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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   离初一不过还有三天时间,萧敬之索性遣了齐民去国子监给自己告了三天的病假,这三天都歇在了府里面。

      程行说的话虽然给萧敬之带来了几分惆怅,但先生的拜帖昨日晚间就已经送来了,看来是真的要给自己补过生辰,做不得假。

      萧敬之从枕头底下摸到一个圆形物件,掏了出来。正是昨日吩咐齐民去宝库之中取来的碧波环,萧敬之的手慢慢抚过碧波环的每一条纹路,这块玉环竟然还有温度,温温热热的,从前竟然是一直都没有发现,美玉配美人,这玉与先生甚配。

      寝殿外传来几阵有规律的叩门声,“长孙殿下,该起了。”齐民在外头端着水盆候着。

      “进来吧。”萧敬之翻身起床,双脚着木屐,从衣服架子上拿了一件长衫外袍松松垮垮地披上。

      齐民将水盆放在架子上,便看见已经烧得差不多的炭块,怪不得屋子里面已经没有昨日的温暖,看跟在自己身后的青囊还想用木棍支起窗户,忙阻止道:“青囊,别开窗,别冻着殿下。”

      “阿竹,你去拿一些炭块过来。”

      萧敬之从内室走出来,还不忘大伸一个懒腰。“齐民,你可真像个管家婆。”

      还真是有些冷,萧敬之打了一个寒颤。

      齐民赶紧从内室拿了一件厚一些的大袄出来,披在萧敬之的身上,“您看,着凉了吧。”

      齐民把水盆递过来,伺候着萧敬之洗漱,嘴里面却还是不断嘟囔着:“昨日才告了病假,今日真就生病了像什么样子......”

      萧敬之无奈地吐了吐舌头,拿水扑了扑自己的脸,又拿起一边的毛巾,随意擦拭了一番。

      “许尚书拜帖里面说未时就到,是今日吧?”萧敬之心中忐忑的很,昨晚送来的拜帖她已经看过许多遍,上面写的每一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但萧敬之还是忍不住再问上一遍。

      “是今日,是今日。”齐民不断重复。

      府里面除了程小大人还没有来过像尚书令这样的大官呢,昨日收到拜帖之后,连太子妃娘娘都是一惊,吩咐今日府中要好生准备,万万不可怠慢了许尚书。

      阿竹已经拿了半篮子的炭块过来,打开炭盆盖子,用夹子一块一块添置进来。没一会儿,屋子里面就恢复了暖洋洋的状态。

      萧敬之坐在兀子上,将大袄脱了下来,只穿了一件中衣,外头松松垮垮套着一件白色圆领袍。

      “齐民,你给我把那件绛红色的衣服取过来,搭好配好给我放衣服架子上,然后就可以出去了。”

      萧敬之重新走进内室,只穿着中衣躺在床上,时间还早,倒是可以再睡一个回笼觉。

      萧敬之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一个蚕蛹,这是她冬日里头最喜欢的睡觉姿势。

      齐民找齐了衣服就一件一件整齐地摆放在衣架上,随后便为萧敬之仔细地关上了门,在寝殿外头守着。

      可能是昨夜太过于兴奋,没有好好睡觉,没一会儿,寝殿之中就传出了轻微且平畅的呼吸声。

      萧敬之常常做梦,梦里面千奇百怪什么都有。今天竟然是久违的梦见了许琼林。

      梦里面,先生姐姐牵着自己的手,踩着雪,一起走过弯弯绕绕的石子路。先生姐姐领着自己到了一处陌生的庭院之中,自己在下座,先生姐姐坐在自己的面前。眼角含春,似是能融化冬日里的寒雪。雪后晴天似洗,天气晴朗非凡。屋檐上还挂着雪,慢慢融化,溅落在青石板上。

      先生姐姐帮自己撩起袖管,白皙修长的右手握住自己的右手,同自己一道执笔画上那幅美人图的唇角。自己微微一抬头,就可以看见先生姐姐脸上细小的绒毛,面色姣好的五官。

      萧敬之翻了个身子,被子也从原来裹着的状态变成了揉成一团紧紧抱着的样子,腿翘在裹成一团的被子上,时不时有轻轻的傻笑传出来。

      美梦总是让人难以忘返,萧敬之的美梦足足让她多睡了半个时辰,直到门外的齐民叩门声传进来,萧敬之这才幽幽地转醒。

      “殿下,该起了!”齐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却没有直接推门进来,还是在门口候着。这是长孙殿下的习惯,自小便不习惯有身边的人服侍穿衣,太子妃娘娘也默许了这种习惯,便也没有人敢在不得长孙殿下允准的情况就进房。

      萧敬之盘腿坐在床上,脑子里面还有些不清醒,思绪还停留在那个美梦之上。

      萧敬之双手手肘撑在两腿之上,两手手掌撑着自己的腮帮子,若是真有那一天,先生与我一同作画,写字,那真是想想都开心。

      踩着木屐,萧敬之换下了自己身上穿着的中衣。从上了锁的橱柜之中取出一条新的束胸,为自己妥妥帖帖弄平整,本就不突出,此刻更是一马平川。

      萧敬之穿上白色绸缎中衣,又从架子上取下一件蓝色半臂无袖交领短衣,之后套上那件自己心心念念的绛红色圆领袍。

      去年新岁入宫之时穿的就是这一身,当时皇奶奶看见了还夸自己英气,先生姐姐应当是喜欢如此装扮的自己吧。

      “齐民,进来吧。”

      萧敬之坐在妆奁前的兀子上,乌发散落下来。

      还没有等萧敬之说话,齐民就走到了萧敬之身后。将萧敬之的三千乌发用梳子慢慢梳理通顺,简单的挽了一个发髻,刚想要给萧敬之带上玉冠,却被制止。

      “不要这个。”

      先生平日里穿的也很素净,应该是不喜欢太过于奢华的东西。

      “你随便给本殿找几根玉簪子来。”萧敬之摆手吩咐道。

      不多时,发髻之上就被插上了一支由翠绿翡翠制成的玉簪子,簪子别出心裁地做成了竹叶青的模样。翠绿之中有几丝白色,倒是把竹叶青的模样刻得十分生动,真让人以为是戴着一支竹叶在头上。

      萧敬之看着铜镜之中的自己,既有女子的艳丽,又有男儿的英气。

      齐民也适时地夸奖,“长孙殿下今日换下了学士袍,穿着便装更显英气了,这要是走出去,不知道让多少闺中女子着迷啊......”

      萧敬之明显很受用,站起身来,由着齐民为自己拿来一条蹀躞带,弯着腰,拿着蹀躞带从前面绕到后面,调到一个适当的宽紧程度,又仔仔细细把外袍抚弄妥帖。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快午时了。”齐民转身去为萧敬之整理床铺。“殿下还想要用午膳么,还是等许尚书过府,一起用哺食?”

      “直接哺食吧。”

      萧敬之又自己整理了一下腰带,总觉得空落落的,还是应该在佩戴一点装饰,否则太过于朴素了。
      “阿竹,你给我去拿个香囊去。”

      ***

      萧敬之出了寝殿,蹀躞带上已经系上了一个天蓝色的香囊,圆领袍上的扣子已经被揭开,露出里面的蓝色,更显少年人的活泼。

      萧敬之走到清风院,隔着月亮门向里面望去,正好能看见多年前建造的那个旧戏台子,此刻里面还有一伙戏班子在准备。

      昨日的之先生要过府的消息刚刚传来,萧敬之便忙打发了青囊去外头请来了京城近些年最时兴的戏班子,又吩咐齐民带人去把这旧戏台子好好休整一遍,倒是和八年前的样子不谋而和。

      萧敬之抬步走了进去,端坐在戏台子前不远处的太师椅上,看着丑角在上面排戏,咿咿呀呀的声音倒是让萧敬之也忍不住闭上眼感受。

      齐民刚刚来报,许尚书已经到了,已经被引到了中堂。

      萧敬之急匆匆地赶来,便看见许先生淡蓝色华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玲珑的曲线被勾勒出来。一头青丝散散披在双肩上,看起来就像是一闺中娇柔女子,未失一丝粉黛的脸庞也显得清雅绝俗,让人过目不忘。

      许琼林坐在下座,主座上坐着的正是近些年来长期礼佛的太子妃娘娘林晚意,两人正在随意聊天。
      “敬之见过母妃,敬之让许......尚书久等了。”

      萧敬之口中的先生二字还没有说出口,理智便让她将这两个字咽了下去。

      林晚意看着站着的萧敬之,也知自己留在这里也说不了什么了。许尚书本来就是寻敬之的,索性就不隔在她们之间,寻了个由头便施施然地走了。

      萧敬之没有选择坐在主座上,而是直接坐在了许琼林身侧最近的位子上。拿着茶盏为许琼林续上一杯茶水。

      “怎么不唤我为先生?”

      萧敬之拿茶盏的手抖了一下,茶水一下子晃了出来,水珠落在红木的桌上。

      “只是觉得许尚书这个名号厉害一点。”

      萧敬之将茶杯递给许琼林。

      “别人可以唤我许尚书……”许琼林顿了一下,手指指了一下萧敬之,“殿下要唤我先生。”

      听到这话,萧敬之只感觉自己的心不自觉颤动了一下,微微抬起头,但还是不敢直视许琼林的眼睛。

      “可……可国子监……国子监之中并没有先生要来执教的仆告。”

      从前先生来国子监任教,明明是有仆告公示三天,现在什么消息都没有……

      许琼林饮下一口茶,慢条斯理地开口道:“如今我喝了长孙殿下的拜师茶,从今以后我就是长孙殿下唯一的先生。”

      萧敬之听了这话,一抬头就是与许琼林四目相对。

      “可国子监之中真的没有,先生真的会来执教我的课业么,真的会来做我的先生么?”

      许琼林看着委屈紧张的萧敬之,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明眸皓齿,端方自重……

      “并不是所有课业都是需要在国子监之中完成的。”

      “啊……”萧敬之惊讶。

      “下月初一开始,长孙殿下就不需要去国子监上课了,要日日早起去我府上习书。”

      萧敬之惊讶的眼神中欢喜瞬间迸发出来。

      “殿下可愿意?”

      许琼林笑着看着面前的萧敬之,志学的年纪了,还像个孩子一样。

      “愿意,愿意。”萧敬之拼命点头。

      立马站了起来,从旁边桌子上取来一个新的茶杯,倒上一杯新的茶水。

      双膝跪地,将茶水举起,放到许琼林最顺手的高度。

      “学生萧敬之请先生用茶!”

      许琼林接过茶杯,刚饮下一口,算是认下了这个学生。却没有想到萧敬之迟迟不起身。反而是拜了三拜,学着民间平常师生的样子,行了拜师的全礼。

      长孙殿下孺子可教……

      齐民看着长孙殿下对这许尚书行大礼,可谓是惊掉了下巴。

      萧敬之眉眼之中都是欢喜,两个浅浅的梨涡浮现在脸上。

      许琼林招呼门口的司书进来。司书手上拿着一个暗红色锦盒,里面装的应当就是给萧敬之的生辰贺仪。

      许琼林从司书的手上接过,“这本该是长孙殿下八岁的时候的生辰贺仪,今日晚了多年,希望敬之不要怪罪。”许琼林递给萧敬之。

      将这份迟到的生辰贺仪捧在手里,才感觉先生真真切切地回来了。

      “多谢……多谢先生。”

      萧敬之打开锦盒,里头是一本装订成册的书,亦或是可以称之为字帖。

      “这是什么?”萧敬之疑惑。

      “八岁应当是自成风骨的时候,所以当时我为殿下写了整本的金刚经,想让殿下将它当作是字帖临。”

      许琼林温和地看着萧敬之,两人之间倒是有一番岁月静好的感觉。

      萧敬之挠挠头,小时候贪玩,写字的确是不太好,现在的字也是完全拿不出手,原来当时先生就发现了。不好意思地说:“先生,我都十五了,还要临字帖,说出去倒是让人笑话。”

      “殿下还小,练字能静心。况一手好字,自己能受用一生。”

      许琼林看着面前绛红色衣衫的萧敬之,从前还只是一个小萝卜头,现在竟然已经到自己眉间的高度,估计过两年就要超过自己了,已经出具太子殿下的风采了啊......

      许琼林抬手摸了摸萧敬之的脑袋,似是安抚道:“敬之要乖......”

      许琼林走到门口,看了看天色,天色渐暗,已经到了用哺食的时辰。

      萧敬之紧跟在后头,“先生不如在这用哺食,府上都已经......”

      萧敬之还没有说完,便被许琼林打断。

      “不必了,回去之后还要与六部议事,要早早归去。”

      萧敬之只得咽下嗓子眼中即将蹦出的话,亲自送许琼林到府门口辞别。

      看着许琼林到轿子越行越远。

      萧敬之从怀中掏出碧波环,哎......又没能送出去。回府遣散了戏班子吧,以后总有机会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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