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二号》吃蛋糕的鬼

26、26 关于喜欢的道路

　　伊恩正站在门口端着牛奶耐心等许岚的回应，不过一会儿他的客人就重新拉开门走了出来，脸上依旧是他头一次见到的表情。

　　“他睡了，牛奶不用了。”

　　伊恩傻愣愣地点头，走前朝许岚身后的那条门缝里瞥了一眼，看见确实是一片漆黑就放心走了。

　　许岚见他消失在走道尽头才缓缓叹了口气，抱住右手站在方穹门口前，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身后松软的地毯被人踩过，没发出任何声响，提醒他身后有人的是一道熟悉的声线。

　　“怎么在我门口站着？”方穹打完电话想起小客厅的桌子上有份文件需要再确认一次，回到小客厅时却注意到房门没有关紧，外面好像还有人站着。

　　特殊者不自觉发散出的精神力平日里只会覆盖在身周三米左右的距离，他稍微动动心神那些原本懒散乱飘的精神力就打起精神向着门口查探过去，在距离门口差不多三米远感知到了小助手的精神力。

　　他放下心来，朝着门口走去，稍稍拉开房门，伊恩家的东西都很好，门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就拉大了些。

　　小助手背对着他，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方穹莫名觉得心一揪，那种立刻就要失去眼前这人的感觉又攀爬上来。

　　许岚闻言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他，随后突兀地笑了一下，这个笑容带着水到渠成的自然，电得他半个身子麻了一下。

　　小助手脸上的笑意并没有稍纵即逝，而是一直细水长流。方穹甚至能听见自己狂乱的心跳声，震得他有点头晕目眩，在错乱的边缘上，他听见小助手在说话。

　　“谢谢你。”许岚看着方穹有点受宠若惊的样子心里暗自想要发笑，却又很快被失落和愧疚所取代。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从脑海里滚过，再淌进耳道里，最后稀里哗啦地流泻出来，胡乱地散了一屋子。

　　“但是你不要喜欢我了，我不会有任何改变的。”

　　他眼见着他的上司由惊喜转变为困惑失落，想要找到一点关于愤怒的情绪。

　　要是他生气了，那就好了。

　　许岚没能看到哪怕一丝愠怒，飞快地收回视线，毕恭毕敬地添上一句“不打扰了”转身逃也似地离开钻回屋内。

　　本来应该说“祝您今晚好梦”的吧？但是这么说太过分了，所以就说“不打扰”就好了。

　　他不知道方穹今晚有没有好梦，反正自己是在床上彻夜无眠。他不时舔一口干燥裂开的嘴唇，盯着空荡荡的天花板，满脑子都是方穹。

　　小心仔细地整理回忆，他发觉自己和方穹的回忆少得可怜——除开那些枯燥无味的工作日常，他们的交集只发生在最近几天里，算不上什么交情深厚，自然也顾不上日久生情。

　　想到这里他突然眼睛一酸，心想着自己真是滥情又随便，半推半就地应和着别人，却又在这里埋怨进展过快——他们又不算是朝夕相处，自己是哪来的自信相信真有感情。

　　是他太随便了，在最开始，他就不该为了自己一时的小情绪管不住精神力，如果他没有失控，那也不会有后来的这些事了。

　　现在自己这么干脆利落地拒绝方穹，得有多凉薄？他又该有多难过？

　　他怎么能如此怠慢这样一份心意？

　　……

　　第二天许岚是被一阵敲门声弄醒的，转头看见外面已经大亮，忙撑着沉重的眼皮下床套了件外套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漂亮的华人男子，看起来已经有点岁数了，眼角浅浅的皱纹非但没有显老反而衬得他透出一股成熟的迷人气息。

　　那男子声音很好听，像是在拉大提琴一样富有质感：“你好，我是伊恩的丈夫林俞平，是来提醒你起床吃早餐的。”

　　林俞平的眼神带着点调笑，扫过许岚浑身上下，末了添上一个提衣领的动作。

　　许岚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衣领，发现正歪七扭八地露出一大片锁骨，迅速拉紧了外套的领子。

　　见他一番动作羞躁得很，林俞平坏心眼地迈近一步微微低头，把热乎乎的气流喷在许岚耳侧：

　　“我要是你男朋友，绝对不会让你就这样起床的。”

　　他说完很快退开保持距离，许岚没来得及拉下脸就听见走廊上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伊恩气冲冲地跑过来，跳起来用力锤了一下林俞平的脑袋，那声音清脆响亮。

　　“你这个老流氓！不要乱调戏小岚！”

　　伊恩把林俞平踢开，哥俩好地揽着许岚的肩膀下楼，把他按在餐桌前的椅子上才转头去收拾林俞平。

　　方穹坐在他对面，已经快吃完了，见他过来微微颔首就又继续吃他的早餐，许岚慢半拍地想要点头，见他不再看向自己，有点后知后觉的顿了一下才开始吃东西。

　　他觉得很难受，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是自己想要讲清楚事情断绝爱恨嗔痴，却又在对方不再对自己上心时感到不知所措。

　　他不能这么恬不知耻。

　　吃了没几口，方穹便站起身来，丢下一句“我出去办事”就要走，许岚下意识停了进食想要站起来跟着走，却被方穹一个手势止住动作。

　　“你不用来了。”

　　逐客令？

　　进入他世界的逐客令？

　　许岚坐在那里，看着方穹消失在门外，手足无措地酸了鼻子，强忍着流泪的冲动埋头吃饭。

　　我在难过什么啊？这么矫情。

　　去收拾林俞平的伊恩拎着他丈夫回到餐厅，嘴上骂骂咧咧地念叨着林俞平，手上动作轻柔地揉弄着林俞平的脑袋，两个人黏黏糊糊的过来，察觉到餐厅里不太美好的氛围自觉地分开站好。

　　许岚抬头试着朝伊恩笑了一下，想要表示不用在意他，却不知道他笑得有多难看。

　　伊恩当机立断地冒出一句“还有一些好吃的我给你拿！”把林俞平往前踹了一脚自己跑去厨房。

　　林俞平无奈地冲厨房那边看了一眼，走到许岚身旁的椅子上坐下，摆出一副畅聊人生的姿态。

　　许岚往旁边挪了挪，和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嗤！刚刚是我开玩笑过度了，对不起。我对伊恩可是一心一意的，你不用担心，”林俞平拿起一块面包塞进嘴里，又伸手倒了杯牛奶喝了一口，“你在担心什么？是觉得方穹这人对感情太过轻浮？”

　　许岚摇头，林俞平打量他一眼，“还是觉得发展太快，没有好好地日久生情？”

　　见许岚摇头又点头，林俞平轻笑一声说道：“不管深层次的原因，反正确实有点这方面的因素对吧？”

　　“你就像是在新时代里格格不入的老古董，你别误会，我没有嘲笑老古董的意思，恰恰相反，我认为你们这种老古董的情感理论非常有道理。”

　　林俞平往土司上刷了几下果酱，“对于感情保持慎重、从一而终的态度，追求更加深厚牢固的情感羁绊。这很好，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也有可能会耗尽另一方的热情？”

　　“如果你一定要将一段感情的细枝末节都梳理得清清楚楚才肯松动态度，那别人等得该有多累？”

　　“我们是在用自己的生命活着，为什么非得要打造成教科书的典范？你喜欢他，他喜欢你，两个人两情相悦，那就可以彼此试探着确认关系，何必非要日久生情？”

　　“你喜欢他吗？”

　　林俞平停下来，站在道路的末端回头看他。

　　“我不知道。”

　　“我也无法确定他是不是认真的，如果他只是一时迷乱，我不能一起跟着陷进去，这么短的时间，谁能说清这喜欢的纯度有多高。”

　　“我不能这么随意地对待他和我自己。”

　　“如果他是绝对认真的，那我更要认真对待他的感情，不能在自己还迷茫的时候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林俞平嚼着土司，手上还伸了叉子去戳一块蛋糕，闻言挑眉：“嗯……所以你去和他开诚布公地谈谈吧，自己一个人在这儿想，说不准也只是感动自己呢。”

　　伊恩端着鸡蛋包出来时，餐厅里只剩林俞平在那里一口一口吃着小蛋糕，见他来了，还伸手抱住他交换了一个亲吻。

　　“小岚去哪儿了？”

　　林俞平咬了一口还在冒热气的鸡蛋包，朝他眨眨眼：“可能去追求爱情了吧？”

　　站在陌生的熙熙攘攘的街道，许岚感觉到自己的手在轻轻打颤，他跑到不远处的天桥上，望着下方的人群和车流，试着想要把精神力散发出去，就像至少要在天台那样。

　　他记得那时候的感觉，只要有好好控制情绪的话，还是有把握再一次把精神力外放出去而不伤及他人的。

　　他的控制力一向不错，只要他的生活一成不变，没人能撼动他。

　　许岚站在路边，闭上眼睛去接受精神力传回来的各种信息，细细地去过滤。

　　滤掉车流、无关的人群、杂乱的谈话、路旁树叶的摇曳和这世间与他无关的事物，他在信息的浪潮里拼命寻觅。

　　然后浪潮突然停住了。

　　他的精神力被人压制着往回缩，那力量不同于他的灵巧多变，而是绵密厚实，牢牢地裹住他所有的精神力，以一种温和又不容反抗的态度将其不断逼回。

　　那是他很熟悉的精神力，前不久这份精神力曾无比温柔地将他从混沌中唤醒。

　　那些好像细丝一般的精神力乖顺地撤退，另外一股精神力也见好就收地止住步伐。

　　它们的主人隔着喧闹的人潮和车流相望。

　　tede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