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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这是一个没有名字的男主 ...

  •   青石巷的角落里窝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孩。
      这小孩团成一团蜷缩在几块破布上,头发不知道为什么黏在一块,身上的衣服也看不出颜色,就左缺一块右短一块地挂在精瘦的身子上。
      天上飘着雪花儿,一片一片地慢慢落下来,落在小孩头顶的破木板子上,落在小孩冻的通红的小脚丫上。
      这是他在长安城里流浪的第二个月,手边的所有东西都是他一点一点收集起来的——其实不过几块破布和几块木板,但这已经是他全部的家当了。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只不过比常年来的早一点,所以也没有像常年那般冻人冻的要死。
      小孩冷地缩成更小的一团,可怜巴巴地咬牙熬这个漫长的黑夜。
      城里的小孩乞丐不止他一个,但是从江南流浪过来的小乞丐却也的确只有他一个。
      前两年江南受扰,朝廷下令打了一场,当地的穷苦百姓就只能北上。而小孩的爹妈死在战争里,他后来又被托付给一个大娘,结果大娘除了一个相依为命的女儿也无依无靠,刚到长安城就被官兵抓走了。
      小孩挣扎着活。
      夜里的雪不大,在地上打了薄薄的一层就停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摆早摊的店家就点了火开了门,揉着惺忪的眼睛准备迎接顾客。
      小孩也醒了,今天他准备去别的街转转,说不定还能碰上什么好心人给些铜钱什么的。
      他探头探脑地钻出巷子,顺着渐渐吵嚷起来的道路走。
      走着走着,他看到了这座城里的真面目是怎样繁华怎样动人心魄的。
      他的“家”在长安城最外围的街里,那里总是有各地来的人,流民也好,难民也罢,总之就是穷人很多,乞丐很多,跪在街边伸手要钱的人格外多。
      而往城里走就不一样了,城里有巡逻兵,乞丐流民和没名的狗不准进入。
      小孩只有那么一点点,又那么瘦,衣服那么不干净,赤着脚走在初雪来过的石板子上在风里瑟瑟发抖。
      但是他好像没有那么冷,因为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人气儿也越来越足——就算人们对他退避三舍如白日撞鬼。
      早餐铺子和糕点摊子上飘出来的香味还是让他觉得有那么一丝丝的满足——他从未见过这般景象,看着周围人声喧闹便定义成了别人口中的仙境了。
      在仙境里就算是浑身上下没有一丁点儿囫囵地方了又能有多么不满足呢。
      小孩觉得自己运气好,换了条街跟换了条命似的,先是在包子铺旁边看了一会儿老板就拿了个冷肉包子给他,后是蹲在一个饭庄后厨出风口取暖的时候被人可怜了一碗有肉丝的残羹剩饭。
      他怯生生地跟人家道谢,连句话都说不完整。
      在这条不熟悉的街上他住了好久,大概有两个月多的样子,他只觉得自己越活越得寸进尺,越生越觉得迷雾重重。
      在旧街上他想的是能活一天赚一天,每天的任务就是望着街上形形色色的人,期盼一个破铜子儿落到地上,自己能去买的烧饼掰成两半分两天吃。
      但是在这条街上,他不再只是去想能活一天是一天,而是要过的更好,但是又不知道怎么才能活的更好。
      因为他现在随便跑到哪个大户人家后门敲一敲就差不多能求来一碗饭填肚子。虽然有时候只能敲出一顿无情的棍棒。
      但是那无所谓,有的时候甚至会有人扔给他几件看上去很新但是决计是不要了的衣服。
      他颤颤巍巍地蹲在街上最阴冷潮湿黑暗的角落里,看着城里歌舞升平,楼阁夜夜笙歌,他会羡慕,他会问自己。
      为什么有那么红的灯笼,那么高的楼?
      为什么有那么美的姐姐,那么香的糕?
      为什么摩肩接踵的街上路过他的人都只是淡漠地瞧上一眼,而后便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为什么进各种楼的人都是衣着锦饰香满盈,而自己却是破履烂衫,活的像阴暗街角里最肮脏不堪的污泥?
      长安城那么大,他无依无靠,是一片永远生不出根的羽毛。
      他不知道从哪学来的,看着善心的店家就去讨吃的,碰见面善的姐姐就去扯袖子装可怜,磨蹭半天就为了一块半块吃的。
      这天,他逛到了不知道哪里,远远地就被一座高楼吸引去了注意力。
      这地方和别的不太一样,进去的和出来的都是清醒的人,没有醉酒人的丑态,也没有心高气傲者的蔑视。
      相反,这里时时有音乐声,时时有唱戏声,听上去好不热闹。
      他抬头看这座楼,匾上刻着三个字,只不过认不出来。
      他蹲在一个栗子糕铺旁边呆了一会,店家就包了一块送给他。
      他眨巴着大眼睛说谢谢,店家可乐坏了。
      渐渐的,街上热闹起来,店家也就去忙活生意,没有功夫去打趣他了。
      辰时许,从楼里走出来一个姑娘。
      姑娘头上只有一根银梅钗做点缀,一身素白的广袖上绣着暗纹,走起路来如有万千山川云海在其中翻涌作秀。
      这姑娘长的极美,眉眼低顺,气品秀拔,望之宛若神仙中人。
      小破孩在刚讨过栗子糕的铺子旁边蹲着,看到这样一个神仙姐姐往这边走来,不禁觉得自己都开始变得超凡脱俗起来。
      “老板,来份栗子糕。”姑娘说着把手里的钱放进老板的钱篓里,道:“刚好,不用找。”
      老板应了一声好,有条不紊地给眼前的一大长队客人装栗子糕,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来分担压力。
      这时候小孩鬼使神差地走过去,可怜巴巴地拉拉姑娘的袖子小声道:“娘,饿。”
      姑娘吓得一回头,一个小破孩形象映入眼帘,一时间不知道还如何应对,便和他大眼瞪小眼起来。
      小孩被她看的有点不好意思,稍微歪了一下头,继续眨巴大眼睛。
      姑娘仿佛初定游魂,急忙蹲下问小孩:“你叫谁娘呢?怎么好在大街上乱认亲戚呢?”
      小孩:“我叫你啊,我觉得你长的好看,那就叫了娘,反正认神仙姐姐叫娘也不算作疯病吧?”
      姑娘蹲下和小孩一般高,被逗得开心了,便多问了一嘴:“你且说这样喊我,我看你不是城里的人,从江南来的?”
      小孩点点头。
      姑娘:“那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你爹娘呢,他们在哪?怎么不看着你点,江南来的小孩跑到这条街来是要被官兵抓走的知道吗?”
      小孩明亮的眼睛黯淡下去,他低下头好久才道:“他们早就死了。”
      姑娘没有想过会是这样,惭愧自己问了这样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店家把糕递过来,姑娘跟抓了救命稻草似的急忙赛到小孩怀里,柔声道:“吃吧,我没有什么好给你的……哎哎哎,别急,慢点吃。”
      姑娘看着小孩忽然生出好些惆怅,转身跟店家讨了碗水,自己端在一旁。
      看着小孩,姑娘好像也突然变得难过起来。
      这会儿店家不忙了,从一旁的食盒里摸出一盘桃花酥,走过来分给姑娘和小孩,他说:“昏月娘,又在想些什么。”
      理应是疑问的语气却没有一点波澜。
      姑娘抬头道了谢,说:“这小孩……”
      店家感慨道:“令公子若是在,也该这么大了。”
      小孩狼吞虎咽间仰头看着这两个大人,想:原来她叫昏月娘,真好听。
      昏月娘以为他要喝水,便蹲下喂他。
      “唉别说,这眉眼还真有点阿雁的影子。”昏月娘说。
      昏月娘:“小孩,你现在是不是没有地方去了?”
      小孩委屈巴巴地点点头,嘴里的糕都不嚼了。
      昏月娘和店家对视一眼,又道:“那你想不想和我一块去讨生活?”
      小孩歪了一下头,表示自己不明白。
      “你不是没地方去么,我恰好喜欢听你叫我神仙姐姐,你以后跟我去生活,天天叫我神仙姐姐好不好?”
      店家听了倒是哈哈大笑,对小孩说:“你这小孩还愣着呢!”
      小孩愣乎乎道:“好。”
      昏月娘对店家摆摆手,道:“你这姐姐好生讨厌,给我装块糕,下次便再也不跟你来玩了。”
      店家笑着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小孩没多说话,腮帮子一鼓一鼓,看上去像一只贪吃的兔子。
      昏月娘蹲下道:“你叫什么,今年几岁了?”
      小孩摇摇头,“我不知道,带我来的一个姐姐告诉我我从扬州来,今年五岁。”
      昏月娘心疼地蹭了蹭他的小脸,道:“那我以后叫你维扬好不好?”
      小孩道:“好。”
      这时候店家拿着牛皮纸袋过来了,“来,拿好。要是把这他带回去,倒也给你解了闷了。”
      昏月娘乐呵呵地点点头,对维扬说:“那现在咱回家?”
      维扬愣了一下。
      他打记事起就一直在奔波,哪里知道家是什么,脑子里自然也是没有“回家”这个概念。所以他就接着眨巴他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跟昏月娘对视,用一脸的纯澈诠释了真人版的天真无邪一点歪心思都没有。
      直到昏月娘乐够了,一把牵起他的手便往那座高楼走去。
      多年以后维扬才知道自己家的祖坟到底是着的有多严重才修来了能碰见昏月娘的福气。
      流民在外城都要受到官兵打压,更别提明令禁止流民进入的内城了。
      要是雪再大一点,他就冻死了。那天起的晚一点,就被官兵打死了。嘴再笨一点,他就被大户人家的护卫折磨死了。大概老天爷都在帮他,这才一路顺顺利利地进了内城,就算吃了很多苦,却也遇到了昏月娘。

  • 作者有话要说:  初来乍到,请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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