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星座——圣斗士同人短篇全集》露浓

12、面具（上）

　　圣战之后，圣斗士这个概念便慢慢地从春丽的生活中淡化出局。或者说，圣战前的整个生活方式都渐渐地消失。庐山的耕樵渔织一去不复返。如今，她在浙江的一所有名的职业学校读护理。旧时的人们还在她身边，只是不管是在东京读书的紫龙，还是看上去不过十八岁，在北京工作的老师，都不会再让她想起“圣斗士”或者“战争”这些字眼。

　　春丽可以赌咒发誓，她找工作找到了希腊绝对是巧合。希腊的一所历史悠久的孤儿院专程跑到她的学校来聘人。据说那个孤儿院里多出了几个中国日本的孩子，都不大会说希腊语，也不习惯希腊的事物，所以孤儿院希望能有个东方人来专门照顾他们。最后他们选择了春丽也是理所当然的：就算是有名的职业学校，会说流利的日语和足够的希腊语，还烧得一手好菜的也只有春丽一个。

　　孤儿院在希腊北面的山中，在一个据说历史悠久却人们从未听说的小镇里。当她告诉紫龙和老师的时候，两人俱是说道，“噢，在那里呀。”尽管这样，春丽还是没有联想到圣域，直到她踏进了院长办公室却看见了那个人的时候。

　　那个人坐在院长的书桌边，压低声音不知说些什么。白发苍苍的老院长一边好脾气地笑着点头，一边翻着一大叠资料。那个人和她想象中的一模一样：浅蓝色的短发嚣张地支着，瘦削的脸英俊却阴沉，一双蓝得咳人的眼睛几乎像沼泽地里的鬼火。在这已经开始闷热得五月里他却穿着漆黑的风衣，细长的手指里夹着一幅墨镜，活生生一幅意大利黑手党的样子。

　　看见他，春丽在圣战后第一次想到“战争”这个字眼，甚至还有“敌人”。

　　他们其实从未见过面，但是两人望向对方的那一刻熟悉是瞬间的。

　　是你？是你！

　　无言的惊叹让空气一下子绷紧了。老院长却似乎什么也没察觉，只是兴高采烈地说道，“啊，春丽小姐，你到了？这实在太好了！希望我们这里没有太难找吧？来，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杜朗特-马斯克先生。他算是我们这里的浮动义工吧，呵呵。杜朗特，这位是来自中国的春丽-童小姐。她的希腊语说得可好了！”

　　两人没有握手，只是定定地看着对方。春丽忍不住问道，“杜朗特？你改名字了么？”

　　那个人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冷笑还是狞笑，或者是不屑。他说，“我本来就叫杜朗特。但如果你不习惯的话就继续叫我Deathmask好了。”

　　春丽想着，最后决定称他一声“马斯克先生”。不管怎么样，“死亡面具”似乎太不礼貌，而杜朗特。。。杜朗特的意思是“不变的忠心”吧？她实在无法将杜朗特和眼前的人联系起来。

　　老院长看看两人，好奇地问道，“你们认识？”

　　春丽小声说，“算认识吧。”

　　他顿了大半晌，最后说，“她是一个朋友的朋友。”

　　这 一次碰面后，他们很久没有再见。偶尔春丽也会在孤儿院见到那个人。大部分时候他都在查资料，有时他也会在校车上充当司机，或者在厨房里煮大锅的意大利面还是烤蒜油面包。就像老院长说的，他还真的是个浮动义工。春丽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所以就干脆不再去想。每次看见他，春丽都会强迫自己上前打个招呼。一开始他不知所措，半晌才说了句“γειάσου”。后来他似乎熟悉了些，甚至学会了主动朝她点头示意。

　　后来真正再见他是当老院长拿了份文件叫她带给他。“你既然认识他，应该方便一些，”老院长笑眯眯地说，“他这个人挺孤僻的，还老是警告我们他住的地方不能随去。不过你既然是他的朋友，他应该不会介意吧？”

　　春丽顺着老院长给的地址，找到了一个最多不过一百户人家的村庄。地图带着她走到村庄尽头，那里有一片黑漆漆的树林。树林间有条小路，小路边上插的牌子上标着 门牌号，却正是地址上写的。春丽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顺着小路走入树林中。不过一会儿树林就消失无影了；她看见自己正站在大理石铺的广场上。前面，一座陡峭的山峰拔地而起，山上错落有致地布置着十三幢古色古香的希腊式建筑。

　　据紫龙说圣域在战争年代破坏严重得无法想象，但现在却焕然一新，仿佛刚刚建成一般。春丽像个好奇的游客一般拾阶而上。老师和紫龙很少对她说圣域的事情，所以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那样新鲜。一时间她甚至连不得不和那个人独处的不快都忘了。

　　当她就这样散漫着踱步走进巨蟹宫的时候，那种突如其来的阴沉让她一时间透不过气来。她差点就夺路而逃，但是她想起了老院长的委托，只好又定住脚步。她站在巨蟹宫的前厅，提起声音喊道，“马斯克先生？马斯克先生，您在么？”

　　没有回音。她犹豫着是否可以放下文件就这样离开。毕竟这圣域也不会有闲杂人进来。但是春丽一向是个很有原则的孩子。犹豫半天，她还是决定既然受人之托，就得将事情办妥。她壮起胆子，一步一步地向巨蟹宫里面走去。

　　巨蟹宫里看不出大理石的白色。一种浓到散不开来的黑色永远在屋顶和地板之间旋转，像伦敦染了煤灰的雾。阴影中似乎总有人在窃窃私语，但是当她侧起耳朵聆听时却什么也没有了，仿佛说话的人看见了她而停下了交谈。“马斯克先生？”春丽忍不住又喊。

　　仍然没有人回答。春丽又向前挪了两步，却陡然发现她几乎鼻尖对鼻尖地对着一张脸：一张模糊半透明的脸。

　　春丽手中的文件毫无悬念地掉在地上。她尖叫着连退两步。仿佛她的叫声吵醒了什么，四周的黑色里突然浮现出一张张白色的脸。虽然模糊，但她仍然可以看见那些脸中有老人，有几岁的孩子，有年轻的少女。。。

　　她又开始尖叫，踉踉跄跄地向后退。她差一点就摔了下去，却及时被一双强健有力的臂膀托住。“喂！”一个熟悉的阴沉声音，“你没事吧？不要叫了，喂！”

　　春丽转过身去，果然看见那个人。一身黑色衬衫长裤，碧蓝的眼睛和苍白的脸依旧是让人畏惧。她拼命推开他，惊恐地喊着，“你放开我！”

　　也不知怎的，他居然被她推得退出去好几步。然后他在离她几米的地方站定了，不解地看着她。半晌两人皆是无话，只是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终于，春丽捡起地上的文件递到他手里。“院长让我拿给你的。”她惊魂未定地说道。

　　那个人接过文件，皱着眉头看着她。最后，他说，“你不用害怕。”

　　他举起手来指着周围的漂浮的脸，说，“你不用害怕他们。他们只不过是一些。。。我不知道紫龙是不是和你说过什么。十二宫之战的时候我对他胡说八道一通，他还真信了。其实不是那样的。。。他们其实是。。。”他越说越凌乱；解释似乎实非他所长。

　　最后他无可奈何地对着空荡荡的黑色吼道，“你们都站在那里看戏么？还不出来解释一下。”

　　黑色中的脸没有丝毫动静。他提高声音，语气也凶狠了，“你们这群没良心的家伙，平时说个没完从不让我清静一下，现在叫你们说话个个都装傻？小心我把你们全部轰回冥界去！”

　　黑暗中传来一些细弱的笑声，是那种憋笑憋得很辛苦却终于忍不住的笑声。一张小脸突然变清晰了，然后径自飘在他们身边。那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半透明的，像黑白电影里面的幽灵。她笑着摇着满头卷发的脑袋。“迪斯哥哥才不会赶我们回冥界呢！”她说，然后居然抱住了那个人的腿，“迪斯哥哥一定会先满足我们的心愿的。迪斯哥哥，你找到我的妈妈了么？”

　　“还没有，不过就快了，保证。”那个人一向凶狠阴沉的声音竟然软了。

　　小女孩蹭得更近了，笑着说，“迪斯哥哥最好了。”

　　春丽差一点就笑了出来。那个人正几分狼狈地看着她，一幅不知所措的模样。他的手放在小女孩的头上，似乎想要将孩子从他腿上拔下来，却终究又舍不得。

　　“我知道了，马斯克先生，”春丽微笑着说，“我想，下次我要是再来的话，我一定不会害怕了。”

　　后来春丽倒是很想再去圣域看看。她对那个人的恶感已经消失地差不多了。他是真正得改过自新了，春丽是这样想的。又过了几个星期，老院长又递给春丽一份文件。“可以再麻烦你去杜朗特那里一趟么？”老院长说，“我从别处无意中得到的资料; 也许他已经弄到了，也许他还用得着。”

　　春丽不禁好奇问道，“我可以问一下这些究竟是什么资料么？”

　　“是这样的，”老院长解释道，“杜朗特他在找一个小女孩，他的一个远房亲戚，的母亲。那个小女孩五岁时在我们这里呆过两个月，所以杜朗特先生希望能在我们这里找到一些线索。”

　　春丽心里一动，忙问道，“那个小女孩是不是六七岁，一头卷发，很大的眼睛？”

　　“是呀，”老院长笑着答道，“你是不是在杜朗特家里看见过她？那小姑娘很可爱吧？虽说是亲戚，她和杜朗特倒是一点也不像呢。”

　　春丽一开始只觉得一阵阵发冷。这仿佛是《聊斋》和《千里寻母记》的混合版。后来又想，那个人似乎根本不会说话，编起故事来倒是有板有眼的。想到那里，她又忍不住想笑，忙干咳两声遮掩过去。“那么院长你找到那个小女孩的妈妈了？”她问。

　　“资料我们本来也有，只是这么多年，那位女子早就搬家了，所以一直找不到。”院长答道，“我无意中在我朋友的剪报集中看见了关于那个女子的消息：其实她一年前就死在一起车祸中。不过杜朗特说过他会去警局咨询的；说不定他已经知道了。”

　　春丽接过老院长的资料，说，“安全起见，我还是跑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