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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我的卧室在二楼,落地窗户挂着浅绿的窗帘,靠床的墙壁被我用一块巨大的冰蓝色的布遮盖上,显得格外有特色。其他的就没什么了,普通的书桌、普通的床、普通的电脑,桌上的一盆文竹让屋子看起来有了点生机。本来我是不会养那玩意的,都是杨雪和何舒俩女人白霍的。既然都在同一个屋檐下了,我当然也不好意思亏待它,浇浇水,除除虫,竟也乐得其所。到过我家的人都说,我家除了我的卧室外,其他的房间布置得就像冰窖,冷冷的墙壁,板涩的装饰,家具算不得崭新,也不陈旧,但是看起来没有丁点生气,呆呆地杵在原地,像在和谁怄气,也许是我那吵了快十年的父亲母亲留下的怨气和火气吧。现在他们终于解脱了,甩掉了我这个大包袱,自由自在地各自逍遥去了。
      小D对我放在桌上的画纸、画笔和油彩什么的很感兴趣,仔细看过,眼睛放出异样的光,她轻声却很严肃地问我:“你画画是为了……许挣吗?”
      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直言不讳,一点也不顾及我的伤口,算了,她是个缺心眼的孩子,我也不和她一般计较。
      她见我一声不吭,便不再追问。借口转移话题,小样儿装得有声有色,也不知是真纯还是“甲醇”。她的长头发一直在我眼前晃啊晃的,飘过来,飘过去。她一会儿说什么你的卧室很漂亮啊,尤其是那方蓝色的布;一会儿又说起宿舍里很脏很乱,大家经常不打扫;一会儿又问我论文搞定了没有啊……我躺在床上,心不在焉地应和,思绪早已飞到爪哇国去了。
      “嘿,死凌零,你又在勾引我老婆啊?”李思这家伙很快几收拾好了饭桌残局,闯将进来,横在我们中间,撒泼卖傻的。
      “呵呵,零,你这块蓝布好有个性哦,里面不会藏着什么秘密吧?”小D在一旁兴高采烈地叫嚷,一脸陶醉。
      “鬼勾引你老婆!”我捶了他一拳。他笑着凑过脸,没正经地说了句:“对哦,对哦,你才是我老婆!”
      最普通的玩笑了。李思就是这样,逮着谁就老婆长老婆短,和我认识的时间太长,叫啊叫啊,都成习惯了。谁也不会放在心上,偏偏小D却信,她不自在起来,脸也红了。吃醋?委屈?果然是个纯洁无邪的孩子啊,以后可有的她受了,她也不瞧瞧李思是什么人,PLAYBOY啊,他不沾花惹草才怪呢。
      我瞪了李思一眼,要他快去哄哄。谁知,他跟我犯牛脖子,硬是不哄。坐在我书桌前,随手翻起了我那蹩脚的素描。
      小D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笑了笑,脸上露出两个酒窝,一深一浅,她说:“李思,我晚上有事儿,你先送我回去吧?”
      我怀疑李思那天洗碗洗傻了,也不知哪根筋错了,他冷冰冰地甩一句话:“才来就要走啊,你扫不扫兴?”
      “那……那你们玩吧,我先回去了。零,我真有事,先走了,再见哈!”她的脾气好得让我瞠目结舌,她一直就是那种招人疼、惹人爱的女孩。
      我点头微笑,目送她出门。她的身材颀长而玲珑浮凸,背影也很幽雅,我羡慕地吞了一口唾液。同是女人,似乎所有的好处都被她占了,我真有相形见绌的感觉,甚至在一刹那冒出“如果我长成她那样,说不定许挣冲着我的身材就答应我了”这种荒唐而可怜的想法。我自己都不能不嘲笑自己的堕落可鄙。
      “操,扫兴!”李思自言自语似的骂了一句。
      靠,这种人渣,气走了女朋友,还在这里人模狗样地发飙,凭什么啊!我气不打一块出,骂道:“滚出我的卧室!”
      他爆发般一把拉住我,恶狠狠地叫嚣:“你那姐们性冷淡啊,都这么久了,连手都不让我碰!妈的,什么人嘛!”
      听了这像是委屈像是抱怨的话,我简直要晕厥。就差没喊:“号外!号外!本世纪最大的笑话!”花花公子李思连他女朋友的手都没碰过?
      “哈哈哈……”我笑得从床上滑到地板上,窝在地上揉肚子,最后,强忍着笑着他说“衰!”
      一看见他怒目圆睁、毛发倒耸的滑稽模样,我又笑了,他气得狂吼乱叫:“靠!凌零有种你再笑!”
      我还是抑制不住笑,笑得捶打床,捶打地板。这个李思啊,从来把马子都是几个步骤:牵手、接吻、上床、分手。本能得让人怀疑他有没有思想。而这次,交往也有一星期了,居然还没碰过小D一个小指尖。你说我该夸小D能干呢,还是笑李思衰呢?嘿嘿!
      一个湿热的物体猛地压在我的唇上,我还没反应过来,李思这厮便疯了似的狂吻一通。唇舌交缠的暧昧,电光火石般耀眼,虚假得让我头晕目眩,但是还是想笑。推开他,我还是笑了。
      “零,干脆你做我女朋友吧,啊?”他把那张削尖白皙的脸凑近我,用一种蛊惑的口气引诱我。怎么看怎么像一大尾巴狼。
      “好啊,”我笑道,“你先把许挣杀掉。”
      他把坐得歪歪斜斜的我扶正,一本正经地说:“认真点啊,好不好?”
      “好,好,好!认真点!”我强忍住笑,绷紧脸看着他。这小子的头发多久没修了,快有许挣的长了吧?其实,他长得不丑,干干净净的,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有点像少女漫画里的男主角。
      “靠!”“男主角”终于像个泄气的皮球般瘪了,“我算看明白了,人人说我成天不正经,其实最不正经的人是你,他妈的凌零你才是没正经的人!”
      知道姑奶奶我的厉害了吧!小样儿,想对我下毒手,你还欠些道行!做你女朋友?下辈子吧!你以为我傻啊,牵手、接吻、上床、分手,这么老套的把戏还敢在我面前耍弄!
      我得意地回头,却看见门口站着个女的。靠,小D!她不是走了吗?居然杀了个回马枪!
      “我,我皮包忘拿了……”这孩子一紧张就“我、我、你、你”的结巴个不停。让他看到了李思的丑陋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我就算是牺牲色相帮助姐妹逃离苦海吧,但愿她就此看清李思这个人,最好把他给甩了。晕,我这安的什么心啊!
      小D从墙角拾起她的包,站着不动,突然细声细语地问:“零,你、你们是不是互相喜欢?”这女人真强,要换了我逮着自己男朋友和别人KISS,我非得先刮那小狐狸精一个大嘴巴不可。慢着,那……现在我岂不成了小狐狸精?呸!呸!呸!都是该死的李思,妈的他欲求不满也别见谁拿谁发泄啊!以后,我怎么面对小D啊,我这人别的没什么,就怕被朋友误会。把我杀了也就是一死,被自己的朋友憎恨,可比死还难受,尤其是被小D这样单纯的人怨恨,那简直就是、就是炼狱……我的脑子里混乱成一团搅拌不均的意大利面,有几十秒钟,大脑出现短路。
      李思倒是无所谓地冲我吐吐舌头,丫做多了坏事,脸皮早已练得刀枪不入,镇静得让人佩服。他不说话,我不说话,小D也不说话,一下子,屋里静得尴尬、静得可怖。
      我打了个寒噤,有气无力地朝她挥手,说:“你把那墙上挂的布揭下吧。”
      小D怔了怔,缓缓走向那面墙。
      “你敢!”李思“唰”的一下从地板上站起来,用威胁加恐吓的口气警告她。
      她根本就没有看他一眼,“哗”一声把布揭下了——墙上画着一个男人的头像,油墨堆砌起来的样子,明朗的脸,幽邃的眼睛,薄嘴唇,优雅的鼻梁,喷薄的色彩让这张平面的脸生动立体起来。墙角上还有一首我写的蹩脚的歪歪扭扭的诗:

      彩妆

      喷薄自你坚毅的唇际
      扬上了你冷峻的眉梢
      幼发拉底和底格里斯流域
      在这一刻
      停止

      我天真地用手拨弄你眉梢的羽毛
      轻得像在颤抖
      你犹豫着蹙了一蹙眉
      不露声色地传递出
      闪躲的讯息
      那表情
      僵硬好比拜占庭镶嵌画
      在你斑斓而肃穆的脸中央

      刻意地
      我暖暖地微笑
      希望冲淡这股游移的暧昧
      你用像油彩一般精致的隔膜
      裹住我
      然后推开

      流质粘稠的色彩
      开始逃窜
      龙胆紫翡翠红
      闪电银胭脂红
      簇拥着尖叫着
      歇斯底里

      我虔诚地把手举过额头
      以恩赐圣水般庄重的姿势
      将出格的色彩精灵
      一一归位

      不出意料地
      你
      笑了

      小D的眼睛中闪耀着惊讶,然后,慢慢莫名地黯淡下去,忽然又明亮过来。她看到了,她可以放心了,墙壁上那个人才是我喜欢的人。是许挣啊,就是许挣,我喜欢的人。
      “看到了,这才是我喜欢的人。”我不屑地耸耸肩,笑得阴森森。我只是觉得喉咙痒,什么事都没有,走到书桌前,在抽屉里翻出了香烟。我没有烟瘾,不常抽,只是喉咙痒的时候会抽两根。房间里又恢复了死样的平静,每个人脸上都是死板的表情,唯一鲜活的便剩下我手中明灭不定的烟。
      李思突然向我走近,他脸上笼着一层寒霜,他可能已经猜到接下来我要做什么了。他几乎是用跳的,想把那块被揭下的蓝布重新遮盖住墙。
      可是,他低估了我的反应能力。我身手敏捷地窜到他前面,操起桌上的油彩往墙上死命一泼——许挣的脸花作一团,液体四溅,洒得我床单上一片狼籍。墙上的许挣慢慢地流泪,仿佛在向我诉说他对我的抱歉,也仿佛在拒绝我的盛情……我的脸上也沾染上色彩,红的蓝的,是不是很好看?像不像画彩状的王菲?李思一下子抱住我,生拖硬拽地把我拉到椅子上。小D已经傻了,她不会知道,这幅画、这面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李思知道,LEO知道,杨雪知道,何舒知道,他们是我的死党,他们都了解我的脾气,他们劝也没用骂也没用,我就是这样的人,已经成了这样了,偏激到死、固执到死,怎么办,都已经这样了,改也改不了。小D还不了解我,如果她了解我是这样极端的人,我担心她不会和我做朋友。她是个无辜的人,从头到尾都很无辜,我自然不会迁怒于她。但是李思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那是一种嫌恶的眼神。我从来没有看过他用这种眼神看一个女生,所以,我担心这小子会做什么糊涂事。
      “零……”小D才一开口,脸上就挨了一巴掌——李思毫不留情地甩了个耳光过去。
      “靠!李思你丫干什么啊!”我狂跳起来,椅子轰然倒塌,冲上去扯住他的领子。他妈的,我最恨打女人的人!
      我诧异小D没有哭,甚至连捂住脸的动作都没有,而我估计那一巴掌打得不会轻。
      “你们……你们不要这样!”小D这傻子居然还跑来劝架,她丫的傻得冒泡,完全没看见李思那铁青的脸,他一副几乎要把她杀了的气势!这傻×竟然还不跑!我都想揍她了。
      “小D,这儿没你什么事,你先回去吧,晚上你不还有事儿吗?”我压低嗓子说。
      她看着我半晌,喃喃道:“对不起……凌零……可,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啊,你对不起什么呀,这事根本与你没关系,你快回去吧!”我简直被她这白痴气死,但又不想发作——不知为何,我不想在她面前表现出恶劣阴损的一面。也许,因为她太单纯。晕,又是单纯,看来单纯的人总是受到我的眷顾啊。
      李思却按捺不住了,他操起一枕头往小D砸去,还一边骂骂咧咧:“你不是故意的?我操!你要有一丁点故意的心,我他妈的要你终身残废!”幸好我房里没有别的什么物事,不然看那架势,他老人家连手榴弹也敢扔。
      她终于忍不住,捂着脸,哭着跑出去,那份心酸劲让我看了都想哭。不过,我不会哭,尤其不会在李思这家伙面前哭,否则,他又要大肆宣扬凌零是怎么怎么抱着他痛哭流涕、弄脏了他的几千块钱的毛衣。
      “你干嘛呀你!都学会打女人了?靠!”我“扑通”坐在地板上,发现手上的烟早已经灭了,我又点燃一根。
      他也坐下来,看了看我,心疼地拍拍我的脑袋——这个动作,像极了许挣。他从我嘴边拿下烟,把它熄灭,然后,紧紧抱住我。应该很温暖吧,被朋友这么紧紧抱着,可是,为什么我的身子依然冷得像冰?怎么还有水流进我的脖子?
      “干嘛,占我便宜啊?”我推开他,没正经地笑了笑。
      正想挖苦他几句,才张口——慢着,慢着!给我两秒钟思考时间!天!那家伙的眼睛里亮晶晶的是什么东西啊?我靠!
      当我确定李思哭了之后,我便很识相地走开。
      奇怪,奇怪了,奇了怪了,奇了大怪了,这关他小子什么事啊,哭得稀哩哗啦个什么啊!
      关于那面墙、那墙上的画,他们都知道,那里有我的一个誓言。
      我当然记得我不日不夜在墙上涂抹,竣工后,请他们来我家庆功,我当时的确发过誓,到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的誓言:“等到这块布揭下的时候,要么就是许挣接受了我,要么就是我的心死了。”
      心死了,就意味着我不会爱了。
      难道是因为这样,李思就哭了?靠,丫真够哥们!
      我在客厅打开电视,看无聊的电视连续剧,女人对男人说:“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然后就是煽情的音乐声。我刚想换台,就见李思下楼来了,他嘴里叼了根烟,对我笑笑,好像刚才哭的那个人是我。看了看时间,我对他说:“不早了,你也回去吧。”
      他拿了外套,出门的时候贼严肃贼严肃地告诫我:“凌零,有些不必要的原则,或者不重要的誓言就别死守了,犯不着和自己过不去!”
      “是,是,是!”我笑得一脸轻松,“你快向小D道歉去!好端端的,打人干嘛?失心疯啊你!”
      “得了吧,你就别管我的事了,管东管西,像个老太婆!”他一边骂一边悻悻地走出我家大门。
      送走了这个瘟神,我已经没有力气了,栽倒在沙发上,呼噜呼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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