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帝君和他的灾星徒弟》绿窗弦

56、往昔（1）

　　“哪里跑！”

　　一只通体黝黑、头上长角的蛟龙裹着乌云在空中急速穿行，后面一蓝一红两名神将手执神兵驾云追赶，眼看距离越拉越大。

　　一条乌黑软鞭从斜刺里飞出，缠住一只龙角，一名一身玄衣的男仙拽住鞭子另一头往怀中拉扯。

　　蛟龙发出愤怒的龙吟，晃动巨大龙头剧烈挣扎，想要挣脱长鞭的束缚。

　　“孽障！”

　　白衣金剑神君从天而降，挥剑朝巨龙刺来。

　　蛟龙张开大口，吐出滚滚烈焰向神君攻击。

　　“死到临头，还敢猖狂。”神君挥袖击退烈焰，一剑刺中蛟龙颈下逆鳞，殷红的血液喷涌而出。

　　“嗷！”蛟龙嚎叫着在乌云中翻滚，搅得风云变色。

　　玄衣男仙右手变出一把三尺长的匕首，在龙背上划出一条长长的伤口，覆盖着坚硬龙鳞的躯干在匕首面前宛如豆腐般柔软，被割得皮肉翻卷，更多的血液喷了出来，黑色的蛟龙被鲜血几乎染成红色。

　　男仙松开长鞭，蛟龙无力再动，直直坠下云端。

　　※

　　“龙身上可全都是宝，这孽畜也是时运不济，碰上帝君出巡。也是合该让咱们得了这宝贝。”

　　方才追击的红衣神将拿宝剑翻着蛟龙的巨爪，面露欣喜：“这爪子不错，看着正好做个百炼锁，这可比东海玄铁结实多了。”

　　蓝衣神将对龙爪倒不感兴趣，他蹲下身掰开龙嘴看里面的龙牙：“龙牙坚韧，若是做成盾牌可抵神兵利刃。”

　　“天关将军、地轴将军。”一个身着粉色衫裙的仙子拿着一个本子写写画画，口中不停道，“两位将军近日练兵所毁兵器、弄坏场地，带兵伏魔让十名士兵受伤，加起来所需要赔偿的费用，嗯，这都是熟人，再给两位打个折，正好这次缴获魔蛟的所得尽可抵账了。”

　　“什么？！”红衣将军天关瞪大眼睛看着粉衣仙子，“我说玉女，这都抵账了，我不是白忙活一场了！你怎么现在好的不学，专跟金童学抠门啊！”

　　蓝衣神将地轴也跟着帮腔：“这魔蛟我们可是追了半月有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什么好处都没有，怎么跟下面的兄弟交代啊？好歹也留些给我们啊。”

　　“两位将军所言差矣。”玉女身边转出一名蓝衣仙侍，他笑吟吟看着俩人，“这魔蛟明明是帝君和星君所擒，与两位将军何干？”

　　“你！”

　　天关、地轴二将脸上挂不住就要发作，此时半空中七彩祥云忽现，一白一玄两名神君飞至。

　　白衣神君面容冷淡：“金童，不得无礼。”

　　“帝君。”四人忙躬身行礼。

　　玄衣神君看着地上蛟龙尸身，笑道：“两位将军确实功不可没，徒儿看这龙筋不错，便要了这样，其余的也没什么想要的。”

　　白衣神君扫了蛟龙一眼：“本君只要蛟龙内丹，其余你们各自取用。”

　　“谢帝君！”

　　这后来的白衣神君乃是北方荡魔祖师、玄天真武大帝刘长生，玄衣神君乃是他座下弟子，九曜星中的隐曜妖星计都。红蓝二将乃是他手下两员大将，巨蛇天关将军、苍龟地轴将军。金童、玉女则是负责记录三界善恶功过。

　　“师尊小心脚下。”计都扶着刘长生的胳膊走到一处大石边，挥袖变出一只云锦软垫，“巨石寒凉，师尊不可久坐。”

　　“嗯。”刘长生俊颜上皆是冷漠，看着不远处的蛟龙，“尽快报知东海龙王。”

　　“是。”计都抬手隔出一道结界，又幻出一张小石桌，上面茶炉、茶具、茶叶无一不全，他含笑问道，“师尊，这是武当山今年的新茶，你可要尝尝？”

　　刘长生面上终于有了表情，他轻轻颔首：“可。”

　　计都引了水流来净了手，将在百花上采集的露水倒入茶炉中，开始煮水。

　　这边烹茶为乐，那边两位神将开始拆解巨蛟，两边形成了泾渭分明的对比。

　　地轴看着计都将茶水递给刘长生的模样，啧啧称奇：“星君这可真是伺候周到，看着不像是帝君的徒弟，倒像他儿子一般。”

　　旁边天关听了，一脚踹在他后腰上：“又开始胡说八道，上次就因为你乱讲，被罚到下界当了一世天师，日日和鬼怪打交道，专杀厉鬼，每次都弄得浑身血污。还不得及时清洗，这才过去多久就忘了？”

　　旁边记账的玉女还跟着补刀：“还是个胆小如鼠偏又生了双阴阳眼的道士~”

　　金童嘿嘿坏笑：“直到八十三岁寿终正寝，无病无灾，于睡梦中去世，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地轴被揭了老底也不生气，依旧笑嘻嘻地：“你们也别笑话我，等到什么时候大家全都下了界，让你们日日与鬼怪为伍，天天抓鬼。”

　　几个人嘴上说说笑笑，手下倒是麻利，不到一个时辰就把一条蛟龙拆解完成，天关托着两个檀木盒走到结界外，恭敬道：“帝君，内丹和龙筋已经收拾好了。”

　　刘长生放下茶杯，抬手一指，两个木盒飞到面前，盒里的内丹和龙筋烁烁放光。刘长生挥袖收了内丹盒子，转头看向计都：“这龙筋难得，你若是放心，为师亲自开炉，为你重新淬炼禳星鞭。”

　　计都笑道：“师尊炼器一道，无人能出其右，若能得您亲自炼化，这禳星鞭法力必定更上一层楼。”

　　刘长生对计都的话十分满意，挥袖将龙筋也收了，缓缓起身：“都收拾完了？”

　　“是，帝君。”金童将账册呈上，“已全部登记造册。这恶蛟所犯之事也全都记录在案。”

　　刘长生对这些琐碎之事不甚在意，只粗粗看了几眼，在纸张最末轻轻一点，一个带着金光的印章盖了上去，里面龙飞凤舞写了“刘长生”三个字。

　　“此间事毕。”刘长生足下升起七彩祥云，托着他冉冉升空，“本君先回紫霄宫了。”

　　众人正要驾云随行，突然一阵狂风从西南方刮来，那风中裹夹着大量水汽，眼看就要到众人面前，不知怎么突然改了道，直奔西方而去。

　　看着远去的狂风，刘长生蹙起眉头：“妖风......”

　　*

　　紫霄宫坐落在武当山的天柱峰顶，是玄天真武大帝刘长生所居殿宇，常年云雾遮蔽，凡人皆不能见。

　　刘长生伏蛟之后回到紫霄宫，吩咐道：“将丹房收拾好。”

　　三界十方皆知刘长生除了降妖伏魔，炼丹、炼器也是一绝，经他手炼制的丹药几乎没有废丹，而且八成之上都为上品，但是他又很少开炉，因此上只要是他炼的丹药，不管是神仙还是精怪全都趋之若鹜。

　　自从上次开炉已经过了三百年，这次刘长生再次开炉炼丹，整个紫霄宫都沸腾了，全都翘首以待。

　　计都见刘长生即刻就要炼丹，便道：“徒儿也先去准备了。”

　　“等等。”刘长生道，“此次不需要你护法，唤金童、玉女进来。”

　　“师尊？”计都愣了一下，向来刘长生炼丹都是他在一旁护法，从未变过，今天突然换人，他一时怔住了，“可是徒儿做得有何不妥之处，还请师尊明示，徒儿绝不再犯。”

　　刘长生是个不爱多话的人，说过的话从不重复第二次，计都对他又是言听计从，从不忤逆，今天竟然不听自己的话，他面上便有淡淡不悦：“叫金童、玉女来。”

　　计都最是了解自家师傅脾性，见他已经面露不悦，也不想拂逆了他的意思，虽然心中闷闷不乐，还是转身去叫了二人进来。

　　金童、玉女听说要为刘长生护法也是一愣，只是刘长生个性说一不二，心中虽有疑虑，也不敢多问，快速准备好之后跟着进入丹房。

　　计都看着消失在大门后的身影，双眸暗了暗。

　　*

　　炼丹最是损耗心神，也最忌心存杂念。刘长生每日除了修炼便是除妖，对其他的事情都没有兴趣，他做一件事，心里眼里便只有这件事，此时炼丹，心里眼里只有炉内丹、炉外火，其余皆不在他眼内、心中。

　　金童、玉女第一次为刘长生护法，心中惴惴不安，做事小心谨慎，好在并没出什么纰漏。

　　刘长生在丹房炼丹，计都不能进去，便守在外面，虽然不知里面情景，但是观天气变化、气流涌动也能看出一二，见并无什么大事发生，心中又是轻松又是难过。轻松的是师傅一切顺利，难过的是师傅不需要自己在身边也能炼出上品丹药。

　　就这么过了七七四十九日，这一天计都守在丹房外，忽然见天空中五色云霞变幻，彩凤青鸾从远处飞来，在丹房上空盘桓不去，清脆凤鸣声响彻九霄。

　　“成了！”计都猛然起身，整理好身上衣服，恭敬站在丹房门口。

　　片刻，就见丹房大门洞开，刘长生当先一步走了出来，一向没什么表情的面上带着淡淡喜色，手中拿着两只白玉瓶，瓶身隐隐放光。

　　计都立刻恭贺道：“恭喜师尊又得仙丹。”

　　刘长生一言不发，盯着计都看了半晌，直把人盯得有些不自在，才把手中玉瓶往对方怀中一甩，转身就走。

　　“师尊！”计都慌手忙脚将玉瓶拢在怀中，追了上去，“师尊，您这是何意？”

　　刘长生脚步不停：“心魔又发，用其压制。”

　　计都脚步猛地停下，看着刘长生脚步远处，很快就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背影。他双手紧紧攥着玉瓶，浑身轻轻颤抖：原以为他并未注意，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自己的心魔，更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