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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牢狱之灾 ...

  •   夙阑城。

      虽唤作城,但夙阑的规模几乎可与城外各个大国相比。兴许是地理位置的原因,夙阑不受任何国家统领,也极少与其他国家有交易往来。

      没人知道,如此繁盛的夙阑为何不自立为国——毕竟夙阑的存在本身就是个未解的谜团。

      三百年前,夙阑忽然出现在万仞山峦间的一片平原中。当时,这座山峦附近爆发了两个大国之间的战争,战争结束后几年,才有人留意到这座凭空冒出的城市。

      据说,夙阑是天上的神仙不忍百姓受战乱波及,才降下的神迹。而夙阑城城主霞云,也被城民封为宫主,像膜拜神明一样尊崇。

      虽不知是否为同一个人,但三百年后的现在,治理夙阑的,依然是位被称作“霞云宫主”的青年。虽然已不再被当作神明膜拜,宫主依旧地位不减,是夙阑城民心中无比尊贵、理所当然崇敬的对象。

      夙阑城,理应由城主管辖。

      话虽如此,霞云却有许久未曾露面了,据说是因为他不喜热闹、喜清静的缘故,因此别说是城内百姓,就连那些世家子弟都未曾有缘面见宫主。

      这些年来,城内无论大小事务,都由宫主座下的四文判与四武使共同打理。据当地百姓口述,文判已更替过几代人了,从最早的梅兰竹菊到现在的风花雪月,一直都很认真尽责,也扮演着在各大活动中负责出面的角色。

      相较之下,武使就低调多了,或者说,和他们侍奉的宫主一样神秘。几乎没人知道武使都有谁、长什么样子、负责干些什么,就只知道夙阑有武使这样的人物。

      时间一长,这四位谜一样的武使就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话题。

      有者直言武使根本不存在,只是为了衬托四文判才被胡编出的角色;有者道武使其实是宫主的四位相好,只是碍于男身,不想让百姓说闲话才给了个虚无的名分;也有人认为武使其实潜伏在城内各大世家暗中进行监督,确保没人要对夙阑不利——

      各式各样的流言传到最后,堂堂武使,居然被世家们赐予一个诨号:“魑魅魍魉”,而文化水平较低的百姓,便直接唤他们“见不得光”了,反正意思都是一样的,不纠结那点笔画差别。

      这样一座独立于各国之外的大城,自然引起了周边国家的注意,偶有大国派使臣以“友善邦交”的理由前来,却无一不在商谈几天后,灰溜溜地离开。

      对方愿意洽谈,说明有笼络的希望,为何不深入探讨这个可能性?

      回到各国的使臣面对上头的斥问,是这样形容的:

      .

      虽无法直接与一城之主霞云见面,能见到文判之首风舒,使臣们也挺满意。在不带真心地恭维夙阑山清水秀、毓秀钟灵后,各国使臣便开始明争暗斗,竞相实践笼络大计。

      作为优秀的外交代表,使臣甲率先发言,积极地推广壹甲国如何强盛、如何富饶,宣称在其国家庇荫下的百姓都平安富足,无需担忧自家遭受其他国家侵扰,言辞间透露着“不乖乖归降我国就发兵攻打你们哦”的自信。

      然而,对面端坐着的风舒微微一笑,道:“夙阑人三十万余,半数为精壮男丁。虽不全精通功法术力,充当后备军却也绰绰有余。”

      “这……”

      看着风舒边上站着的、怒目圆睁的两位彪形大汉,使臣甲沉默了。

      见使臣甲无言,使臣乙趁机把对谈主题引到贰乙国上,大力宣传贰乙国盛产打造各种法器的重要材料——悖原。

      “掌握了资源,才能掌握天下!”

      使臣乙激昂慷慨地为长达一个时辰的演说作结尾。

      然而,他满腔的热情,却在风舒茶盅一扣间消弭无形。

      “我城悖原年产三千石,不知贵国如何?”

      三千!

      使臣乙心道,贰乙国也年产三千,不过不是三千石,而是三千斗。

      于是乎,使臣乙,败。

      余下的使臣丙还不死心,开始唾沫四溅地形容其国家土地肥美、物产丰饶,百姓不愁吃穿用度,个个膀大腰圆、膘肥肉美。说着说着,他见前来寻风舒议事的月喑身形瘦小,不由得出言讥笑:“贵城连月判都如此瘦弱,可见百姓必缺粮少食。”

      这次,回答使臣丙的是月喑。他幽幽地看了使臣丙一眼,道:“夙阑以瘦为美。”

      看着眼前蒲柳之姿的美少年,使臣丙哑口无言。他看看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再摸摸自己又胖了几圈的肥脸,退下了。

      ……

      听完使臣声泪俱下的报告,各国国君沉默了。

      好一个风判,好一个夙阑!

      连座下的文判都如此能言善辩、字字珠玑,那长居幕后的霞云宫主,自然更深不可测了。

      国君们是这样想的。

      于是,今日的夙阑城,也是一片祥和。

      .

      ……祥和个头!

      宁澄心中痛骂。

      此刻,他身在关押罪犯的天一牢里,和对面的老鼠大眼瞪小眼。

      昨夜,月喑将宁澄击昏后,许是无力将他扛起,便直接用漂移术运着他到天一牢。待他清醒时,月喑正在和天一牢门口的牢役进行交接。

      由于并未被束缚行动,宁澄在看清月喑那小身板后勉强站好,却忽感浑身抽痛,像是被人殴打过一般。

      ……?

      粗略查看之下,宁澄发现自己身上竟添了许多大小不一的淤痕,有些还冒着点血珠子,虽不甚严重,瞧着却有些触目惊心。

      察觉身后动静,月喑转头望向宁澄,并在静默片刻后,缓缓开口:

      “昨夜风大,不慎擦撞了些屋瓦。”

      ——信你才有鬼。

      简单的擦撞怎么可能弄出这么大面积的淤青啊喂!而且不是一两处,是十几处啊!

      宁澄哀怨了。

      自己只是犯了宵禁,经审讯后若未发现有所图谋,便只会接获口头警告,记录在案,之后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了——而他现在貌似连审讯流程都没经过,就被私刑了。

      于是,宁澄看着月喑迅速消失的背影,在心里暗暗问候对方,然后无奈地耸拉着头,被牢役押着关进牢房。

      天一牢内只有几丝微弱的光线,可至少不是全然黑暗。

      一踏上地牢石阶,宁澄察觉自己体内的术力快速流失,浑身的气力也逐渐被抽空。他勉强站稳身形,缓缓往下迈步,同时在心中默默思忖,月喑是否读出他眼神里的不满,故意使绊让他没好果子吃。

      宁澄不知道的是,这只是天一牢阻止犯人逃脱的关押机制之一。就如同他不知道,谁才是昨夜害他受伤的元凶。

      .

      “小月判——”

      月喑离开天一牢不久,便听见后方有人喊他。他还未回首,耳际便被插了朵散发沁香的小白花。

      “花繁。”

      他微微皱眉,念出来人的名字。

      一抹粉色人影笑吟吟地从月喑身后转出,摇头晃脑地道:

      “好久不见,喑喑你怎么又白了些瘦了些,看得哥哥我真是心疼极了。”

      ……明明昨夜才见过面不是吗?

      看着眼前这花团锦簇的男人,月喑取下别在耳旁的雏菊,回答:

      “我这无血色的苍白,又怎能和你那白里透红的肤色相比。”

      月喑说得真诚,毕竟他的工作需要昼伏夜出,而白日欲补眠时,却总是会有许多麻烦事找上门——其中半数便是花繁带来的,而且通常都不是什么要紧事。

      几年下来,他虽才刚满十七,却没一点年轻人该有的朝气,脸上无血色不说,眼底还挂着去不掉的黑轮。

      本来月喑无论是日常还是工作,都直接披发的。后来,在接获民众投诉说“半夜开窗以为自己看到鬼”之后,他在花繁的建议下将长发高高绑成马尾,这才看起来精神了些。

      闻言,那人笑得更为灿烂了。

      “喑喑真好,我就喜欢听你说大实话。”

      他有些可惜地看着被月喑捏在指尖的雏菊,道:“怎么就摘下来了?我觉着它挺适合你的。”

      眼前这个身着粉色轻衫、手持桃花枝的人,便是沾花舞花繁了。他人如其号,“花”名在外。一来,他确实是个花一样的美男子;二来,他扮相尤为风骚;三来,他如花一般招蜂引蝶,而且是很主动地去招蜂引蝶。

      这些年来,他恪守白日巡城之职,日日游荡在街头巷道,每见一人,便笑靥如花地迎上前,开始各种搭讪:

      “小茹,今日的蔬果看起来好甜,就和你的小脸蛋一样,让我忍不住想啃一啃!”

      闻言,二八年华的姑娘红透了脸,娇羞地低下了头。

      见状,花繁灿烂一笑,转而执起她身旁卖斗笠老伯的双手:

      “徐伯,你这双手真漂亮,骨节分明,满载岁月痕迹,迷人得让我好想捧在心头好好爱抚啊——”

      闻言,年过半百的老头脸上浮现可疑的红晕,姿态忸怩地锤了锤花繁的胸口:

      “讨厌!”

      这画面,已经是夙阑城人人见怪不怪的情景了。一开始,新任的风判和月判在观摩前辈工作时,一个笑脸僵硬,一个目瞪口呆,可后来见得多了,就连原来不擅应付这类言语的月喑,和花繁对答时,也变得从善如流起来。

      照理说,花繁这宛如花花公子一般的言行应该会招人讨厌,至少为男子所不齿,可偏生和他对话过的男子见到他就像见到心上人一般热情,只能叹一句贵圈真乱。

      此刻,夙阑万千子民心目中的男神抚着自己脸颊,用可怜兮兮的目光看着那朵小雏菊。

      月喑心中一软,温言道:“谢谢你的花,我很喜欢,回头再收进万花柜里。”

      事实上,这样的对话已经进行过无数次了。每一次,月喑都会将花繁赠与他的各类各样“觉得适合小月判/喑喑的某某物”收进柜子里。

      几年下来,被月喑施术保鲜后收入柜中的花朵,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那散发花香的柜子,也就成为适才提到的“万花柜”了。

      听了月喑的回答,花繁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像是记起什么似的发问:

      “对了,昨夜那位兄台还好吗?”

      他问的自然是此刻蹲在天一牢内的宁澄了。

      月喑小心地将雏菊收入怀中,道:“还行。”

      昨晚,他刚击晕宁澄,花繁就出现在街角处,并自告奋勇地要帮忙“搬动”眼前瘫倒着的那具躯体。见花繁兴致勃勃,月喑也就答应了,没曾想花繁竟一时好玩使用了漂移术,却又不专心操弄,一路磕磕碰碰的让宁澄受了不少皮肉痛。

      闯祸的虽然是花繁,但月喑却懒得向宁澄多做解释,毕竟宁澄对他而言只是个陌生人,就算被其怨恨也无关痛痒。

      月喑简短的回答显然没让对方满意。花繁眼珠一转,追问:“怎么个‘还行’法?昨天敲到宫墙那下好大一声,有没有撞坏脑袋?需不需要请人来治疗啊?”

      他接连抛出了数个问题,却是月喑不知如何回答的。

      月喑叹了口气,想了想,直接拉起花繁的衣袖,向天一牢走去。

      “去看看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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