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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从天而降 ...

  •   风在吹。

      寒凉的风打在脖颈处,隐隐有些生疼。

      半梦半醒间,宁澄只觉得额侧如裂骨般疼痛,而急速刮来的风,更是加剧了这痛感。他想要抬手护住自己,可身子却完全不听使唤。

      “魂魄不全……残识破散……”

      一道人声传来,仿佛近在咫尺,又似乎离他非常遥远。

      “对不起。”

      谁?

      他张口欲呼,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让人恶心想吐。脑海中混混沌沌的,两股力量不断地碰撞、交融,最后合为一体。

      灼目的光华晕来,照得人头昏目眩。

      ——大晚上的,怎么还有人在他房内燃烛光?

      迷糊间,宁澄感觉有几道光影不断晃来晃去,想睁眼瞧个究竟,却觉浑身乏力,只得昏沉睡去。

      黑影闪过。

      微温的掌心拍在他心口,动作轻柔得像是对待一个出生的婴儿,耳畔也传来若有若无的人声:

      “——去吧。”

      去哪?

      他下意识地想将那人的手甩开,却连开口发问的气力都没有。他想要挣扎,却陡然身下一空,就这样往下方坠落。

      啊啊啊啊啊啊啊——

      感情对方是想送他下地狱吧!

      这么想着的宁澄忽觉身上一轻,束缚他的力量蓦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身下柔软的触感。

      是梦吗?

      宁澄迷迷糊糊地想着,又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然而这回,静谧的夜不再沉寂。

      随着周边骚动声越来越大,宁澄再次惊醒过来。他有些无奈,只得按着发疼的额侧坐起,而后睁开双眼——

      他对上了一张血盆大口。

      “哇啊!”

      宁澄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就先惊恐地尖叫跳开了。

      那张画着浓妆的小脸移开后,宁澄将一边的棉被往自己身上扯,往床角缩了缩,这才看清了自身的所在地。

      暖阁,红帐,罗床,床头边还站了一圈披红带绿的姑娘。那些姑娘脸上画着厚重的妆,散发着熏人的脂粉气味。

      见宁澄坐起,她们也没退缩,只是睁着杏眼,眨巴眨巴地望着他。宁澄有些不甘示弱,立刻瞪大眼睛看回去,其中几位姑娘被他一瞧,竟像是害羞一般低下头。

      “小郎君,就算你看上青儿了,也不能这般夜袭人家吧?”

      与其他姑娘不同,一位青衣女子双手叉腰,气呼呼地开口。她刚说完,周边便传来咯咯的笑声:

      “对啊,长得斯斯文文的,却如此这般急躁。”

      “不过,这小公子生的如此俊秀好看,我怎就没见过?”

      “哎呀,搞不好人家是宫里的那几位……”

      ……

      宁澄刚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什么,想着出言辩驳,便听见一阵“蹬蹬蹬”的脚步声。

      “嘘,欢娘来了!”

      姑娘们忽然不笑了。她们闪身退到一旁,让出过道。

      须臾,脚步声的主人便来到宁澄跟前。那是一位粉面红唇、扮相妖冶的美艳妇人,虽看着已年过四十,却依旧风韵犹存。

      “——欢娘,这人没带半分银钱,便私闯我红鸾阁,该怎么处置得好?”

      青衣姑娘横了宁澄一眼,刻意提高音量发问。

      那妇人挑了挑眉,上下打量宁澄一番,不紧不慢地道:

      “卖给对街的阳柳居罢。”

      此言一出,一旁的莺莺燕燕纷纷私语起来。

      “我就说欢娘会将他送去阳柳居吧,总不可能留在我们红鸾阁。”

      “这小子白白净净的,倒是有些可惜了。”

      “有什么好可惜的,这副皮相瞧着就讨那些贵人喜欢,兴许能卖个好价钱。”

      “——等等,打住,你们要卖我,不需要问过我本人的意见吗?”

      听不下去的宁澄忍不住插了嘴。

      他知道自己长相还算出众,但这不代表他有出卖色相的打算。

      宁澄这一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向他扫来。他忍不住握了握衣袖,又像是想起什么地朝自己身上一望——

      ……还好,衣衫虽然有些凌乱,却没有穿脱过的痕迹。

      要是一觉睡醒发现自己失了身,还真不知该作何感想。

      “你浑身上下连块碎银都没有,不卖身,拿什么赔偿被你打坏的房顶?”

      欢娘这么一说,宁澄才发现有点不对劲。

      他清醒前,好像做了个下坠的梦。

      还有,将屋内照得明亮的不是那点可怜的烛火,而是——

      他缓缓抬起头。只见房顶赫然露着一个人型大洞。月辉星光自那洞口洒下,照着满地的碎石落灰,还有一地的疮痍。

      “……”

      那不是梦吗?

      宁澄按了按额侧,只觉得有些发疼。他心念一转,问:“等等,容我确认一下,这里是夙阑?”

      青衣姑娘翻了个白眼,娇嗔道:“谁不知这里是夙阑城,霞云宫主管辖之地啊?”

      ……很好,所以这果真不是梦境?

      宁澄痛苦地皱起眉,又问:“那宫主以下执法者,是四文判和四武使?”

      欢娘嘴角下撇,还没发话,青衣姑娘便又翻了个白眼,作答:

      “废话,风花雪月,见不得光,城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别以为装失忆就能了事,你弄坏了我的寝间,说什么也得赔!”

      ……冤枉。我这可没装啊,难道是梦中离魂不成?

      宁澄摸摸鼻子,苦笑。

      见宁澄不语,那姑娘闹得更凶了:

      “欢娘,你可要为我做主。这房顶是他撞坏的,把人家的床弄脏了不说,还把那么多东西都砸坏了。那梳妆台还是我初来红鸾阁时,欢娘你赠与我的,如今却被落石压烂了……”

      说着说着,她眼中泪光充盈、水波流转,竟像是要哭出来一般。

      宁澄看向她所指的梳妆台,那木制架子已被石块砸穿,眼见是修不好了。他心生歉意,柔声道:“这位姑娘,是宁某不对,不如我回府后凑齐银两,再赔予姑娘如何?”

      那姑娘脸色微愠,道:“你一个大男人,出门在外,身上连个破铜板都没有,就算回家又能凑到几个钱?不如到阳柳居当面首,若有幸被贵人看中,只消几夜云雨便能还清这债务了。”

      宁澄被她话语中的淫.秽之词冲击到了,想要出言反驳,却又打住。

      他家再不济,至少也开有一家粮栈。

      提起宁氏粮栈,城西方圆十里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可这红鸾阁位于城中心,距城西有好一段距离,谅是欢娘也可能没听过宁氏粮栈的名号。

      眼见这姑娘不依不饶,应是不肯放他离去的,那不如他先回家,待凑齐银钱后再做打算。

      宁澄打定主意,挥手将捏好的爆裂咒击向那人型洞。那洞口本就挂着些石块,将落不落,一击之下,碎块粉尘簌簌落下,而他也在一片惊呼声和叫骂声中跃上房顶,往城西疾驰而去。

      .

      夜晚的空气带着些许寒冷,却也起到了提神的作用。宁澄腾空术一展,轻足点地,一路翻飞,很快便跃出了三里开外。

      望着空荡荡的街道,宁澄心中不由得感慨:好在自己入过蓝严堂,否则此刻还身陷那红鸾阁无法脱身!

      宁澄这么想也无可厚非。那蓝严堂位于夙阑城南边,是城内达官贵人或富家子弟才有资格入的学堂,主要指导他们学习功法和术力。

      所谓的资格,自然是指缴纳学费到一定标准,而那个标准却是普通百姓怎么样也供不起的。宁澄家虽不十分富裕,但他身为家中独苗,父母盼着他将来能有所作为,这才花了大笔钱财将他送进蓝严堂。

      当然光入了学堂也不行,还得有一定的资质且愿意刻苦勤学,否则出了蓝严堂,也只能吹嘘自己神功已成,却连最简单的腾空术都做不到。

      思索间,宁澄眼前一花,一道橘光凭空出现在他前方,眼见就要撞上。他在看清那道光影后神色一变,连忙刹住脚步,在离那道光约一尺处停下。

      寂空中忽地响起的一声清哨,让他脸上更难看了几分。

      ——宵禁!

      宁澄从未深夜四处奔走,适才急着逃离红鸾阁,一时忘了夙阑城夜晚禁止人们外出的法令。他穿着如此醒目的樱草黄衫,还公然走在街上,不引起月判的注意才怪!

      同方才与青楼少女对话一般,夙阑城掌权者为霞云宫主,而主要管辖城内事务的,则是风、花、雪、月四位文职判官。

      夙阑城内,就连三岁稚儿都会唱:“丝帘伞,沾花舞;雪丧霜,映烛光。”

      这唱的是四文判的花名,源于他们各自的法器与事迹,比方说月判月喑就以夜间巡逻时,操橘纸灯笼闻名。那烛笼一到夜间便自体飘荡在城内各个角落,一旦发现没持有宵禁通行令的人,就会发出哨声作为通知,无论距离多远,月判都能立刻赶到现场将人逮捕。

      此刻,左侧房顶上无声无息地多了个瘦小的人影。那人一身淡黄薄衫,束作马尾的长发透着赭色,身形在月光映照下苍白得近乎透明,纤弱得像是随时会被风刮倒在地——可看见这样一个病弱美少年,宁澄却宁可自己撞见只暴戾的怨鬼。

      不用说,这就是映烛光月喑了。

      两人对视,相互无言。

      良久,月喑像是被风吹落一般自房顶飘下,落在宁澄左侧。他漂亮的脸孔上平静无波,轻轻启唇,发出若有若无的气音:

      “……姓名?”

      对有犯案嫌疑的城民,文判们可是拥有绝对的执法权的,即是说一旦宁澄反抗月喑,就会被视同于拒捕——也就是公然挑衅夙阑的执法机制。

      事已至此,宁澄只得挤出笑容开口:“在下姓宁,单名一个澄字。”

      听他回答,月喑直接举起瘦弱的手臂,指了指他念道:“宁澄。”

      四周橙光大作,只见数枚烛笼应声而来,灯影交错,照得月喑脸上忽明忽暗。

      此刻,月喑一声令下,附近烛笼纷纷围上。最靠近宁澄的那只甚至撕开像嘴巴一样的裂口,径直向他扑去!

      哇啊!

      宁澄吓得直接放弃抵抗,抬手护住脸部,想说要上就上吧,别啃脸就好——

      然而橙光之后,却是一片寂静。

      宁澄有些奇怪地放低手臂,瞥向一旁的月喑。后者脸上闪过一丝不悦的神色,道:“假名。”

      “?”

      什么假名?

      宁澄莫名其妙,而月喑则在瞬间作出判断,直接掠到他身后,动作快速得让宁澄只来得及看见一抹淡黄残影,便在后颈一痛后,陷入昏迷。

  •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看官们,大家好!这里是陌上闲月。发文第一天,先和各位看官打个招呼(鞠躬)
    希望在座的各位,都能喜欢这个故事。
    祝阅读愉快!
    .
    P/s:
    月判大人的名字是月喑(yīn),不是月暗(àn)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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