日是必不可少的。就算韩其对节日没有什么特别的期盼，他也很高兴一年会有那么几个欢乐的节日，看看那些满面笑容人们，会觉得生活多么单纯美好啊……一时间，会把太空中的战争忘记。李遂哥，他也喜欢有节日，虽然他也没什么时间去过节------这是否是一种托词？

　　朱峤是韩其的同学，韩其确信他非常喜欢李遂，可是哥总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其实韩其不也是这样吗，也总装着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看来他和李遂还是有相同之处的，尽管……他们两人长的一点也不一样，所以人们总是想不到韩其会是李遂的弟弟，韩其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也不想知道，有李遂，他觉得骄傲和自豪，他爱他，他才不管自己为什么长的和他完全不同。

　　李遂准将有着棕色的头发，和有点棕色的眼睛，肤色适中，身材略显瘦弱，而容貌有些偏于妩媚，笑起来有着浅浅的酒窝，这也是人们总觉得他不像军人的原因，他与传统印象中的军人形象确实有所不同。可是韩其却有一头金黄色的头发，身材极为完美，个子也比哥哥要高些，有一双明亮而可爱的眼睛，眼珠却是黑色的，肤色相对来说浅得多，相貌精致招人喜爱，性格单纯，看起来要比他的实际年龄显得更加年少。就象蓝旭所说，再没有见过如此不同的兄弟……可是，只要韩其不在意，只要李遂不在意，那又有什么关系？

　　韩其不记得小时候他是否问过父亲，为什么他长的和李遂哥、和父亲都不一样，但肯定父亲没有告诉过他关于这个问题。那时候，父亲也象哥哥现在一样忙，他们并没有多少时间见到他……后来哥哥到军校去了，韩其也很难见到他……毕业以后，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舰队里，再后来，韩其也到军校里去了……

　　他从军校毕业后，再见到李遂，仅仅是在某个基地或空间站偶然遇上，很快不是他走就是李遂离开。现在多么幸福啊……可以天天见到哥，朱峤也可以……韩其想起在学校的时候，朱峤就很崇拜李遂哥哥，每当提起他，朱峤就会很高兴，聚精会神地听关于哥哥的所有故事……
　　看着海德堡要塞，韩其的思想来来去去，想到上学的时候，甚至更早以前……山下隐隐传来的音乐声忽然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想露天舞会快要开始了。注意到自己竟然还穿着军服，这样子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请我跳舞？韩其自己想象着，觉得很有趣，大概也只有我们的军官会请我跳舞吧？他考虑着要不要去舞会上看看热闹，一转头，却看见旁边那个人。

　　一个很年轻的人。韩其推测他大概不超过22岁。他有一头金棕色头发，白皙的皮肤。他的神态很特别，引起韩其的好奇心，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在心里推测了半天，考虑到自己的想法很有趣，韩其不由自主笑了一下，然后转过头去，打算离开。

　　正在韩其打算走开时，那个人却开口说话了：
　　“您刚才笑什么？”
　　韩其停下来，转过身去，那人依然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甚至也眼睛也没抬一下，仍旧望着山下的海德堡要塞。

　　“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我想你是个特别的人。”韩其眨眨眼睛说。
　　“我？对于我，你能知道什么？”他把目光转过来，那一瞬间，韩其发现他脸上掠过一丝惊讶的神情，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把目光落在韩其的肩章上。
　　“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好象不认识你，在此之前也不曾见过你。我只是------想象，或者说推测，你是个特别的人。”韩其笑着说。
　　“能对我说说吗，”他说，停顿了一下，“上尉？”

　　“当然。”韩其想了想，“你刚才表面上很平静，似乎完全是在专注地欣赏山下面的风景，但是我感觉在你的心里却恰恰相反------你正在想着某种相当复杂的问题。尽管你的脸上表现的波澜不惊，但是你的眼神中却有某种愤慨的东西。
　　你的额头光洁，眉毛挺直，目光敏锐，说明你是个有决断的人，敢于承担责任的人。嘴角坚定，说明你是个意志坚决的人，不会轻易被动摇。你的姿态也有点与众不同，有一种指挥若定的风度，但这似乎与你的年龄有些冲突，因为你太年轻了。你会使性格孱弱的人，在你面前抬不起头，或者说屈从于你的威摄之下。
　　如果概括起来说，你有一种领导他人的风范。”韩其又从头看到脚，“还有一点，我认为你是个追求完美的人。”

　　对方垂下眼睛，似乎是在看着地面或者干脆闭目沉思，过了片刻才又把目光转向韩其，韩其看得出这目光也在审视着自己：“你好象很肯定你的推测，在你完全不了解的情况下？”
　　“也许。可是，对于一个人，从任何传闻或者文字中得到的了解，永远不如面对这个人所得到的更多。你相信吗，我1８岁时就获得了心理学学位。”韩其微笑着说。
　　“你今年？”
　　“我今年２1岁。我想你也差不多。”
　　“我想也差不多。”他几乎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一种平静的表情，不曾露出一丝笑容。“我钦佩你的才华，上尉。”
　　“你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其实推测，终归是推测。虽然我很好奇，但也不会强求你回答我推测的结果。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儿？”韩其见他没有回答，就继续说：“我想，如果你和某位姑娘约会，她一定会非常快乐。”

　　“这也是你的推测？”他说，这次却有了一点点讽刺的语气。
　　“哦，是的。因为您相貌英俊，风度翩翩。”韩其毫不在意地说。
　　“可我并不是一个容易相处的人，女士们会觉得非常沉闷的。”他说。
　　“那是因为她们不能了解你的内心。我想，因为你追求完美，所以有时很难得到你所希望的……”
　　“我希望我会得到我想要的一切。”他坚决地说。
　　“有些东西，经过努力是可以得到的，有些东西就很难确定了……听见音乐声了吗，我想舞会开始了，你不去吗？”
　　他看了一会儿天边的云彩，转过头来，看着韩其：“上尉，我可以邀请你一起去吗？”
　　“非常荣幸。”韩其微笑着说。

　　　　这个素不相识的人，个子和韩其相仿，衣着朴素，但看起来质地很好，非常洁净，跳舞跳得相当好，如果说有毛病，最明显的问题是……韩其思忖了一会儿，在悠扬舒缓的舞曲中，对他说：“你舞跳的很好……”
　　“我认为你想说的不是这个。”他看着韩其的眼睛说。
　　“你怎么知道？”韩其好奇地问。
　　“虽然我没学过心理学，但我偏巧也喜欢推测。”

　　“哦……我是想说，你能不能笑一笑？你从来不笑吗？就算你不爱笑，可今天是个节日，大家都很高兴啊？”
　　对方沉吟了片刻，然后说：“恐怕这有些困难。”
　　“这有什么困难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做到。只是你不想罢了。或者你可以皱皱眉？冲我发发脾气？你怎么总是一副毫无表情的神态？”韩其循循善诱地说。
　　对方看着他，音乐结束时说：“你也是个特别的人。”

　　韩其叹了口气，伸出手拉住他的胳膊，“好吧，先生，不如我们去喝点饮料，再探讨一下这个问题。”
　　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随韩其走出来，两人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
　　“告诉我，你对节日的看法。”韩其说。“在我看来，你似乎对节日毫无兴趣，或者毫无感觉。你不喜欢节日吗？”
　　“我无所谓，节日有或者没有，为什么而有或为什么没有，对于我或者我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关系？”

　　“节日会使人放松，我想你也有必要放松一下。你看起来虽然并不紧张，我想就是有把枪顶着你的额头，你也不会紧张。可是，有时候，人们并不能认识到自己心理上的问题。你泰然自若，并不能说明你没有感到压力，你尽量把压力化解，但压力仍然存在。为了缓解压力，我认为节日还是有必要的。”韩其认真地说。
　　“问题是，像你一样的人，并不希望缓解压力，你好象习惯了在压力下生存，甚至会担心因为去渡过什么节日，使你过于放松，而造成一些坏的影响，比如使你松懈，缺乏斗志等等。”韩其煞有介事地说，好象自己真是个心理学家。
　　“你看，可能我说的可能有些过份了。其实我也并不知道……许多事，我并不了解……”从心理学家的角色中清醒过来，韩其想到，竭力想了解别人，却可能得到完全错误的结论，那么他的心理学学位不是白学了吗，他不由有些沮丧。

　　出乎他意料的是，对方竟然微笑了一下，“你不必沮丧，我认为，你的大部分推测可能都是正确的，或者是差的不多。既然你喜欢节日，为什么你一开始并不想庆祝这个节日呢？如果让我表达一下我的推测，那就是你应该有很多追求者，因为您容貌出众并且聪明过人。”

　　“哦，你真是一点也不肯输给别人。”韩其说——这人一定是在对我刚才说他“相貌英俊，风度翩翩”进行报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