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二号》吃蛋糕的鬼

27、27 两只怪物

　　说来奇怪，明明身周嘈杂声乱，他却能听清自己耳旁脉络里血液奔腾的声音，那枯燥无味的细碎声响不知为何在此刻不厌其烦地回绕在他脑海里。

　　方穹站在略远的路边上，身旁是一株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的树，上面积了厚厚一层雪，纯白的颜色映在乌黑的树枝上，加上树底下那个身着黑色长大衣的挺拔身影，勾勒出一副简约而抓眼的画来。

　　那人正抬了头看向他，许岚没法看清他脸上的表情，这里刺骨的冷风刮得他眼角发疼，生理性的泪水涌上来模糊掉视线。

　　许岚抬手揉掉那点眼泪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方穹，却见他瞬间慌张了一下，随即迈开步子朝这边跑来。

　　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这么站着等他过来有点不好，也小心翼翼地迈开一步，试着想要跑去对方那里。

　　这情节好玛丽苏啊——许岚想着，边跑边揉弄着额前的碎发，心里满是慌张忙急的丝线。

　　跑了几步，他便能看见方穹就在面前不远的地方，犹豫着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努力保持镇定，想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那人跑得很快，停在他面前不足半米的距离时许岚甚至还没调整好自己的呼吸，正想抬头说点什么时，身体猛地被拥入一个炽热的怀抱，那温度烫得他浑身一颤。

　　方穹微喘着气，用力按住他的背部往怀里摁，还轻轻抚摸着许岚的后脑。

　　许岚听见不稳而用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要哭，我不走。”

　　“你再怎么样我都不走，我要一直陪着你。”

　　心脏好像突然炸开了。

　　许岚从未看见过如此躁动不安的自己，整个人在这个怀抱里乱成一个头一次谈恋爱的初中生。

　　哦对，他确实没谈过恋爱来着的。

　　方穹拉着小助手的手，两个人慢慢踱到附近一个小公园里，找了条安静无人的长椅让许岚坐下，自己则蹲在他的面前。

　　他们周围只有林中深处某些小动物偶尔发出些响动，除此之外便是万籁俱寂。许岚身底垫着方穹脱下的大衣，双手被他虚虚拢着，略一低头就能看见方穹的眸子。

　　他突然有点害羞。

　　“告诉我，你在担心什么？”方穹捏捏他的手指尖，细腻地抚摸过 他手指的皮肤，在他在心里轻飘飘地划出几道涟漪。

　　小助手的手指弯了点，像是想缓解一下他的触碰，凝神注视他双眸时还能从那点平淡无奇的黑色瞳孔里察觉出它们的主人心里的动乱。

　　“我，我觉得你对我的喜欢毫无根据。”许岚说着，眼神有点飘荡，扫过方穹头上有一点雪花时不由自主地抬手轻轻抚掉，然后又乖乖巧巧地把手放回原处。“我们也算不上多有交流，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喜欢我？”

　　“我不太值得人喜欢的。”

　　话音刚落，他的手指上就落下一串轻吻，方穹吻毕还不断想要握紧那双在研究室里异常灵活迷人的手，“你值得我的一切。”

　　“我知道，我的喜欢对你来说肯定非常突然，但它是真心实意的喜欢。”

　　方穹说道这里，起身挤到许岚身边坐下，把人搂紧，继续揉弄他的指尖。

　　“我的特殊能力特质……是能篡改他人精神力场。你知道的，每个人都会存在精神力场，他们的情绪和感情都会影响到精神力场，反过来也是同理。”

　　“在我还不太懂自己是个特殊者的时候，我已经具备了一级的精神力，因此我总是在下意识里把所有人都改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后来我觉得这样特别没劲，别人都顺遂了我的心意，我反倒觉得他们无聊透顶。”

　　“而且可以随意拿捏别人的情感，也让我对情感的态度很随便，就像不长心的人一样。”

　　“恩……然后我就去观察别人了，总结出一个最好的人物性格后就强迫把自己塞进那个模板里，哦对……篡改别人情感这件事我已经很久没做了……这么做得罪了什么更厉害的人物就惨了。”

　　“我在研究所待了好几年，读博士时就在所里实习打下手。我当初刚有地球二号这个项目的想法时我就告诉了我的导师，他很高兴，认为我非常大胆，敢去走没人走过的路。”

　　“那是我第一次接收到自我生成的比较热烈的情感，那感觉非常奇妙。我就尝试着去做人际来往里主动的一个，”方穹在这里顿了顿，把下巴搁在许岚肩窝里，轻轻揉弄一番，直到小助手不住地缩脖子才没再乱动。

　　“但是我被骗了……那人是个特殊者，我能清楚知道他的内心想法，但是我觉得做朋友不能随便窥探对方内心就一直没去看，但是……最后他拿走了我的项目草案，改成他的名字了。”

　　“那个项目就是地球二号。”

　　许岚一惊，如果这么说的话，那雷教授岂不是……

　　方穹没有就着这件事说下去，“怎么说呢……我还挺失望的，没想到自己头一次真情实感地投入结果却是这样的。”

　　“我就退缩了，决心要好好保护自己——挺小孩子气的对吧？反正只要我不主动去窥视别人的内心，又保护好自己的话——日子也是过得很好，就和一个比较淡薄的普通人一样了。”

　　“我一直以为我是世间难得一见的怪物来着的，”方穹侧过头亲了亲许岚的耳朵，“但是我找到你了，”他顿住话头，没有再说话，只是抱紧了许岚。

　　怀里的人却明白他的意思，并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我也是个怪物对吧？没有感情的怪物。”

　　“所以……你对于我，只是终于找到同类的感觉对吗？”许岚躲开方穹的亲吻，挣了挣他的手臂。

　　方穹一下子慌张起来，把他搂得更紧。

　　“不，不是的。”

　　“我一开始确实是因为察觉到你对情感的迟钝才开始注意到你，但这不是我喜欢你的理由。”

　　“我很早就注意到你了，在你进研究所没到一个月的时候就发现了。”

　　“那时候研究所里有个项目终于圆满结束，你恰巧是那个项目的助手，我从你们研究室门口经过时……看见了你一个人站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分割出那些带着激动笑意的人，安静地看着他们。”

　　“我就记住你的脸了，哦还有胸牌上的名字。”

　　“我观察了你很久，觉得你能力很高，主要是我对你很好奇想要靠近你，就主动和上面的人要求让你来做我的助手。”

　　“我喜欢你不是因为我们都是怪物，是因为我看见你这样努力地想要回应别人的热情，突然特别心疼，又觉得你很了不起。”

　　“你心里到底藏了多少星光才能做到在经年岁月里保持对他人的良善？哪怕你知道自己真的没办法有所共鸣也会拼命想要让他们可以分享这份感情。”

　　“你怎么这么招人疼啊，我的小助手。”

　　“我很爱你。”

　　方穹小心翼翼地观察许岚的表情，试探着把人扳过来面对面抱着，小助手只温顺的任他摆弄，最多就是稍微动动找一个舒服的姿势。

　　“我带你去看极光吧，很好看的。”

　　许岚闻言不禁笑了：“噗，你把我当小孩子哄呢。”

　　后背上的手移到他背部上方，轻轻拍了拍，“我渴不得希望你就是我一个人的小孩。”

　　这人嘴里像含着蜜一样。但又换上一副唯唯诺诺的语气：“那你是……答应了？”

　　他等了很久，等到心里慢慢涌上来失落的时候，小助手拉住他的手，手指放在他手心里，轻轻挠了他一下。

　　这人当即差点乐疯了，立刻抬手捧住许岚的脸，用目光细细描摹过他的脸庞，像是要好好铭记此时的他。

　　许岚闭上眼，动了动身子，主动撑起身子亲了一下那两片薄唇，离开时还笨拙地舔了舔方穹的下嘴唇。

　　心脏乱跳地坐定在方穹臂弯里，他睁开眼看面前这人，稀罕地发现这人竟然呆了一秒，然后便看见方穹重重舔过下嘴唇，带着点露骨的□□气息。

　　但时候不早了，该去工作了，而且大白天也做不了什么事。方穹喘了口气，松开双手，拉住许岚右手把他拉起来，捏捏他的耳垂。

　　“走了，去收集数据！”

　　其实地球二号项目里的所谓收集数据就和普通的旅游观光一样，只是在那些出差地点逛上一两趟，然后记住那些地点的本地风情和地理特征等因素，回来写成报告交给上级审核之后转到数据开发部，要是顺利，不过三个礼拜就能在地球二号的模拟显示屏看到那个地点。

　　他们两个人走在路上，现在这个时候没什么人，只有不断来往的车辆，踩在路沿的积雪上，可以听见清脆的碎裂声。

　　转过一个拐角就是热闹一点的市集街道，乍一眼看过去可以看见路道某个地方突然冒出来一大团花团锦簇，和灰色格调的地砖相映显得格外动人。

　　方穹拉紧他跑了几步，直到了那几家花店门前才停下来，许岚微微平复了一下呼吸，抬眼就瞥见门口那一大团鲜红夺目的山茶花。

　　方穹松开他径直走进花店，和那个店长说了几句，许岚隔着玻璃，看见店长朝他看了一眼，露出点笑意，从柜台后走出来折了支山茶花又走了回去。

　　他觉得自己知道要发生什么了。

　　那个刚和他确定关系的人故弄玄虚地把手背在身后走到他面前，又动作夸张地献宝一样地把花放到他面前。

　　“我的小助手，请收下这朵花吧。”

　　tede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