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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二十五 ...

  •   温苗苗垂首,不出声,我感觉她的手在微微发抖。
      我拉起她的手紧紧贴在我的胸口,我的心跳将顺着她的手掌抵达她的心中。
      “苗苗,我心悦你。”我第二回道。
      一见钟情也好,见色起意也罢。违逆阴阳也好,胡作非为也罢。我与她就像两只怯生生的小兽在细细碎碎的相处中缓缓靠近。

      “先回家,时间、到了。”她像一只受惊的小猫。

      我心微微一冷。
      却又很快释然。若连朋友都做不得便也罢了,有些话,若不说出口便若一根刺深深扎在心中。
      若她不愿……我是正人女君子,我不可强人所难。

      等便是,我不怕等。

      我小心揽住她的腰,抱着她归家。
      小玉见我二人归家喜不自胜,揽着温苗苗的手臂道:还好小姐平安归来,小玉等得极累,怕得不行。

      我望着挂在她唇角那道因睡得太熟而流下的涎水,颇为君子的看破不说破。

      “小玉,你先出去。”温苗苗冷冷道。
      我蹲在窗口,不敢出声。

      “你!出去。”
      我吓得肩头一耸,乖乖朝外跳。

      “不!回来!”
      下落中的我赶紧伸手将自己挂在窗上,像一只蝙蝠。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我只看着温苗苗。若她明日便不愿再搭理我了,今日多看的每一眼皆是赚到。

      温苗苗缓缓朝挂在窗边的我走来。
      我挤出笑,等待一场怒骂。她却只是望着我。
      烛光颤颤悠悠,一如我不安的心。
      我恨月不过是细细一道弯弧,让我不得见她此刻的神情。我恨烛光在她身侧,无法将她照得清晰。我听自己心跳一阵紧接着一阵,听见风凌空而过,吹动树梢低吟。

      “你……干嘛挂着?”
      “嗯、嗯、嗯……苗苗你看过蝙蝠吗?”

      “可蝙蝠是倒着挂的。”
      “嗯……马上,马上……”我手臂用力攀上屋梁,倒悬,脚尖勾住柁。纱裙垂落,将脸孔遮挡得严严实实。我一把薅住纱裙,讪讪笑道:“好了,这下成蝙蝠了。”

      “你、我说任何事你都听,你竟是无丝毫自己的想法不成?竟不觉这般古怪?”
      “你说的,便是对的。那日,我要安抚那小姑娘,未追着你去,你就算要作践于我,我也甘之若饴。”
      “她便那么重要?”
      “不。我不丢下她,因她一个小丫鬟也要脸面。我不追你,便是打定只要你消气,对我做任何事皆可的准备。”

      我方才话落,温苗苗却忽然朝前欠身。
      一个轻得像是蝴蝶落在细嫩的花枝上的吻落于我的脸颊,她的香味从我的鼻尖上擦过。

      我怔了。
      回过神时窗户已重重合上。
      我意欲闯入,却又不敢贸然行事。
      若此时大师兄那混账在一旁好了,我便可请教一二。可脑中浮现顾掌柜之言,真心永比套路重要。

      我的真心是——

      我轻轻敲窗。
      许久,房中才传出她细微得宛若夷狄露珠落于花瓣上那般轻柔的声音。“你还不走?”
      “舍不得。”
      “你……心悦我何处?”

      “好看。善良。天真。骄横,胡闹,有点小心思。”她的一切,皆被我镌刻于心底,皆是世上的珍宝。“苗苗,你也……”
      那声“嗯”,轻得几乎看不见。

      我大喜!
      我要进屋!我要进屋!进屋前先整理妆容。我抬手,理了理额发,另一只手下意识理了理衣襟——长裙又遮挡住眉眼。
      喔,我倒挂着呢。
      赶紧抽脚——
      身子一空,我竟是直勾勾从小姐闺房窗外坠了下去!

      喔嚯。
      掉了。

      可能这就是俗话说的乐极生悲。二师姐常说的情爱影响她出剑的速度。

      幸而我功夫不错,临近地面时我双手支撑,朝后一个翻身,稳稳站在地上。凭借我的本事本不应弄出分毫声响,偏是时运不济,右手摁在不知是温家不知谁养的小白狗的爪子上。

      原本欢欢喜喜趁着撒欢的小白狗忽然遭此大祸,又惊又怕还生气,朝向我的方向全力狂吠!
      狗吠声惊动院外的侍卫!
      “小姐?可有恶人?”

      温苗苗泰然自若,道无人。
      不明真相的小玉探出头,用尽全力吼道:“狗不遇见恶人不会叫,你等难道不懂?”

      呵呵。

      幸而我那喜欢“窃玉偷香”世上各色美男的师父曾经教诲,若遇见不得已的境况时“猫”最好用。
      我赶紧着学着两声凶巴巴的猫叫,引得那小白狗越发气势汹汹,叫闹得天翻地覆。

      “猫和狗打架吧。”侍卫道。

      我方松了一口气,却听见一清冽的男声。“怎了?”
      “三少爷,猫。再与狗打架。”
      “猫?”被称作三少爷的那人的话语中有深深的怀疑。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呵,我家,无猫。本少爷推断:定是有人闯入!叫上家中的女护卫,与我一道搜查小姐院落!”

      我心里苦道:即便温家家中无猫,难道就不会有野猫贸然闯入院中?
      就算真有恶人,这般喧哗,难道那恶人还洗干净了呆在原地坐等被抓?

      根据褚音铃的调查,这温家少爷名为温涵,素喜“断案”,一门心思做刑狱官。
      我认为他可换个梦想。
      可不管再差,却也歪打正着得了个正确答案。

      我忧心那群人打扰温苗苗,索性一跃上屋顶,踩着瓦片闹出些动静引来是侍卫跟着我一路去向温家外。
      我不忘用白纱蒙面,不忘站在灯笼留光之地让追来的众人看见我模样,更是特意一改平日的豪爽,用娇滴滴的女声责骂众人。
      ——我不忍从温家传出一分一毫对温苗苗不利的话,她是我一见倾心、情根深种之人,我如何忍心她受分毫委屈。

      “竟是个女飞贼?来我温家所为何事?”
      “偷钱呗。”轻飘飘丢下一句话,我轻飘飘逃了。

      我自认逃跑的本事在师门数一数二,却不曾想被温家三少追上。
      我无意伤他——他可是我未来的舅子之一!

      夜风起,撩起我的面纱。
      路旁的灯笼照出我的模样。

      追来的温涵直勾勾盯着,颤着声,道:“姑娘……在下温涵,温润的温,涵养的涵。是温家的三少爷。”

      好的,未来的舅子。

      “温涵对姑娘一见倾心,还望姑娘——告知名姓,来日派人上门,三媒六聘!”

      哈?
      啥?
      不是!大哥!温家三少爷!我未来的舅子!
      你就在灯笼光下勉强看了我一眼,就一眼!何来的一见倾心?
      你这叫见色起意!

      如今的情爱都这般随意吗?

      动手!
      揍人!
      将未来舅子简单揍了一顿后我逃回家中,本欲脱下衣裙丢入火中“毁尸灭迹”,却又不舍。
      我穿这身衣裳时,温苗苗亲了我。
      舍不得。

      今日万事皆好,就多了个温涵。
      偏偏这温涵还是我未来的舅子之一,不便太多苛责。

      悲伤。

      家中一切依旧。
      小夏在伙房忙碌道:“亮大侠回来了,可是饿了?”
      “有点儿。”
      “稍等,正巧毛大侠也饿了。”
      大师姐吃着小夏做的糕点,翻着才拿到的赏金簿寻找下一个赏金令。她今日昨日今日皆接了赏金令,如今我二人尚且欠师父一千九百零三两。

      “零三两?还有这种零头?戮夜阁真抠啊……”
      大师姐正色教训我道:“那可是钱!你知晓一文钱可买多少东西吗?!戮夜阁精打细算,生意才做得久远。”

      是我肤浅了。

      我真不知我师门这种有钱无德之地到底是怎么养出大师姐这种一毛不拔的铁公鸡的?
      大师姐这种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愿在小夏身上花钱只为加倍赚回,她素不是做亏本生意的人。

      小夏端来煮好的面条,面是她亲手擀的。小青菜,肉片,我和大师姐还一人有半个卤蛋。我吃来味道清淡,却颇合大师姐的口味。
      小夏不施粉黛,依旧面有愁容。小心翼翼问我与大师姐何时离开京城。

      埋头、几乎用全身的力量在吃的大师姐道:“抓了那人贩子、赚了钱便走。”她今天去了褚音铃那处,那些人贩子的消息还未查到。“对手有些本事。”
      说起那伙恶人时大师姐目光熠熠。她磨拳擦掌,又将西域刀细细打磨。人贩子未查到,可戮夜阁已经发布了赏金令。此番赏银两千两。我二人做了这一单,便可填补我二人莫名其妙欠师父的那笔钱,还能剩下许多。

      “那,毛大侠顺利便好。”小夏声音温柔。

      我留意到她面上一闪而过的愁绪。“小夏姑娘若心中有事告诉我二人便是。”
      “谢亮大侠。”小夏如此说,目光却不断看向大师姐方向。大师姐埋头用力喝汤,眼中除了面与面汤一无所有。

      我是外人,不便插话。

      将汤底喝得干干净净,大师姐才舒舒服服打了个饱嗝道:“说来你出门约个小姑娘,怎会弄得浑身脏兮兮的。”
      我自不能说自己不小心从姑娘窗口摔了下来。
      面子。
      面子。
      此事若是传出,我在师门该如何立足?

      幸而还有温家三少爷温涵抵挡抵挡。

      “能让三师妹摔得浑身泥土,那温家三少爷倒也有些本事。”

      我立即强迫自己承认那温家少爷的确有点儿本事。

      “那我去会会他。帮三师妹出气。”大师姐亮出圆月西域刀,刀锋上映出大师姐被长长额发遮蔽的眼。
      我干笑两声,道我已将其好生教训,不劳大师姐费心。

      “还是见见,能让三师妹弄脏衣裙——此人,值得一比。”

      我忽然记起七岁那年,师父曾与我们道:不能说谎,如果说谎,便要用一串谎言来遮掩。
      当年我只好奇何为“谎言”,一串“谎言”,不知是否比烤肉串还要好吃。

      如今才明白——师父说的话果真是对的!

      四月初三,整个天靖城都在传:昨夜温家三少爷温涵重创一芳龄二八的女飞贼,本欲将其投入大牢,却不曾想那女子双膝跪地痛哭流涕连声告饶。温涵顾念此女是初犯,又念及此女尚有八十老母,下有八岁孩儿,这才大发慈悲放了此女一条生路。

      原来我是芳龄二八的女飞贼。
      我也想回到芳龄二八的时候,那我便与温苗苗同龄。
      温涵将来毕竟是我的小舅子,虽说他胡说八道,但我要大人有大量,不然他在我未来岳父面前“美言几句”,温父眼中的我便会更为面目可憎。
      故而我无心寻温涵麻烦。

      我只是有些腹诽。

      芳龄二八是十六岁,不是二十八岁!
      芳龄二八的女人怎么会有八岁的儿子的八十岁的母亲?
      我为温涵的撒谎能力感到担忧。

      大师姐听过谣言大怒,发誓要将温涵剥皮抽筋!为我正名!
      “大师姐,大师姐,大师姐……你若是为我正名,岂不全天下都知晓我夜深去温家是为了温家小姐?”
      大师姐道:此言有理。

      夜间,我又跑去看温苗苗。
      她知晓昨日之事,也听了今日的传闻。不见羞怯,反而嘲弄我道:“还以为是谁,原是芳龄二八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八岁儿子的女侠来了。”
      我苦笑,不禁伸手在她鼻梁上轻轻刮了一下。满口的情话连一个字都未曾说出,便听小姐们所住的内院外传出温涵的惨叫声。
      大师姐满怀疑虑,好奇道:“就这?”

      我抹了把辛酸泪……

      归家,大师姐找到我,一脸奸笑:“我将温涵揍了一顿,他道,他对你一见倾心。哈哈哈哈哈哈。”

      我扶额,将万般心酸吞入腹中。
      我恨我这努力遮掩也会被人看透的美貌与魅力。

      提问:未来的舅子说心悦我,我该如何做?
      回答:揍一顿。一顿不够再揍一顿。揍到他彻底放弃为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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