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白情话》春山载酒

16、第 16 章

　　梁晨在H.T.又遇见了程唯，她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点头朝她笑了一下，好像没有交谈的意思。
　　她显然不知道自己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一副很是抑郁的样子。

　　梁晨不爱主动招惹麻烦，但她还是主动凑了过去：“聊聊？”

　　果然，程唯就像是一辆装得满满快要卸货的卡车，“哗”的一下把所有的心事都倾倒了出来。

　　她不傻，谈霁之以那样一种方式提起程父，就等于将两人之间的关系推回了点头之交的生疏，仿佛从前种种都是假的。

　　谈霁之对她，到底是一种什么态度呢？
　　一起喝酒聊天谈项目时她以为自己算是谈霁之的朋友，但现在，却连他是否讨厌自己都不能确定。

　　程唯掐头去尾隐去身份同梁晨描述了谈霁之。
　　越听越觉得对方熟悉，梁晨觉得事情有意思了起来：“他若是讨厌你，为什么先前能跟你相处融洽？他若是不讨厌你，为什么又要故意退后一步？”

　　程唯脸皱起来，苦恼：“对呀，为什么呢？”

　　因为他或许不想利用一个小姑娘的心动。
　　梁晨将她面前的酒杯移走，请酒保给她换了杯温水：“你喝醉了。”

　　“对，我喝醉了。”程唯用手盖住自己因为酒精而发烫的脸颊，咕哝了几句。

　　“要叫他来吗？”

　　醉酒的人装得像个不会说话的、长在角落的蘑菇，不答应，却没否认，偷偷摸摸把手机摸出来放在桌上。

　　梁晨被她的憨态逗笑了，但没拿她的手机，而是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打了个电话：“你招惹的小姑娘喝醉了，你得来负责一下吧，谈教授。”

　　谈霁之来得挺快，找到两个人，看了眼醉意浓重的程唯：“你不该找我来。”

　　“来了就别那么多废话，”梁晨耸耸肩，阴阳怪气：“人啊，有时候责任心过重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谈霁之微微俯身查看程唯的情况，她正两手托着下巴，很苦恼的样子，嘴里嘟嘟囔囔的，凑近些，才听清：“嗯……损失补偿原则，保险的损失补偿原则指的是，保险人对于自己所遭受的实际损失，可以获得补偿，但是，但是呢，不能获得额外的利益。嗯，这个原则设计得挺不错，防止别有用心的人钻空子。
　　“那保险利益原则……保险利益原则是什么呢？呜呜呜呜……这什么破保险知识，好难背啊呜呜呜呜呜呜”

　　他哑然失笑。
　　没想到她真的在自己给自己补课，去学习原本很讨厌的保险知识。

　　见到有帅哥来了，程唯被转移了注意力，整个人往他身上一扑，眼睛里含着潋滟的醉意，本性不改：“帅哥，你好帅啊，要不我喜欢你吧……保险好难学，我不喜欢谈教授了……”

　　唇上的口红险些蹭上了他的脖子，谈霁之眉心微蹙，单手扶好她，弯腰去提她的包，却被她用手轻触了一下他的喉结，还发现新大陆般哇了一声。

　　他猛得后仰让开，捏住程唯的手腕扣在她身后，这个姿势将人送得更靠近了自己一些，呼出的热气丝丝缕缕的，拂过他的脖颈。

　　眼前突起的喉结上下一动，程唯好奇地盯着，还要再去撩拨，被扣着的手却瞬间被捏得很紧，她吃痛皱眉，直唤不舒服。

　　梁晨双手抱胸，隔岸观火。

　　谈霁之脸色沉了下来，松了手。
　　那个小醉鬼立刻黏在他身上，东倒西歪的，又沉，又软，他两手掐住程唯的大臂把人扶正了，按在座位上，及时停住这几近失控的场面，“我把她送到附近的酒店，辛苦你陪她一晚。”

　　“海颐？”

　　“不，”谈霁之否定，他扯松领带，散开领口，手背擦过自己的喉结，“别家。”
　　海颐酒店的人大多认识程唯，被看到的话，不合适。

　　“这么麻烦，算了，去我家吧。”梁晨把外套搁在手肘处提了包就率先往外走，一双高跟鞋踩得步步生风，把谈霁之丢在原地去哄那个小醉鬼。

　　梁晨把人搬上床，盖好被子，她回身虚掩上门，跟站在外面没进来的谈霁之说话：“半夜给人小姑娘讲故事，故意的？”
　　她问的是云桥村那一晚。

　　谈霁之：“一半一半。”
　　其实不算，他那天只是被那一整天发生的事牵出了心里压着的旧日愁思。
　　但在职场里摸爬滚打这么久的人，怎么可能只凭情绪主导自己的行为，说一就是一。

　　话赶话讲起往事，哪怕初衷只是因为要消解情绪，但跟“甲方”讲，和跟相熟的朋友讲，叙述技巧是不一样的。
　　说到底，在跟程父的那通电话后，改变程唯这个甲方对于项目的看法，推动项目顺利开展才是他的第一目的。

　　没想到她有一颗太澄澈的心。

　　梁晨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没想到弄巧成拙，让人动心了。”

　　走廊微黄的灯光从尽头漫漶而来，将谈霁之脸上的棱角打磨得温和极了。
　　他摇了摇头，替屋里的醉鬼澄清：“年轻人一时兴起的玩笑话罢了。”
　　他还记得自己隔着墙听到的那句“我心胸宽阔，可以让全世界的帅哥美女都住进来”，他自然没有自恋到以为短短几天就能让一个女孩对自己情根深种。
　　喜欢和喜欢之间也是不一样的。

　　梁晨耸耸肩。小姑娘的喜欢确实没有长性，但他若是真的足够“理性”，就该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即使不当豪门世家的乘龙快婿，也能骗得人家小女孩为自己的项目殚精竭虑、保驾护航。
　　“既然你觉得是玩笑话，何必急着把人推出去。”

　　“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很容易被涉世未深的女孩神化。但谁又不是一个普通人呢？”
　　意有所指。

　　梁晨笑了，看来她方才把人丢给他的举动还是叫他有些生气了，竟然拿她年少轻狂时做过的蠢事来类比。
　　初入职场的时候，她确实深深仰慕过一个大她十岁的男人，她的顶头上司，她透过小女孩的天真幻想和厚厚滤镜仰望他，觉得他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成熟体贴，博学多才，带着她一起成长。
　　后来才发现，那种由于地位身份不对等带来的崇拜和爱慕心理，和正常的爱是不一样的。

　　深夜谈心，自揭伤疤，向来容易引得小姑娘怜惜。
　　谈霁之把程唯的动心原因归咎于自己这个年长者的错误引导，未免也太过君子了些。

　　梁晨瞥了眼身后虚掩的房门，那里头程唯正在呼呼大睡。
　　可怜的孩子，追人之路估计道阻且长啊。

　　“那我送你一句话，”她转头，食指隔空点了点对方的胸膛，礼尚往来，绝不吃亏：“头脑可以接受劝告，而心却不能。”

　　“头脑可以接受劝告，而心却不能。”
本作者建议谈教授把这句话刻烟吸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