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白情话》春山载酒

53、第 53 章

　　周五晚，程唯和谈霁之从T市机场乘飞机出发去往M市，由于飞机晚点，将近凌晨一点才到酒店。

　　程唯拿房卡开门的时候，怕吵到已经入住的时雨，下意识放轻了动作，小心把行李箱搬进去，又轻轻把门带上，转身回头，就被吓得一个哆嗦，叫出声来。

　　只见黑乎乎的客厅里浮现着一张惨白的脸，面无表情的，索命一样，电脑屏幕幽幽的蓝光照射在那脸上，光影效果跟鬼片一样。

　　听见声音，那张脸转了过来，发出了闷闷的声音：“哈喽，你是程唯？你好，我是时雨。”

　　程唯一掌拍开了入门处的按钮，灯光亮起，才看清楚时雨敷着面膜，坐在客厅沙发上，抱着电脑不知道在干些什么：“你大半夜不睡觉，干什么呢？”

　　“赶稿。”时雨贴着面膜，不太好张口说话，声音含混着，“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那怎么不开灯啊？”程唯放下行李，走过去。

　　时雨叹了口气：“这世界诱惑太多，除了赶稿，一切都是那么有趣，连沙发上的花纹都能让我研究很久。”
　　“所以，深夜里，黑暗中，是我效率最高的时候，有助于我集中注意力。”

　　程唯感觉她脸上的面膜不太对劲，伸手碰了碰，感受到一点点微湿的触感：“你这面膜，都快干了，敷多久了啊？”

　　“啊！快一个小时了！”时雨把电脑往茶几上一放，站起身来正准备去洗手间，扭头又弯下腰来把文档点了两遍保存，才放心离开。

　　太真实了，这状态，跟程唯写论文的时候一模一样。

　　时雨洗完脸，快速涂上护肤品，又坐回沙发：“你去洗漱吧，唯唯，正好我再写会。”

　　“嗯，你们记者，工作都这么忙的吗？”

　　“忙。上班像打仗，枕戈待旦，随时待命，一有新闻就得往外跑；回来还得写稿，写完的稿子还得被找关系当领导的王八羔子挑三拣四，改来改去。”
　　“啊，人生！”

　　程唯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时雨躺在沙发上，郁闷地问出了《这个杀手不太冷》里的经典台词：“Is life always hard？”

　　程唯想想自己的人生，虽有缺憾，但常常是开心的，也说不太出“always like this”这样的回答。
　　说出来自己都嫌磕碜。

　　好在时雨很快振作起来，在沙发上握着拳：“等我什么时候彩票中了一百万，我就把我的辞职信摔到领导脸上，大声辱骂他半小时！”

　　“一百万，你要用来干什么？”

　　“存银行，吃利息，躺平，摆烂！”
　　“……算了，还是中五百万再摔辞职信吧”时雨想了想，抹了抹一把辛酸泪，“一百万，交了税只剩八十万，小城市买套房子都勉勉强强，怎么躺得平！”

　　程唯被逗笑了，从行李箱里拿出了自己带的小零食分给她，洗澡去了。

　　第二天，连同摄影师，四个人便去海颐医院进行采访拍摄，由于前期的充分沟通和对接，刘京乔安排得非常到位，医生、病人以及病人家属都提前沟通过，一切平稳有序地进行着。

　　为了避免影响病人的受访状态，也出于保护病人隐私的目的，谈霁之和程唯没有跟着去凑热闹，而是在刘京乔的办公室等待。

　　“谈教授，”程唯戳戳旁边正开着笔记本电脑处理工作的谈霁之，“我昨天手机忘充电了，你手机能借我玩会吗？”

　　“嗯。”谈霁之把搁在桌上的手机解了锁递给她。

　　程唯接过手机，微微诧异：“你就直接给我啦？随便我玩？”
　　反正她扪心自问，如果别人问她接手机，即便是谈霁之，她也要考虑考虑的。
　　毕竟不算别的，光她和陆思娇的聊天记录，里面就有很多不可言说的黄段子和不愿对外袒露的隐秘心事。

　　她当然相信谈霁之就算拿到她的手机也不会乱翻，但要是陆思娇突然发条例如“唯唯，这个男大的腹肌！看起来好好摸！[色][色][色]”的微信消息，也够她社死八百回了。

　　“有保密要求的工作文件都不在手机上，没什么不能给你看的。”

　　程唯笑了笑，也不去翻别的，打开了谈霁之和自己的聊天框，往上翻聊天记录，想找张她先前发给谈霁之的照片，设置成谈霁之微信朋友圈的背景。
　　她琢磨着，毕竟微信上有很多工作伙伴，以谈霁之的身份，也不太好把这个背景换成什么两人拥抱的图，可以选张含蓄一点的，最好是那种无意之人看到了觉得正常，有心之人看到后能够明白他的感情状态的。

　　聊天记录从后往前翻，透过简单文字，两人之间的相处又历历在目，程唯看着看着，不禁唇角上扬，想起很多有趣或者甜蜜的瞬间。

　　再往前，就好像时光倒流一样，太阳西升东降，流水由低处回到高处，交流的频率由密集到寥寥，交流的语气由亲密到疏离。

　　程唯翻动页面的手指逐渐慢了下来，心里生出无限感慨，原来他们之间，也有这么多的故事了。

　　“谈教授，”程唯把头搁在他的手臂上，抬眼看着他，半真半假抱怨道，“为了追你，我也是吃了点苦头的。”
　　被拒绝后的伤心辗转、重整旗鼓后的犹疑忐忑，无数次点开聊天框，无数次的欲言又止，程唯虽然性格开朗，但喜欢这种情绪，总是会让人变得不那么像自己。

　　谈霁之亲亲她的额头：“辛苦你，唯唯，也谢谢你，努力走到我身边。”

　　只是随口一说的玩笑，却被他这么认真的回复，程唯心里的那点小失落轻易被抚平了，笑眯眯地捏了捏他的手，继续往上翻。

　　等翻到自己把他拉黑单方面发消息那会，她才发现，好像谈霁之尽管明知道当时消息会发送失败，也几乎每条都会回复。

　　比如当时自己去T市找许灵之玩时的路上，在路边看到一个小猫雪人，觉得可爱，想跟他分享，便随手拍了下来，发给谈霁之，又把他拉黑，所以她没看见谈霁之的回复。

　　而谈霁之的聊天记录里，记录着他当时的回复：【来T市了？】

　　程唯不解，他是怎么光凭一张图片就判断出她的行踪，她又没跟他说自己的行程，许灵之肯定也不会多嘴。于是点开图片仔细研究了一下，发挥侦探精神查看每一处细节，才发现，远处的电瓶车上的车牌号，赫然是T市的牌照。

　　她把图片关掉。
　　不会吧。
　　他看图看得这么仔细的吗？
　　那这是不是说明，自己当时发的每一条消息，他都有好好阅读。

　　程唯偷偷看了谈霁之一眼，他正专心地打字。
　　于是她稍微换了个姿势，把手机屏幕稍稍竖了起来，慢慢继续往上翻。

　　再往前，她再次去香茗苑喝生滚鱼片粥，拍了图片给他，并说：
　　【谈教授，我想你了】
　　【有些时候，你是不是也会偶尔想起我】

　　她不知道的是，当时谈霁之回了一张图片。
　　那图片里，天气晴朗，阳光灿烂，一串泡泡在风的吹拂下，飘飘荡荡，折射出斑斓的色彩。

　　她用手抵着唇，掩住甜甜的笑意，好像是贪财的巨龙，找到了一处装满宝藏的洞穴。

　　而她此刻盘踞在这洞穴之上，牢牢守着这堆财富，只要往上探寻，便能看见更多从未察觉过的隐秘爱意。

　　——所以谈霁之，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喜欢上她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