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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三人的舞步 ...


  •   今晚的日落很美。

      雪白角峰的山巅还环绕着晚霞,月亮已经在天际另一端露出了弯尖。市集早早搭好,商人们早已得知除布斯巴顿外,这学期还将迎来德姆斯特朗与霍格沃茨的学生,横幅和标签都是三国语言(非常贴心,但交流起来全都原形毕露)。

      稍远的地方有长桌供学生歇息。不知品种、形似水母的神奇动物散发荧光在半空漫游穿梭,飘逸的触手像女神的裙摆。草地上全是巫师,闲逛的、跳舞的、听音乐的、聊天的、恋爱的。

      玛丽戈德手里拿着一块腌鳀鱼披萨,免费的。这已经是第四回了。在这之前她还收到了一颗西红柿、两颗雪芭(菠萝罗勒那球非常好吃)和火腿华夫饼。以至于逛了快一刻钟,她一枚硬币都没花出去。

      今夜她是一个人来的。可能是几日前的那场斗殴让她对男孩这个物种暂时心生厌烦,也可能是近日与埃墨拉、莉莉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总之,此刻脚下的草地很松软,头顶星星闪烁明亮,独处的空气令她心情舒畅。

      她将第一笔消费花在了占卜上。摊主是一位皮肤黝黑、眼神深邃的卷发女人。难得的是,她会英语,说得还很流利(玛丽戈德原以为她是罗姆人,但没想到对方竟来自墨西哥)。

      她的占卜工具是一副图案独特的扑克牌。她手指短粗,有些肉感,扑克牌却像牵了线似的被她遥控在十指间玩转。

      洗好牌,女人的家养小精灵献上点燃的烟枪。一阵吞云吐雾后,她开口,嗓音沙哑地说,“那么,需要我替梅林给予你什么指引?恋爱、成绩,还是其他?”

      吃完披萨,玛丽戈德掸掉手指沾上的面粉,突然改变主意,“算了。”

      她按照立牌上的价格数钱。原本她是打算问这次争霸赛,例如埃墨拉会夺冠吗、会遇见生命危险吗——可随即,她发现这个行为很无趣。

      抛开占卜的准确性,知晓未来的进程就像看悬疑小说先翻阅最后一页。或许会有人中意这种剧透式的阅读方式,但她并不喜欢。

      她当然希望能掌控自己的未来。但如果是建立在依靠占卜与预知的基础上,那比起尘埃落定,她选择未知与不确定。

      一无所知的世界,走下去才有惊喜。

      “祝你有个美好夜晚。”

      将钱币放置桌上,她转身。离开前,突然被抓住!

      “要小心——”女人捉住她的手,毫无预兆地站起来,脸凑到离她鼻尖只差三指的距离。呛人的烟草与香料气味扑面而来,仿若一场巨大的迷雾笼罩了她俩。硕大的宝石戒指硌着玛丽戈德的手背,提醒她这一切并非幻觉,“小心,黑狗!”

      “是不详(Grim)还是守护神(Watchdog)全在一念之间……慷慨的小姐,记住我的忠告。”

      说完,她缓缓松开手,在家养小精灵的搀扶下回到座垫上继续诡秘莫测地吞云吐雾,等待下一位客人。

      这出意料之外的间奏曲并未影响玛丽戈德的心情。要知道巫师大多都古怪疯癫,而她听到过的糟糕预言更是数不胜数——例如格莱德曾讲起过,在他幼时去瑞典旅游,一位了不起的占卜大师就预言过他的人生将在十七岁那年结束。

      可结果呢,他的宝贝女儿都快十七岁了。

      玛丽戈德从一家里昂而来的肉派店买了一份肉冻和肉肠的拼盘,还买了两个会唱晚安曲的碎花布偶兔和布偶熊,内里填充的是薰衣草。她打算自己留一个,另一个寄给琼安。

      在售卖美发产品的摊位上,她遇见了莉莉和另外几个格兰芬多女孩。与她们分享了肉冻拼盘,还吃了炖牛尾三明治。约定八点一起去看马戏表演,就在前方不远的针叶林里——黑秃秃的枝桠间,红黄相间的帐篷外已有演员开始预热:带着月痴兽表演合唱的、邀请往来学生玩飞镖的、进入五彩斑斓的泡泡中体验上下飘浮的……

      繁星点点,玛丽戈德打算再独自逛一会儿。她发现一家酒铺(她很疑惑为什么布斯巴顿可以售卖葡萄酒,他们真的到了可以饮酒的年龄吗)。摊主是一位胖女士,正忙碌在五口坩埚前。

      帮忙的两个女孩是对双胞胎,可能是她的女儿或侄女。模样都很漂亮,嗓音也很动听,美中不足的是讲的英文很蹩脚(玛丽戈德只听懂了甜、喜欢)。

      其中一人见她停留,热情地递来一小杯闻起来很香、热的、明显是酒的液体。

      低温的夜,温暖的热饮很难让人拒绝(大约这也是他们客人多生意好的原因)。

      橙子、苹果搭配香辛料混合红酒一起熬煮,再入口没有单宁味,甚至没有多少酒精,只留馥郁香气在口腔内翻涌。

      “真是美妙的味道。”她问,“这是什么,酒吗?”

      她不知道对方听没听懂,反正她是没听懂对方现在在说什么。她比划出暂停的手势。

      “卡里克小姐不需要骑士,但我想,她或许需要一位翻译?”

      身后吹袭的风停歇了,是有人挡住了它们。她闻到了皮革与檀香木的气息。

      水母从头顶浮荡而过。玛丽戈德转动脖子。迷幻的光影下,声音的主人,年轻的格兰芬多,头颅半垂,站在她身后。

      今日西里斯穿的是霍格沃茨校袍,灰扑扑的颜色反而将他那张脸衬得更加突出。只不过灰色眼睛没有看她,他昂着下巴,与那个女孩交流。似乎还对上次的戏弄耿耿于怀。

      这是玛丽戈德第一次听西里斯说法语。她不知道是否标准,但她喜欢他发‘r’这个小舌音。仿佛这不只是一个音节,而是一道迂回宛转的笛鸣。

      “这是热红酒,那几锅是其他葡萄田酿的酒,配方也不同,但你手上这杯最适合女生喝。”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或许是有人在吵架,嘈杂的声响迫使西里斯不得不凑到她耳边说话。玛丽戈德最近长高了不少,但她发现她与西里斯的身高差距并没有缩短。

      “你怎么在这?”

      西里斯拖着腔调伸了个懒腰,没有正面回答,“因为这里没有设立‘西里斯·布莱克禁止入内’的告示牌。”

      伸展完,瞧她一眼,“那你呢,你又是为什么一个人在这?”

      她学以致用,“我也没看见有告示牌写着‘玛丽戈德·卡里克须携伴才可入内’。”

      “看在梅林的份上,”西里斯受不了似地举手投降,“一定要礼尚往来,对吗?”

      “是的,甜心。”玛丽戈德将留给自己的布偶熊放到他肩头,“周末快乐。”

      “这是什么?”西里斯将才坐稳的小熊抓下来,捏在手里端详,嫌弃地说,“好丑。”

      小熊原本很满意新主人,兴高采烈地哼曲,但听完西里斯的话仿佛晴天霹雳,挣扎着要回到兔子身边。玛丽戈德猜想要不是由纽扣缝制的眼睛流不出眼泪,不然它肯定早哭起来了。

      她伸手打算接它回来——可西里斯的反应比她快得多。

      “送出去的礼物还要收回去?”他警告地瞪着她,将布偶熊直接塞进裤口袋,“它现在是我的了。”

      可怜的小东西,玛丽戈德看它费劲了半天才艰难地把头从口袋里伸出来,“温柔一点,男孩。”

      “这句话同样送给你。对我温柔点,女孩。”

      玛丽戈德微挑起眉,“我对你不够温柔吗?”

      西里斯耸肩,像个英俊的无赖,“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做得更好。”

      “不过这都不重要。”他突然清了清嗓子,“……正好我也有礼物送你——就当是这个熊的回礼了——这才是正确的礼尚往来,懂吗?”

      西里斯咕哝的声音变得含糊不清,玛丽戈德并未完全听清,但她发觉他似乎有点……忸怩?他在害羞吗,为什么?

      为什么?西里斯也不知道为什么。多奇怪啊,他的确感到有些不自在。他将准备的礼物变回原来大小——那是一个由多个蝴蝶结与褶皱结合装饰的发箍,黑色双面绒材质却可以折射出丝绸般的银色光泽。

      “我看你最近喜欢戴发卡,这个应该比发卡方便。”说的同时,西里斯注意着玛丽戈德的表情。

      玛丽戈德对上西里斯的视线,认为他现在又变得紧张了。因为他的嘴唇、下颚线都变得紧绷。于是,她佯装沉思,讳莫如深的沉思。

      可是……梅林啊,这个发箍真得很好看。她喜欢上面的蝴蝶结,也喜欢它的光泽——更重要的是,眼前这个把它送给她的男孩她也很喜欢。

      所以,她的假象没能维持几秒便破功也是情有可原。

      她不再隐藏笑容,问西里斯,“不帮我戴上吗?”

      西里斯见她笑,接收到信号,跟着翘起嘴角,变回往日散漫的语调,“是——遵命,卡里克小姐——闭什么眼睛啊,你以为是在试戴皇冠吗?”

      玛丽戈德咯咯地笑,等西里斯帮她戴上后睁开眼,迫不及待地问,“好看吗?”

      西里斯没来得及收回手——那双绿眼睛,属于玛丽戈德的眼睛——就在他手掌投下的阴影里,像黑洞、像漩涡、像绿洲,占据了他的所有目光与脑海。

      他突然有些后悔。

      “其实有个更好更漂亮的,但它太贵了,我钱不够。”他说。

      虽然当时詹姆和他在一起,但他并不想向詹姆借钱——这是他要送给玛丽戈德的礼物,用詹姆的钱,感觉很奇怪(虽然现在他的钱也不是自己挣的,是阿尔法德给他的就是了)。

      多奇妙呀。玛丽戈德盯着西里斯看,仿佛在他身上发现了比藏宝图更值得挖掘的线索——这是她第一次遇见当着她的面坦露自己没钱的男孩。

      在她的认知里,男孩们只愿意在姑娘面前展现自己高大、帅气的一面。至于软弱、胆怯、无能为力,所有的不体面都要扔进连食尸鬼都找不到的阴暗角落里去。

      “它已经足够漂亮了。”玛丽戈德真心说。她的头发长长了很多,尤其是前额的短发,她不得不每天用上三个发卡才能固定住它们,“我很喜欢。谢谢你,西里斯。”

      但西里斯依旧认为玛丽戈德值得更好,甚至是最好的。不过,他很快就释怀了,“没关系,等下礼拜弗罗斯赢了第一回合比赛,我就能大赚一笔了。”

      到时候就把那个更漂亮、更精致的发箍买下来。

      玛丽戈德有些惊讶,“又赌?听上去还下注不小,你是否忘了你才输给我三个加隆。”

      西里斯给了她一个眼神,“赌注太小,不如不赌。”

      她好奇发问:“那如果,我是说如果,埃墨拉没能排名第一呢?”

      “Well……”他托着下巴做出思考的姿态,但是眼睛里的笑意与狡黠出卖了他,“如果弗罗斯没得到第一,那血本无归的我只能找她的后援会会长负责了——你会对我负责的对吗,玛丽。”

      在西里斯亮闪闪的眼神下,玛丽戈德同样装作思考的模样,“如果现在能有一杯热红酒的话,我可以考虑看看。”

      “哈,酒鬼!”西里斯似乎并不满意她这个回答,但还是帮她去找双胞胎沟通。

      也不知道他跟姑娘们说了什么,或是单纯见他是个帅小伙。玛丽戈德看见双胞胎给了他四杯酒,还额外送了一串葡萄。

      西里斯用漂浮咒带着酒挤出来。她先尝了一颗葡萄,好甜。

      “葡萄能买吗?”

      “在这之前你难道不该先说声谢谢?”

      “谢谢。”她好脾气地说,以及,“那你是不是该回复一句‘我的荣幸’?”

      西里斯挑眉反问,“我的荣幸?”

      她欣然接受,“不客气。”

      “嘿!”

      “你的法语说得真好。”

      西里斯知道玛丽戈德是故意的。夸奖是假的,岔开话题才是她的目的。可他无法不被她牵着鼻子走,只因他有话想说:

      “想学?”

      双手环抱胸前,他端出矜傲的姿态——而不是詹姆那种,总是在伊万斯面前急切自荐的模样,“也不是不可以,反正现在不用上课,我挤挤时……”

      “谢谢你甜心,但不用了。”

      可还不等他说完,这个美国姑娘,狠心的拉文克劳,又一次无情地拒绝了他,“我暂时没有学法语的打算。”

      很难形容此刻心情,西里斯不知将其概括为失落是否准确。毕竟他又不是没有经历过失落,但从未哪次像现在这样——远不到难过的程度,却又并非不疼不痒可以忽视。

      “况且。”

      接近八点了,马戏团的演员们开始燃放礼花。水母受到惊吓,在风声中疾速穿梭,留下一幕幕霓虹剪影。

      火红长发、睫毛投下的阴翳、翕动的嘴唇。玛丽戈德的脸庞在黑夜中发光,她的笑容被照亮。

      “我有你就行了不是吗,我的翻译官先生。”

      西里斯的心剧烈跳动起来。身体里的某一处、某一根神经不由自主——不,不是不由自主,而是有什么东西开始飞快地发出撞击,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存在感。

      他萌生了一个念头、一个臆想。他想知道此刻玛丽戈德是将他放在什么样的身份进行对话。

      朋友?伙伴?还是谁?

      她又想得到怎样的回答呢,是要他像那些前赴后继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追求者一样,心甘情愿说上一句乐意为你效劳吗?

      他按捺不住,半是质问,半是自言自语,“你就是这样将那些人迷得团团转吗?”

      玛丽戈德的目光在他脸上流转,轻快地说,“所以你也被我迷住了吗?”

      西里斯望着她,安静地、长久地凝望她,迷茫而又坦诚,“我不知道。”

      噢。玛丽戈德的心口变成一块正在融化的黄油。在女生的宿舍夜谈里,西里斯总被推举为最难揣摩性格的排名第一。她却认为很难找出比他更简单、好懂的人了。

      她用目光临摹他的鼻梁、下唇、毛衣领口上方裸.露的喉结,问他,“难道你也是这样将女孩迷得团团转吗?”

      西里斯摸着后颈摇头失笑,仿佛她在无理取闹。而他,向来又是最聪明的学生,礼尚往来将答案还给了她,“所以你也被我迷住了吗?”

      但站在他面前的是谁呢,是玛丽戈德。她没有被问住,而是踮起脚尖,轻盈地对着他的脸颊吹了口气。带着令人晕眩的酒香,还有熟透了的甜蜜的水果气息。

      她依然笑着,模样漂亮,然后告诉他,“你会知道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三人的舞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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