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金牌补完者》千釜药

138、阿米尔的星光10

　　之后的故事，就如莫路华所说的那样。

　　旅途上，他完成了很多的计划，有些与星星有关，而绝大部分与星星无关。他获得了许多足够安静的、电量充足的晚上，在这些夜晚默默生产着不能丢掉的数据资料，大部分存在电子云端上，也有很大部分打印在纸上，用防水的箱子打包好装在车里，一开始只有一箱，然后渐渐变成两箱、三箱……再后来，车后箱就成了丫丫攀爬玩耍的地方。

　　他们先如约去了海岸，在那里的沙滩上留下许多脚印。那段时间里，他们的衣服和丫丫的脚丫上就会有许多砂砾，到处都是海水的气味。他们每收集到一些有效的观测图与数据，就捡起一块贝壳或石头，于是后备箱里就多了一个满当当的、装着很多不同种类的贝壳和石头的箱子。

　　后来，他们跑去了中原的县城，机缘巧合地听说某座高山上将要建起一座观星台，就决定赶在那之前先去一探。他们将丫丫放在寄存处，穿着很厚的衣服牵手爬上雪顶，留下了计划之外的星图与数据，也留下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充满冷空气的吻。

　　原定的目的地下起了雨，他们就改北上为南下，直接去了山地公园。这里的视野比月亮平原还要开阔，未加开垦的土地上也有更多成群的野兽，让丫丫很是警惕。他们本也没想在这里停留太久，但是路过沼泽时发生了一些意外，莫路华的车子出现故障，不得不送去厂里长期维修。

　　他们刚被迫暂时放弃交通工具，就发现丫丫居然奇迹般地不害怕海浪与轮船摇晃。于是他们驶向大海，而在这个星球的南方，在莫路华计算出的最佳方位上，恰好有座足够大又不会太大的岛屿。贺清歌在这里学会了如何操作那些最专业的器械，而莫路华在这里得到了贺清歌送给他的第一首诗。

　　他们在这里一直待到汽修厂打来电话，告诉他们车子已经修好。观测局在这时公布了驻极地观星台的数据，前沿研究员纷纷开启倒数计划，一天一天地等待着阿米尔星落的到来。莫路华犹豫很久，也还是将这样的倒数提上了计划。

　　他还在一直试着去实现那个没法被理解的、注定无法实现的愿望——正如他所说过的那样。

　　但他没预料到的是，当他越是试图去记录，去弥补那个本应存在的缺口，随着他对这个世界的观测的完善，那个缺口的存在，在他看来，就愈发明显、愈发清楚，直到略显荒谬的地步。

　　但除他以外却无人在意这一点。而这又令这一切更加荒谬了。

　　也正如他先前所说的那样，他时常会崩溃，但从没放弃，这个心愿一直折磨着他，然后被折磨着的他也一直折磨着贺清歌……

　　贺清歌问他：“还是，一定要做吗？”

　　莫路华最后调试着微型动态观测镜的控制器，将参数一丝不苟地调试到最佳数值。

　　在大陆的北方，过了雨季就算是入秋。北方的荒原比想象中的还要冷，夜晚的每一次吐息都伴着浓浓白雾，尚未成型，又立马滚动着消散在不绝的急风里。

　　读表盘上不一会儿就结起了水雾，他不厌其烦地擦拭了一次又一次，就像贺清歌一次又一次地询问、而他一次又一次地回答：“嗯。”

　　于是贺清歌没再说什么，默默地替他看起了电子钟。精确到毫秒的世界时钟与倒数的计时不止息地跳动着，以此标记时间的流逝。倒计时的尽头在几分钟后，意味着此处将能看见一群星星从天边划落。

　　今天太冷了，他们本可以过几天再来的。但是莫路华很需要这群流星的数据，它们能帮助他定位出阿米尔星落的最佳观测点，而且只有他能完成这次的测算——毕竟也只有他会为了完成这件事在骤冷的秋夜守在荒原了。

　　这次的阿米尔星落将是全球性的，将会在几天内的不同时间段覆盖整个阿米尔。这个结论还是出自他本人之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一点了。而既然在世界上的任何地方都能看到它们，那么在哪里看到的它们最美丽最清晰，对于阿米尔的子民来说，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有个最佳观测点固然很好，但它并不必要。毕竟星星的浩瀚与美丽是不争的事实，不需要什么额外的证明。

　　就好像从没想过为什么要热爱星星，阿米尔的子民同样没想过为什么要证明星星的浩瀚与美丽。这些美好的字眼好像凭空诞生，并且生来就美好，没有理由。

　　莫路华最后一次擦拭了表盘，在上面喷上了防雾剂。他将防风镜重新系了一遍，并脱下厚厚的外套，将它交给贺清歌。动态测镜会随着星动移动，而他们来不及也没有条件在刮着大风的荒原上布置接收器，接下来他就只能捧着接收器跟着测镜跑了。

　　星落随时可能到来。虽说这群流星的观测时间是观测局给的，但宇宙中的一切瞬息万变，出现几秒种甚至几分钟的误差都很正常。他将注意力集中到接收器的表盘上，发现测镜飞得有些太高，实时数据因此出现了不稳定的波动。他尽力地高高举起接收器，却因为戴着手套有些拿不稳，就把手套也摘掉了。

　　“太高了吗？”

　　莫路华说是。可能因为寒冷，他的声音微微发颤。

　　贺清歌就把衣服又还给他，叫他穿好，还脱下自己的给他多套了一层，并将电子钟改为响铃模式，然后在他莫名又有些慌张的眼神中蹲下，说上来。

　　“不、不用，我自己举高一点就可以了！”莫路华双手拿着接收器无法摆手，就使劲摇头。是他自己非要冒着大风过来，贺清歌本来也不必要陪他一起来的……

　　“快点。”贺清歌说，“快到时间了！”

　　他这样说着，电子钟就发出滴滴的响声，开始了最后半分钟的倒计时。

　　时间在催促，但接收器的读数却还在闪动，一定要莫路华踮起脚才会稳定，可他接下来还要跟着测镜一起跑……

　　“不是很重要吗？”贺清歌将腰又弯下去一点，方便他坐上来，“要来不及了。”

　　要来不及了。

　　这就像一句咒语，每当它在他耳边响起，他就要想起那既定的终局，吞噬一切的黑洞，荒谬的世界失去了意义……回过神时他就已经被贺清歌扛起来，有了两个人的高度。

　　他在倒计时最后的尾声中高举起接收器，双手在冷风中微微颤抖。

　　随着运行指示灯的亮起，读盘上的数据终于稳定，飞在半空中的测镜也开始向前飞行，贺清歌就也跟着全息屏显示的地图路线与之一起向前奔跑。

　　他们跑动起来，风就更大，脚步也更颠簸。一双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腿，他就下意识地低头。他听见跑动的喘声，与风声混合，但速度没有变慢，反而随着测镜的前进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抬头，”也不知贺清歌是怎么感觉到的，他说，“抬头！”

　　莫路华就抬起头。防风镜稍微有些歪了，有些许凉风漏进来，恰好吹干了他的眼睛，他的视野重新清晰，恰好就看见那几秒的流星从天边划过，而他们的步伐紧追着它，真的成了追星星的人。

　　荒漠辽阔而空荡，而他们是此处的追星者，要从阿米尔的土地一路追到星空彼端，此时每个事物就都有了它自己的任务：接收器负责记录数据，他负责握紧接收器，而贺清歌负责将他举起。

　　头一次，莫路华看着流星，却不是在看表盘上的数据。他专注地听着风声和风中的呼吸声，脸颊上满是在冷风中立马变得冰凉的泪水，直到星群重新平静，记录完毕，他的双脚重新站在大地上，仍是没有彻底被风吹干。

　　“……为什么？”
　　贺清歌将从空中落下来的测镜收好，此时仍在喘着，却顾不得去擦满额头的汗，轻声问他：“哪里不舒服吗？”并用手背擦了擦他泪涔涔的脸颊。

　　“没有，”莫路华说，“没有不舒服。”

　　“那是数据接收出问题了吗？”

　　“没有，没事……”

　　“那为什么难过？”贺清歌的眼神困惑极了，但更多是同样的痛苦，“是什么在让你痛苦？”

　　莫路华不说话。贺清歌就明白了：“又是那个心愿吗？”

　　“……应该也不是。”

　　莫路华说：“我早知道它不会有结果，而就算如此我也仍然要走下去。我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决定……”

　　“好。”贺清歌说，“那就去做。”
　　他腾出几息的时间来缓了缓气息，才继续：“但是不要责怪自己，好不好？既然是心愿不会有结果，那就不是你的错。”

　　他静静地看着莫路华，莫路华也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回答，却冒出了更多的泪水，看起来好像更痛苦了。

　　贺清歌不知道怎么回事，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只好隔着两层厚厚的衣服和一台接收器抱住他，搓搓他冻得通红的耳朵，说我们回去吧，回去吧，这里太冷了。

　　莫路华就乖乖地说好。他总是很乖，就连痛苦的时候也是这样，安安静静地流眼泪，安安静静地让自己早点睡去，等待第二天太阳升起，实在睡不着、等不来，他就乖乖地贴到贺清歌身边，抚摸着丫丫的脑袋，直到自己慢慢平静下来。

　　这次他也很乖，但跟以往不太一样。回去的路上他总在时不时地看向他，但又并不说话。贺清歌问他冷吗，他说不冷，贺清歌又问那是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莫路华不回答。

　　他看起来有些累了。以往每到这时候他就会开始说一些离别的话题，想要将贺清歌推开。鉴于这种时候往往也总是他最安静也哭得最难过的时候，贺清歌觉得促使他说出离别的并不是厌烦，而只是在恐慌罢了。

　　但这次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静静地流眼泪。

　　于是贺清歌意识到，这一次，自己好像才是他的痛苦的来源。

　　他问是我做了什么叫你不开心的事情吗，莫路华说没有，他又问那是我让你想到了不开心的事情吗，莫路华就又开始落泪，他就不舍得再继续问下去了。

　　这次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以往贺清歌总有办法让他忘记痛苦，但现在他本人就是那痛苦的一部分——他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所以他什么都没有再说，什么都没有再问，只是静静地守着他入睡，然后再牵起他的手入睡，希望能在梦里找到灵感。

　　虽说他总记不清梦的内容，但他确实经常会从梦里找到答案。比如这次，他梦见了月亮平原的田野、松鼠和月亮河，梦见那栋他停留过数十天的灰顶房，房子里亮着灯光，而房子后面是每个梦中都不曾缺席的夜幕与星光……

　　贺清歌想，是时候该回家了，但他要怎么和莫路华提起这件事，才能叫他不误以为是他对此厌烦了呢？正当他思考的时候，莫路华扯了扯他的衣袖，轻声说：“算出来了。”

　　他刚刚处理完昨天收集到的数据。如果算法没有出问题，那么就将得到一个地理范围，智能终端将直接用弹窗的方式告知具体方位。

　　“北纬35度35分到37度9分，东经119度30分到121度0分……”

　　贺清歌问：“这意味着什么？”

　　莫路华看着这个结果怔愣许久，直到智能终端跳出弹窗，说：“已检测到目的地，您的目的地为：月亮平原。”

　　这意味着，他们要回家了。

　　贺清歌就问他：“想家吗？”

　　莫路华愣了好半晌，又犹豫了一会儿，才慢慢地点了点头。

　　“那就走吧。”贺清歌说，“我们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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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啦，谢谢观阅～
一转眼就进入完结倒计时了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