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捡的狸花猫成精了》提灯照我

4、第四章

　　林家的五位长老坐在会客厅里，神色各异。
　　坐在上首的长髯老者动作轻柔地用茶杯盖刮动着茶水，一口未动。其他四位长老围着他分坐两侧，茶杯拿在手里，却不敢喝，只是时不时偷偷地看一眼上首的长者的表情。

　　客厅里的西洋落地钟敲响的时候，林江楚带着青柏、青金和王管事踩点到达会客厅。
　　林江楚身着墨绿色的披风，脚刚一踏进门，众人就看着她稳步走向长髯老者面前，声音清亮，满是笑意地对老人屈了屈膝问好。

　　待到站定，林江楚任由青金帮她解下披风，脸上笑意不减：“楚三长老如今看着是越发精神矍铄了！舅舅上次托人从漠北雪山送来的人参片，长老用着可好？”

　　被称为楚三长老的，是楚家的重要旁支之一。数月前，他的儿子楚怀云官运亨通，一纸调令下，成了云南盐道布政史。楚怀云离开楚庄，走马上任之前，林江楚的舅舅楚怀峰特地特地拍人加急送来了雪山人参，以作祝贺。

　　楚三长老摸着雪白的长须，眯着眼睛，笑呵呵地接受了林江楚一个完整的礼节，语气不急不缓地说：“多谢林姑娘挂念，一切都好。”
　　这话刚说出，客厅的氛围就凝滞了刹那。林江楚的笑容未见一丝僵硬，声音里仍含着笑意，神情反而多了些欣慰：“既然如此，晚辈也就放心了。”

　　一来一回，两人打完太极后，林江楚转向其他长老，将剩余四位问候得妥妥帖帖。这四位长老此前并未与林江楚打过照面，纵使有人为着被推下水的孙子气势汹汹地来，听到林江楚客客气气地关怀他们的近况，也不得不勉强笑着应对。
　　如此一番，宾主之间也缓和了下来。

　　青金掐准了时间，在林江楚问候完最后一个坐在末首的长老时，上前一步，将林江楚扶到主位上坐下。

　　林江楚的屁股刚碰到椅子，楚三长老就捏着胡子的末尾，语速不紧不慢地说：“林姑娘日理万机，我们这些个老骨头，原不该多来叨扰。但是，一把年纪了，最牵挂的还是楚家的子孙。为着孩子们落水的事，我们就算是老得走不动了，也得舔着脸问问您的想法。”

　　楚三长老刚说完，坐在他下首的黑色山羊胡老人便立时重重地放下茶杯，动作在黄花梨桌子上磕出响亮的声音，名贵的茶水洒了一滩在小几上。

　　旁边立侍的小厮弯着腰想上前为老人换杯茶，被他一个眼神给瞪得将手一缩，悄声退了回去。
　　“茶水，我是不必喝了。”黑色山羊胡的老人行四，是楚怀峰的族叔之一。他抖抖袖子，声音里满是压抑着的怒火，“我家也不缺这点茶叶喝。三哥为人温和，做事总给人留点面子。其他几个兄弟觉得自己是长辈，不肯对你一个小姑娘发难，我却不介意做这个恶人！”

　　看着楚四长老这态势，林江楚嘴角的弧度慢慢地变得平直，她直视着楚四长老的眼睛，身体微微前倾，一副晚辈认真听训的模样。
　　“前几天，嘉儿和几个兄弟在河边玩耍，被一个外来的野小子推到河里。这件事，想必林姑娘你早已知晓。”
　　林江楚点了点头。

　　“王管事和一干旁人，都围观了整件事情的发生。”听到自己被点名，王木立刻站了起来，擦了擦满脸的冷汗，诺诺应是，并将整件事简单复述了一遍。
　　“当时，小人驾车经过河边，看见柳树下几个孩子玩耍。在快要离开的时候，看到几位少爷在玩耍间，其中一个突然后退半步掉进了河中。小人吓破了胆，立刻叫人去救，自己也冲上去，就看到另外一个少爷和那野小子似有推搡，紧接着也掉进了河里。”

　　不巧，楚四长老的孙子是先落水的那个，名叫楚元嘉，第二个落水的是楚元睿，他的爷爷坐在最下首，对着林江楚怒目而视。

　　听完王木的复述，楚四长老看起来怒火更加高涨，语气反而平静了下来。他朝着林江楚的方向拱了拱手，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幸亏王管事机敏，才让两个孩子未有姓名之危。但是，我等听闻，林姑娘不仅断定王管事不该罚那个混小子，还将他留在府中，好生休养。

　　请问，林姑娘你是以什么身份，什么证据，来拦下一个险些害死我等孙儿的犯人？”

　　这话说完，满堂寂静。
　　除了楚三、楚四长老以外，其他几个长老惊讶一时间大于怒气，面面相觑。

　　当时楚怀风将楚庄事务交予一个外姓人代为打理的时候，在族中掀起了轩然大波。族长压不住族人们的意见，但是，楚庄原本就是在楚怀峰的爷爷手里建立，由楚怀峰的父亲打下稳固根基，在楚怀峰的手中壮大。

　　他们这些旁支为楚庄出的力，不过十分之一罢了。能有今天这样的日子，人人心知肚明，靠的不过是楚怀峰一家的善心，才把族人从山坳里迁出来享福。

　　两年过去，楚怀峰并未完全抛下楚庄不管，林江楚又顶住压力，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众人利益未见受损，对林江楚或多或少还有几分尊重。
　　楚四长老这句话一出来，不仅是在挑衅林江楚，更是在质疑她背后的楚怀峰！

　　其他人有些坐不住了，林江楚再厉害，作为晚辈，这话怎么接，都势必会让她对楚庄产生芥蒂。一个外姓人不要紧，如果让楚怀峰知道他们如此威压他的侄女，恐怕现在的好日子就要一去不复返了。

　　有个长老刚要出来打圆场，就看到林江楚的面部表情地抬起了手。
　　青金即刻上前，取来早已准备好的东西。
　　地契、有官府证明的文书、盖有楚怀峰私章和族长公章的书信、两年以来重大收入支出的账本，由青金和几个小丫鬟用托盘托着，恭恭敬敬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楚四长老的脸色僵硬了起来。他声音冷硬，指着那些文书说：“林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江楚脸色漠然，音调从一开始的柔和，变得清冷，咬字端正，犹如金石相击：“晚辈一举一动，都是为了回答楚四长老对我的诘问。”

　　“您问了两个问题，我就一个一个回答。”
　　“关于我的身份。”
　　林江楚接过小丫鬟递到她手里的账本和盖着公章、私章的书信，轻巧地甩到了桌子上。

　　这“砰”地一下，像是打在了在座几位长老的脸上。他们的脸色一时清白交加，连楚三长老笑呵呵眯着的眼睛也睁大了一点，笑容消失殆尽。
　　林江楚抬手，把头上镶嵌着红珊瑚珠子的玉钗往上扶了扶，动作柔缓，眉眼间尽是漫不经心的表情。

　　“两年前叔叔离开楚庄，当着众人的面交给我‘代’为打理的时候，”林江楚把“代”字咬得很重，“我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众位长老应该很清楚才是。”

　　当时林江楚的叔叔替她划了一条线，那就是不管收成如何，不能动长老们的地租。他离开前是多少，离开后仍然是多少。
　　长老们对此很满意，直到今年上半年雨水不丰，收成略差，长老们要给族里交的份额是不变，但是收到的补贴也不变，有些长老不免心思浮动。

　　看到诸位长老们的表情，林江楚相信，他们应该都回忆起了当年今日，她才稳稳当当地说下去。
　　她脸上又挂起了笑容，在长老们看来，分明都是满满的嘲弄和不屑。

　　楚四长老的脸色涨得通红：“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江楚确保自已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才慢条斯理地继续说下去：“楚四长老的第一个问题，晚辈已经回答完毕了。
　　叔叔外出，我以什么身份坐在这里理事，对此有疑问的，也可询问族长。”

　　几位长老都闭上了嘴巴。

　　林江楚环视一圈，看向了青柏。
　　青柏点点头，跟身边小丫鬟耳语几句。稍顷，两个脚步声传来，一个细碎快速，一个略拖沓，听起来走路有些吃力。

　　青衣小厮将一个少年领进门来，在林江楚的示意下，扶着他站到一旁。
　　林江楚笑着，眼神锐利地看向会客厅里的来人：“诸位长老可仔细看看，这就是险些杀害了你们孙儿的犯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