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阳光就灿烂》炽热冰蓝

27、027

　　人类是一种适应性很强的生物。

　　一开始愧疚，然后是愤怒，再是茫然，紧接着是不知所措，再然后是恐惧，最后是习惯恐惧。

　　有些事情不能更改，那就只能逆来顺受。

　　有想过反抗，但懦弱者，不敢反抗。

　　即使一次又一次遭遇残忍对待，即使中途想过要逃离，但是在痛苦暂时结束后，在喘息着苟延残喘的时候，某些人却又会自欺欺人：

　　“没事的，已经过去了，所以没事了。”

　　真遗憾。

　　向北顾就算曾经不是这样的人，也不想变成这样的人，但现在也差不多了。

　　正常人才不会在被人欺凌过之后还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拖着残破的身体去想着如何服侍施暴者。

　　林析看着向北顾面无表情用右手熟练地料理，左手垂落在腰侧，行为举止从容流畅。

　　总有一些人，不用刻意去矫揉造作，他的一举一动天生就有独特气质，令人看了舒心放松。

　　只是看着向北顾，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一种享受。

　　然而保持这样的风姿的同时，大概很少人会有人关注那衣服下面残破不堪的身体——当然，也看不到，因为向北顾习惯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无论春夏秋冬。

　　很多人以为他是在装模作样耍帅好看，常峰也这么提到过，不过……

　　唰——

　　向北顾的动作僵了一下。

　　他的发梢在那一瞬间之后，开始不断地往下滴水。

　　向北顾转过身去。

　　林析拿着一个倒了干净的水壶站在他身后，微笑着和向北顾对视：“怎么这么不小心，连热水都没放好，你准备让我喝冷水吗？”

　　“……”向北顾垂下头，“对不起，我马上弄热水……”

　　他双手伸出想捧过林析手里的水壶，但林析却抬高手，和向北顾错开。

　　“就准备这么湿哒哒的碰我？你想让我浪费时间去洗澡吗？”

　　“……不。”

　　“洗澡去。至少花十分钟的时间折腾够了再出来。”林析捏了一把向北顾的脸，“不然我不介意在这里直接扒了你衣服再做一次。你不想被回来的苏汐沫撞见吧？”

　　“……”向北顾低头，“菜……”

　　“中途停止又不会炸锅，等会儿重做就是。”林析推了一把向北顾，“还不快去？”

　　被林析碰到的向北顾身体再度僵了一下，他轻声嗯了一声，转身简单处理一下，之后就越过林析走出去。

　　他从始至终都没再和林析对视过一眼。

　　林析直到向北顾消失后才收回自己落在向北顾身上的视线，啧了一声，然后把视线转移到砧板上。

　　“要切出这种……有点难啊。”林析把袖子拉上去，“不过试试看吧。”

　　“砰！”

　　刚出房间的苏汐沫还没有站稳就听到一声爆炸声响，吓了一跳，端着外卖的手差点把剩余的食物都撒到地上去。她稳住身子快步走向厨房，就看到林析捂着鼻子站在微波炉边上。

　　苏汐沫：“……林析，你在干什么？”

　　林析擦了擦满是灰尘的脸，回头看了苏汐沫一眼：“这微波炉做完一道菜就废了，一定是用太久了。向北顾太节俭了，这么个破烂还留到现在不去买个新的。”

　　苏汐沫：“……你们林家人都是厨艺**，不要随意进厨房。北顾呢？”

　　“在洗澡。”

　　“你是不是又和他去哪里打架了？我看你们消失了一整天，门口只有一份北顾留给我的外卖……”苏汐沫蹙眉很不满看着林析，“我已经没和北顾怎么样了，你还想要怎么样？”

　　“啧，被折腾了那么久还有心思惦记着你饿不饿……”林析的笑脸染上淡淡嘲讽之色，随后端了放在一边的盘子出去，“反正我们的事情不用你干涉，把那外卖清理掉吧，外面的食物真是怎么看怎么不爽。”

　　……恩，其实那外卖是向静点的还没来得及撤销的外卖，可惜人格转换后林析压根儿不记得事，认为门外外卖是怕她饿留给她的苏汐沫也不会认为外卖是林析点的。所以这又是一个误会了。不过是无伤大雅的误会。

　　林析把自己做的唯一一道菜放到桌上，又用筷子戳了戳软糯，抬头看苏汐沫：“你，过来尝尝。”

　　“……我不觉得这种黑色料理能吃。”苏汐沫把吃剩下的外卖放到冰箱里后，转身就听到林析这种话，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了。

　　“也是，毒死你，你妈妈倒是会来给我找麻烦，毒死向北顾的话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一会儿让他试吃好了。”林析很淡定把筷子放下。

　　苏汐沫直接被林析无耻的话惊住了。

　　她咬牙，拿了一双筷子走过来。筷子接近黑色物体时，她语气冰冷：“你自己没嘴不会自己尝味道吗？”

　　“别人的感觉比较有道理啊。”林析笑笑，漫不经心回应道。

　　真抱歉啊。

　　他没有味觉，食物再好吃在他品尝时也不过是一个干巴巴的味道，他的试吃能试吃出什么道理来？

　　当然，他不是天生就没有味觉。

　　高中那阶段好像发生了什么他记不得的意外，然后他的身体就有些地方不对劲了——味觉什么的，只是一个小方面。

　　话说回来，他以前为什么可以把某些事情看得那么开？明明那么多异常却没什么心思去探究，一直画地为牢，原地踏步……现在想想，到底是人格分裂的问题，还是他本人潜意识里就不想去探究某些东西？

　　谁知道呢？

　　沾了食品些许碎末的筷子放入嘴里，只感觉到纸屑触感的林析紧盯着苏汐沫，想要看看她是如何的反应。

　　苏汐沫刚开始是等死的反应。

　　不过尝了一口之后，她愣了一下，筷子伸向那所谓的黑暗料理，又忍不住尝了一下。

　　“……好吃。”

　　虽然模样难看了一点儿，但是比她尝过的任何甜品都好吃。

　　细碎的巧克力粉把软糯的胶状物包裹，一口咬下去品尝到的丝滑感妙不可闻，甜腻的味道在口腔炸开，舒畅得令人迫不及待沦陷。

　　苏汐沫舔了唇角，把筷子放下：“好吃。如果再把外表修饰一下，它对于你女朋友来说就是完美的惊喜。女孩子向来拒绝不了甜品，尤其是喜欢的人亲手做的甜品。”

　　林析听到苏汐沫前面的话还感觉挺满意，但越听到后面，他的脸色就越古怪。

　　“女朋友？”

　　“我今天出去的时候遇见了一个人，他说你脚踏两条船，一边跟女朋友暧昧，一边舍不得未婚妻，还说我和北顾在一起好了。”

　　一个人？谁？他室友？

　　不，常峰那些人绝对不会在他不在的时候说这种话，还被外人听了去。

　　可要不是他们，苏汐沫哪能知道他存在一个假女友？

　　“难道我说的不对？”苏汐沫眯着眼睛看着林析，“这可是你哥哥亲口告诉我的。”

　　林析：“……”罪魁祸首找到了。还剩下另一个问题。

　　“早起的时候在沙发上发现了一点儿痕迹，你可真有胆子，大白天就让女朋友过来和你乱搞。”苏汐沫的脸上露出讥讽，“重色轻友说的就是你这种人物。和相处没几年的女人难分难舍，还为了做料理给她准备拿我和北顾试毒，但对我和北顾……我跟你认识了十几年也没见你脸色对我多好看过；北顾待在你身边那么久，对他来说你就是他亲兄弟，但你却端起少爷架子来把那么一个骄傲的人玩弄得这么自卑……”向家可真是欠了林家的。

　　如今的向北顾是。

　　当年的向晅亦是。

　　林梓栎和向晅最初的感情不也是很好，甚至林家的企业在二十多年前就能达到那种成就，向晅也功不可没，但他最后却疯了一样直接把林梓栎的发妻撞死，然后销声匿迹，尸体三天后被人发现在案发现场不远处的湖底，在这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但猜也能猜出来是林梓栎或者木箐箐对向晅做了什么。

　　有些命案，凶手犯下了什么样的罪过，其实并不怎么重要，重要的是凶手为什么会犯罪。

　　可惜某些事情的真相不会随着人的挖掘而逐渐浮出水面，而是会如沼泽里的东西一样越陷越深。

　　苏汐沫的推论说正确，其实也不太正确。

　　现实发生的事情往往比小说中更加玄幻，所以她永远只能猜中一半。

　　向晅和林梓栎暂且不提，如今就说林析和向北顾之间，她其实也没看得那么透彻。

　　但是她的话的确说到了林析的心里，尤其是那“自卑”二字。

　　握着筷子的手渐渐收紧，林析的脸上笑容保持不变，心里却风云莫测。

　　而此刻十分钟已到。

　　向北顾当真是很听很听林析的话，说了至少十分钟，那就至少十分钟，他不会提前出来，只会卡在点上出来。

　　然后，向北顾一出来就看到林析和苏汐沫一个坐一个站聚在一起的画面。

　　真和谐。

　　林析的位置就正对着卧室，所以他一眼看到了出现在门口的向北顾。

　　向北顾衣服换了，头发也干了——在规定的十分钟内他恐怕更多的是吹头发而不是洗澡。

　　“挺快的嘛。”右手托着下巴，林析轻笑着看着向北顾，“不过这么短时间，你到底洗没洗干净啊？”

　　向北顾沉默不语，只是看了林析一眼，又看了苏汐沫一眼，沉默低下头去走向厨房，走向空荡荡的水壶，似乎准备遵从不久前的约定去烧水。

　　但他路过桌边时，脚步却停了下来。

　　林析叫了他。

　　“我没兴趣喝水了，也懒得在等你做饭。”林析直接用脚把身边的椅子推开，把自己用过的筷子递给了向北顾，“来，尝尝苏汐沫做的……啊，跟你学了这么久厨艺还这么蠢，你下次不要教她做菜了，她没这天赋。”

　　苏汐沫：“……”

　　向北顾看着似乎烤焦了的甜品，茫然把筷子接过来，他下意识看了看苏汐沫，又看了看林析。

　　“林析。”苏汐沫皮笑肉不笑，“你别见缝插针。”

　　“真不好意思，你的缝在哪里？我绝对不插针，不过可以试试用你手里的筷子插哦。”林析瞥了一眼苏汐沫，微笑回应。

　　苏汐沫：“……”好想打人。好想撕了他那张嘴。

　　“是我教的不好。”

　　向北顾也见过苏汐沫菜，卖相可比如今这盘好看多了，但他之前是有猜测这是苏汐沫为了报复林析特意做给林析吃的黑暗料理，但林析说过那种话之后，这盘菜就只有可能是林析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