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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三个人的第一次 ...

  •   趁着宇文庆命令叛军往库房四周浇淋火油的间歇,贺兰芮之以衣衫碎布快速缠绕在我左肩伤患处,勉强抵作止血功效,他亦脱下官袍,披覆在我身上,黯淡了语音陈诉道,“颜姑娘,我们上阁楼。”

      执起□□已然封存于箭矢尾部的强弩、连同从匮柜里取出的强弓,贺兰芮之打横抱着我,迈着轻细不可辨听的步履,出了底层阁间,直上二楼,行至倒数第二间暗屋。

      暗屋,不是指昏幽黯黑的屋内仅有一根燃照功效的蜡烛,而是指此处阁屋甚为隐蔽,且透过墙壁上凿有的狭长型木栅往外瞥望,视野所及范围,正是宇文庆若干逆贼叛军。

      更重要地,贺兰芮之与我的视野角度,是从上往下俯视。就连伴随在宇文庆火身侧的火弩流星箭炮筒,亦能看得清清楚楚。

      仔细观探着筒身外部型貌,尽可能想象出其内部构造,我颇有把握的诉说道,“大人,此兵器外长不过三尺,径宽二尺,内部以铁箍三道固定弩箭筒,所以您只需定点瞄准筒身出口,把我们的弩箭尽可能射入火筒内部。待到引线烧烬,火药爆炸,必能摧毁之。”

      “下官明白。”贺兰芮之颔首。缘于暗阁并非宽敞,反而甚为狭挤,贺兰芮之只得把我放置在了地上,“颜姑娘,屈居你一会儿。”

      凉沁且略嫌潮湿的地面,让原本就稍觉寒冷的我不禁瑟缩了身子。轻微咳嗽着,拉紧披裹在身上的官袍,我望向身着白色深衣的贺兰芮之,他已经执起弓弩,以指用力勾动弓弦,调整弦的松紧。

      “贺兰芮之,本将数到五,你若再冥顽不化、不肯交待春申君的下落,别怪本将心狠手辣,赶尽杀绝!”宇文庆的叫嚣喧嚷声,毫不掩藏凛然刻骨的杀意,“一 …… 二…… ”

      听及此,我轻轻地开了口,“大人,请引燃箭矢。”

      头部还残留着我体内鲜血的弩箭,尾部药筒火引线,被贺兰芮之以暗阁内用作照明功效的蜡烛引燃。明亮的光芒,哧哧的闪露出火舌,照亮了贺兰芮之眉宇间的神情,既庄重肃穆,又专注沉着。

      白烟的呛味,倏然充斥了窄挤的暗室。而我的心跳,亦因为突如其来袭上心头的紧张、焦虑感而变得更加强劲、急迫。

      屏住呼吸,贺兰芮之拉满强弩。箭在弦上,须臾待发。

      “三…… 四…… 五……”耳边,是宇文庆愈来愈迫近的倒数,“来人,给本将点火!烧死他们!”

      “大人,请开弓!”我焦急的呼唤道。

      我的话语,连同宇文庆的胁迫,湮歇于弩箭离弦而去时,撕裂空气所发出的尖锐鸣啸声。箭矢尾部的哧哧火光,犹如深夜里最诡秘的血红色彩,带着亮眼光芒,在空中快速划过一道弧线,直取宇文庆身边的火弩流星箭。

      “凭一只破箭,就想暗袭本将?!”眼看弩箭直射而来,命中于火弩流星箭筒身径口内部,宇文庆不但不以为意,反而是面带嘲笑地夺过身旁卫士手里的火把,想要引燃火弩流星箭底座引线,“本将就顺水推舟,送你们漫天神箭,更快上路!”

      “快趴下!”讶异于宇文庆的举动,我惊恐失措之余,彷佛忘记了左肩伤患处的疼痛,奋力站起身扑向贺兰芮之,“大人,闭上你的双眼!”

      瞬时间,如千百骏马疾驰、怒浪惊涛拍岸般的轰隆响动,让我刹那间耳鸣。宛如地裂山崩,滚滚尘烟连同血腥气息,并混合了焚烧焦灼味,铺天盖地卷涌而至。

      此起彼伏的呻吟惨叫声,不绝于耳。而此时此刻,阁屋四壁传递而来的强烈震晃感,导致屋梁处的尘土纷纷落下,亦让紧闭眼眸的我,不禁颤栗了身子,心有余悸。

      “颜姑娘,别怕……”沉实有力的臂膀,倏然环住我的腰,再蓦地收紧,仿佛在无言地安抚我内心潜藏的恐惧、不安。

      心弦,悄然颤动,我诧异、亦是下意识的睁开眼,却对上了一双平静释然的眼眸,噙着镇定,噙着安慰。而眸子深处的神采,是如此明澈透亮,浩如明月。

      “抱歉。”惊愕于自己一时情急把廷尉监大人扑倒、压在身下的失礼举动,我顿时尴尬了神情,赶忙推开贺兰芮之,并起身离开他的怀抱。

      这一连串的动作,牵动了我左肩伤患并引发阵阵痛楚。半是羞涩半是窘促,我强捺疼痛,暗哑着声线解释道,“大人,我不是故意的…… 地面浇淋了火油,加上我们混合制成的□□,以及炮筒筒身径口异常狭小,以火把点燃,必定爆炸…… 我,我真不是……”

      我真不是故意压倒你。
      这句话,被殴打致死我也断然说不出口哇~

      贺兰芮之半坐起身体,抬眼看向我。

      ⊙﹏⊙b汗近乎于语无伦次的说辞,解释了等于没解释==#迎着贺兰芮之不惊不乍的审视目光,我更加紧张无措地说不出话来,仅想用块板砖把自己呼晕,一了百了。

      男女授受不亲。颜招娣哇颜招娣,你这样强行压倒对方并扑入怀里,甚是无礼。不不,甚是丢脸才对。

      蛋腚蛋腚~

      嘴角牵扯出一抹僵硬的歉疚笑靥,我在心底暗暗嘲讽我自己。收敛了全部的晦涩情绪,囧囧有神的我,挠挠脑袋,再摸摸鼻子,硬着头皮开口道,“请大人见谅,招娣并非有心冒犯大人……”

      话,还没说完,披覆在我身上的松垮官袍,却因为接连不断的小动作而倏地滑落,露出被撕损的衣衫,以及我大半个裸肩。

      贺兰芮之怔住,即刻从我身上收回视线,侧过脸。

      地藏菩萨普殊菩萨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当下,我颜招娣可以寻块东北冻豆腐,一头撞死o(╯□╰)o !

      慌忙拉好官袍,我沮丧了脸,“对不起,我…… 我真不是有心冒犯。”

      “无妨。”毫无起伏的回答,一如此刻贺兰芮之眉宇间的淡然情绪,只是语气却有几分明显的迟疑,“颜姑娘,本官与你…… 恐怕已经被熊熊火势所包围。”

      僵硬笑容,从我嘴角骤褪。方才的突发性爆炸,宇文庆连同他那一帮子逆贼叛军,必定受到重大损伤。暂不提此时空气里弥漫着的血腥刺鼻的味道,只听痛苦难忍的呻吟声,我便能断定受伤逆贼不占少数。然而,我们的库房先前已被泼满火油,遇上明火,现在肯定是大燃特燃、愈烧愈猛烈==#

      更可怕的还在后面,即使贺兰芮之与我命大,一时半刻未能葬身火海。然则,假若库房根基不扎实,不待半个时辰,阁楼随时有垮裂崩塌的危险。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深切忧虑,伴随着不知从何处飘散而至的火烟气味,让我蹙眉闷咳。艰难的呼吸着,我试图忽略越来越不堪承受的胸口憋窒感,出乎意料的,一抹腥红的血,宛如积攒了太久的等待,从我嘴里、鼻子里涌出,流淌在了绛紫色官袍上。

      我的世界,彷佛在这一刻,提前对我敲响丧钟。

      “颜姑娘,你定会平安无事。” 贺兰芮之似若誓言的语句,流露出一抹少有的关怀情绪,“事不宜迟,我马上带你离开。”

      这是第一次,廷尉监自称“我”。

      “颜姑娘,四周烟尘较大,我以袍衫披捂你全身,既防吸入过多火烟,亦能免除火花溅落损伤你身。”话音刚落,我已经重新落于男性温暖怀抱,而厚实的官袍即刻覆盖了过来,遮得严严实实。

      “别怕。”耳畔,是贺兰芮之平淡的交待,却多了几许鼓励。

      看不见他的表情,我颔首应承。“嗯!”

      感受到了贺兰芮之抱着我,正疾步冲出暗阁,直赴楼梯口。耳边,到处是噼啪作响的火焰烧灼声。伴随而至的,是浓烈烟尘气味,以及贺兰芮之略微粗重的呼吸声。即使全身被官袍遮覆,我依然可以断定,余灰尘烬正细密飘洒,猝然引得廷尉监闷咳。

      火势猛烈,或许楼梯通道已被熊熊烈火烧毁,堵住了求生的去路。满是担忧地,我弁急唤出口,“大人……”

      话,中断于木头断裂时所发出的轰倒响动,接连不断。而身陷贺兰芮之怀里的我,察觉到整个楼层二度强烈摇晃,只是这次颤动,不是先前火药爆炸余威所致,而是预示塌方。

      “贺兰—— 传奇妹—— ”危难时刻,从库房外传来殷切的男性疾呼,“听见了便回答我,你们是不是困在里头??”

      是杨延光?!我暗自松了口气。

      “你们快去水井提水!”
      “动作迅速点!一定要把大火扑灭!”杨延光火急火燎的吩咐。

      可是须臾间,库房撼震感再次剧增。

      “颜姑娘,我一定会带你出去。”圈在腰间的臂膀,愈发拥紧我。脑袋,紧贴在贺兰芮之的胸膛处,除了紊乱心跳和渐渐急促的呼吸,剩下的便全是莫名的、无法言喻的刹那悸动。我正欲诉说,贺兰芮之却抢先一步沉声道,“切记,不要开口说话,免得咬到舌头。”

      匆忙步履,不是通向库房底层,宛若重回暗阁。

      “二少,你接住颜姑娘!”贺兰芮之的蹙迫呼唤,连同木栅栏被用力踢断时的噪响,前一秒还在我耳畔近距离回荡,然则下一刻,我已然连人带袍被抛离出去。

      豁然开朗的广袤空间,我嗅觉到的不再是延伸席卷的火硝尘烟,而是潮湿凉沁的雾气,湿润之中还带有一抹沾染了余韵血腥的浑浊。

      胸口憋闷感,骤减。

      虚弱无力的身体,在短暂上升后继而快速沉降。冷冽的风刺痛双颊,一刀一刀地吹刮、凌迟着我惊惑的心魄,亦吹走了覆盖于我全身的绛紫袍衫。

      火光冲天的景象,重新归集于我的视野。我清晰地看见了许多带血断肢,断头的枪杆,以及无数缺口刀刃。呻吟、痛呼、哀嚎求援声,连同在耳畔呼号的阵阵寒风,让我蓦地惶恐。

      “招娣——”第一次,杨延光唤出了我的本名。眼看就要与焦灼土地来个深沉对撞的我,有惊无险地落入安稳臂弯里,继而被搂抱得严严实实。

      “传奇妹,你有没有受伤??”轻功施展,稳妥地立于地面,公子光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我,“除了箭伤,你还有没有遭逢其他……”

      他倏地住了嘴,目光久久停落于我半裸的左肩。

      “你你…… 看什么看?!”官袍被吹走,没有了衣衫蔽遮身子的我,不禁慌忙瑟缩了脖子,并试图以手遮掩胸口,“杨延光,不许乱看。” 我又羞又恼。

      杨延光始终目不转睛,语气却变得严肃,“你肩头…… 类似于火焰状的淡色纹痕,究竟是伤疤,还是胎记?!”

      “与你何干??”寒风阵阵冻得慌,我恼火的反问,“你吃饱了撑的啊?居然质问我身上有没有疤?!速度挪开你的眼睛,非礼勿视。”

      “因为你这个又吵又喳的死丫头,极有可能是我失散多年的表妹!”不知哪里来的火气,杨延光吼得我一愣一愣,“你的母亲,也即我的姨母,她曾经清清楚楚告诉我,司徒家的女儿,左肩处都有一块与生俱来的淡色火焰胎痕,这是祛除不了的印记,更是司徒姓氏的象征。她言及,不论是我母亲还是她,抑或是自小便被人贩抱走的表妹,身上都有此痕记。”

      “……”我庐山瀑布汗。

      紧追不舍,杨延光逼问道,“颜招娣,你的家乡究竟源自何方……”

      轰然响动,被熊熊烈火焚烧的库房突然间倒塌。漫天灰尘连同潮湿空气,飘飘摇摇的跌落在尚抽条的周边树枝上,而余烟弥漫在整个廷尉司,把深沉黯夜笼罩得更加模糊、朦臆。煞那间,一道暗红色的闪电,骤然划破焦灰所组成的迷雾。接连而至的道道惊雷,让我不禁全身颤栗,错愕地低呼道,“贺兰?!贺兰芮之还留在暗阁!”

      “杨延光你这个混蛋!时间紧迫,你非但不去营救贺兰,反而来追问劳什子的表妹?!你这头笨猪!”红了眼眶,气急攻心的我,骤然离开杨延光怀抱,转而向焚烧得只剩下一片废墟的库房遗址奔去。

      “等等……你一个弱女子,不要……”身后,是杨延光的竭力劝阻。

      贺兰芮之,你千万不能出事。

      老天爷,求求你,不要让他有性命之虞。贺兰芮之是因为木栅出口狭小,才会先行把我抛离。为保我平安,他才缚束于暗阁…… 求求你,定要保他周全!

      如此谦谦有礼的温润君子,怎么可以猝然辞世?!

      “丫头,我在这儿。”

      低低的叹息、轻轻的呼唤,无痕无涟漪,却离废墟仅差几步的我,倏然止歇了焦躁心绪,不可置信的转过身,寻着声源方向瞥望去——

      此时此刻,从遥远天际飘散而来的细微雨水,润泽了他英气俊美的面容,亦打湿他被火硝染黑的白色深衣。而他凝视着我的静谧眸光,取代了席卷而来的雨雾闪电,成为天地间最值得我全神贯注的明亮神采。

      风,悄悄鼓动着他烧灼破损的轻盈衣衫,那微微拂动的宽大衣袖,成为烟硝散尽后、安宁氛围中唯一的自由。

      缓慢地,他刚毅面颊上竟徐徐绽放了一抹柔和笑靥,“傻丫头,我在这儿。”

      ……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四章 三个人的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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