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面具（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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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真正到了巨蟹宫的门口，春丽还是忍不住顿了片刻。雪白的大理石建筑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偶尔吹出一阵阵冰冷彻骨的寒风。仿佛在嘲笑她的“不会再害怕”的承诺，这巨蟹宫居然变本加厉地阴森。春丽无可奈何地跺跺脚，然后一鼓作气地冲进了巨蟹宫。不同于上次，巨蟹宫里居然黑得什么也看不见。周围冷得仿佛像冰柜，叫她直打哆嗦。
“马斯克先生，马斯克先生？”她一边喊着，一边勉强摸索着向前走。
越向前走，周围更是不可思议得冷。不过一会儿，她已经觉得整个身体似乎都僵硬了。她的脚步越来越慢，到最后她只觉得再也走不动了，只想坐下休息。就一会儿应该没关系吧？她这样想着，摸索着扶着一根柱子就想坐下，却听见一个愤怒低沉的声音吼道，“不许坐下！你想冻死么？”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突然粉碎；黑色深处燃起一簇金色的火焰。那个人站在金色的中央，一身黑衣。突然的亮光让春丽看不清他的脸，只能隐隐察觉他的不安。他两三步跨到她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进来干什么？”他又吼，“你怎么和你那个小朋友一样死脑筋？看见里面这个模样你还要往里面冲？”
春丽被他一吼，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他沉声道，“现在你最好不要乱动，站在我后面，听到没有？”他甚至没有等春丽点头，就径自转过身去。他一只手仍是牢牢握着春丽的手腕，另一只手略略抬起，手掌周围腾起一片逼人的紫光。他的手掌缓缓划过周围的黑色。像空中突然关上了一扇门，浓密的黑色一点点地消失，逼人的冷风也突然散得无影无踪。巨蟹宫又变回了一向的昏暗。
春丽正欲道谢，喉咙里的一句话却被那个人的脸色吓了回去。他脸上毫无一丝血色，被黑色的衣服一衬，看上去竟和周围半透明的亡魂再无区别。
“你还不出去？”他说，声音中是圈不住的疲倦。
“可是，你。。。你。。。”春丽很想问“你没事吧”，但是不知怎的这样一句简单的话她就是说不出口。
“给我出去！”那个人提高了声音又吼。
春丽不禁几分不高兴。她赌气地将资料甩在地上，然后转身就走。她才刚走到巨蟹宫的门口，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响。她一惊，忙赶了回去。那个向来凶狠阴沉的人居然倒在地上，像大理石一般毫无生气。
春丽只觉得她的心脏顿了两拍。“马斯克先生！”她握住他的手腕，找了半天终于感到一丝微弱但是仍然平稳的脉搏。她舒了一口气，只是仍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一时间她只是束手无撤地站在那里。
“迪斯哥哥怎么啦？”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那个满头卷发的小女孩居然又出现了，一双透明的小手不安地扭着。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怎么了。”春丽苦恼地答道。
“妈妈，你说迪斯哥哥怎么了？”小女孩又转身问道。
女孩的身后出现了一个修长的身影。春丽一时间竟看呆了：那个模糊的女子身影和剪报照片里那个一年前死在车祸中的女人一模一样。女子叹了一声，说道，“他就这 样从冥界入口到寒冰地狱转一圈再出来，要是完好无事才是奇怪。现在又为了这个大姐姐浪费精神迅速关闭冥界入口，自然。。。”说到这里，女子没有颜色的眼睛瞟向春丽，模糊的面容中还看得出责怪的意思。
“我。。。我不是故意这个时间进来的。。。”春丽听得一惊一颤的，忍不住问道，“他，他去冥界干什么？”
“他说我家妞妞要见我一面，”女子的语音多了几分抵触，“妞妞还是一点规矩都没有，乱提要求。也只有他这种怪人才会答应妞妞。”
“那。。。”春丽茫然看着面前的女子，“那他到底怎么了？我要怎么做？”
女子还没有回话，那个人竟以醒转，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春丽忙上前扶着他。
“叫你出去你干什么不出去？”他的语音还是很不客气，只是再没有力气用吼的，也没有力气甩开春丽的手。“你喜欢呆在冻死鬼的冥界寒气里面？”
“ 自然不喜欢，不过我想你也不喜欢。我扶你一起出去。”春丽柔声说道。她猜想那个人也许会恶狠狠地瞪她，然后喊出“你让开”一类的话。但是他似乎连那点力气 都没有了。他半闭着眼睛，乖乖地跟着她一步一步地走出巨蟹宫。她扶着他走进双子宫，捡了一个阳光充足的窗边的角落坐下。他仍然是半闭着眼睛，毫无生气地靠墙歪着，再无平时的嚣张狰狞的模样。
“你。。。”春丽迟疑了很久，终于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没事。”声音虽轻，却回答得十分干脆。
“你们这些大男人怎么都那幅德性？累了病了就不能直说？”春丽叹着。这人怎么比紫龙还固执？
半晌，那个人睁开眼睛看她。鬼火般的蓝色眼睛里似乎有一丝笑意。“好吧，我直说，”他说，“我饿了。去找点吃的来。双子宫的起居部分就在前面的走廊的左手边。上个月加隆在这里，应该还留下点什么。”
春丽应着，忙顺着走廊找到了双子宫的起居室。那里白色大理石被柔和的原木桌椅橱柜还有蓝色绿色的桌布花瓶打破，总算在复古的单调中找到一丝温暖。春丽匆匆地翻着橱柜，找到空了一半的红酒，半打鸡蛋，半条面包，还有纸包着羊奶乳酪。起居室里没有任何厨具，只有几个大大小小的碗和一个微波炉。春丽只好从简处理：她打了两个鸡蛋在碗里，用微波炉煮熟了，然后混着乳酪夹在面包里。那半瓶红酒让她犹豫了好半天，但她最终还是带上了。
那个人接过食物的时候也没有道谢，只是静静地吃。安静了许久，春丽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你为什么要去冥界？”
那个人停下动作，然后抬起头来琢磨地看着她。春丽脸一红，轻声道，“我不该随便问的，对不起。”
他摇摇头，抿了口酒，却不说什么。正当春丽开始考虑是不是该另外聊些什么转移话题的时候，他却突然说道，“那些最后的愿望无法达成，执念无法放下的灵魂是没法转世的，终会被永远困在冰狱里。虽然说现在冥王走了，虾兵蟹将也走完了，那地方也实在不是人呆的。”他笑，仿佛是冷笑的意味却又不大像，“巨蟹宫里面的全是些死脑筋的家伙们；大概生前都是和你那个小朋友一样的。都说什么永远呆在冰狱也要再见某人一面，给某人送个信，做些这个那个的。一群白痴。”
“于是你就为了那一群白痴穿梭冥界？而且还是冰狱？”春丽的疑问脱口而出。
“你怎么说话那么像你们家老师？果然是老师教出来的小孩。”他皱着眉头看面前的少女，“反正我来来去去也习惯了，无所谓。”
春丽端起酒瓶将半空的杯子斟满。“那么，”她不敢抬头，只是看着面前的酒问道，“你为什么不穿圣衣呢？这样不会更安全么？”
“切！那种也不知道那个冷血家伙弄出来的东西，如果不是必须我才不会碰它。”
“啊？”春丽不禁膛目结舌。她无法想象一个黄金圣斗士对代表无上荣誉和力量的圣衣居然是这种态度。
“ 知道巨蟹座的圣斗士向来可以一定程度地出入冥界，不在乎冥界的防守，也不一定需要第八感么？” 那个曾经被自己战甲背叛的人沉声说道，“因为巨蟹座的圣衣是靠亡灵的力量穿梭冥界：那些死在穿它的战士手下的亡灵。杀的人少了，圣衣的力量就逐渐减少，直到它成为一件金光闪闪的废物。。。切，我早把它埋了。”
“这么说，上次紫龙和你交手的时候，你的圣衣是因为。。。”
“喂！”那个人突然神色紧张了几分，“你可别告诉你家小朋友这件事！他现在每次看见我都一脸抱歉的表情，好像欠了我多少债一样。你要是告诉他这件事，他得烦死我！”
春丽低下头去，心里几分触动。确实，紫龙对于十二宫的事情多少有几分不安。那个时候双方都没有少说极端的话。如果紫龙知道了这些事实，他一定会被愧疚吞灭。虽然他的不解并不是他的错，但是紫龙向来是个正义感太强的人。
那个人斜着眼睛看她，见她半晌不说话，哼着鼻音说，“你走吧。”
“嗯？”春丽又是一愣。
“你难道不需要回孤儿院照顾那帮小鬼？”他扶着墙站了起来。
“可是，你真得没事了么？”春丽有些不放心地问。
他又笑了，笑得不再那么冷，最多有点讽刺，“放心，死不了的。你要是再担心，隔三差五地过来晃一圈，检查一下我还没死绝，不就行了？”
再后来的大半月里，春丽真的常常去圣域，给那个人带点镇上旅馆里的海绵蛋糕或者羊肉汤。而他也时不时出现在孤儿院里，仍然在煮大锅的意大利面或者烤蒜油面包。他们见面时也不过几句“你好”“最近还好吧”，仿佛他们之间只不过见过几面，勉强不算陌生人罢了。但是，细心的春丽发现那个人笑起来居然不再是冰冷的或者狰狞的，反而有了几丝亲切感。也许是她习惯了？或者，那个人的笑容从来便是那样的好看，是她以前自己把那份狰狞画上去的？
有这么一天，他说，“喂，我要走了。如果你有事需要帮忙的话，你得多走一宫：下个月小艾都在狮子宫里。”
“嗯。”春丽应了一声。她想说些“很高兴认识你”或者“和你共处的这段日子真是很愉快”一类的话，却觉得不是太过场面，就是太过熟悉。那个人似乎也在考虑台词。春丽正猜想这他会用怎样的告别语，却听他说，“我说，那个，十二宫那个时候，真是对不起你了。是我莽撞了。”
“啊？”春丽再一次的膛目结舌。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问道，“为什么？”
其实春丽问的是“为什么现在为那件事道歉”，那个人却急急忙忙地解释道，“我那个时候以为你就是那个冒充女神的人，所以对你出手重了点。你不知道，圣域以前也来过自称女神的人。那个时候，撒加一心以为她是真正的雅典娜女神，而阿布和我都以为有问题，还得想尽办法瞒着那几个小的，差点惹出大麻烦。我也是惊弓之 鸟，所以那个时候对你家那个小朋友，还有你，都出手太过了。”
“我？冒充女神？”春丽听得一愣一愣的，“你没有注意到纱织小姐？”
那个人看上去很是狼狈，“没留意，我以为你们都是一伙的。。。你。。。”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找不到词汇。
春丽看着，终于笑了出来。“你是不是从来没有解释过任何关于你自己的事情？”
他耸肩，“是没有。”
“其实啊，”春丽笑着说，“你可以试着解释一下，试着自己摘掉你的面具。”顿了片刻，她轻声说，“其实你是个好人哪。杜朗特已经足够，何必加上马斯克这个后缀？”
他看着她，鬼火一般的蓝色眼睛中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动容。然后，他仍然用他最纯正的狰狞阴沉笑容伴随他戏谑的不屑，“切，你还真是老师养出来的小孩。”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面具（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