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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情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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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岚回来时,雁归果然在,偌大的寝宫之中,只有他一个人坐在书案前,孤零零地望着跃动的烛火出神。
楚岚唤了他一声,他才惊醒过来,看见楚岚,他眼中立即有微光点点浮现。
“回来了?”
“嗯。”楚岚走过去,登上几级台阶,在他身边席地而坐。
雁归瞅着他硬邦邦的坐姿,皱了皱眉:“连甲都不卸,这么坐着不难受么?”一边说着,一边扭过身子,伸手先去卸他的胸甲。
楚岚一动不动,就擎等着一国之君像个随从似的替自己卸甲,半晌后才开口:“难受,可是没你现在心里难受。”
雁归的手顿了一下,唇边漾出一抹苦涩的笑:“云舒,如果连你都不在我身边,你说我该怎么办?”
楚岚心里一疼,握住他正搁在自己肩上的手。
“别裹乱!你握着我还怎么卸?”雁归一巴掌拍在楚岚手背上,不疼,但麻酥酥的。
“雁归……”
“嗯?”
“不怕,有我陪着你。”
雁归:“那就请大将军以后老老实实当金銮殿上的门神,别有事没事总惦记着往外跑,把我一个人扔在京城。”
楚岚一笑:“好,都听你的。”
“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看……”剥去了硬壳的楚将军,蹭到书案前,拿起笔来,蘸饱了墨,在铺平的纸上刷刷点点。
雁归垂眸看着,将他写出的墨字轻声读了出来:“雁,归,安,处,是,吾……乡……云舒……”
雁归安处,是吾乡。
楚岚的字迹遒劲潇洒,一撇一捺都犹如贯进了挥刀劈斩的力道,看得雁归心潮澎湃。
楚岚写完,自己欣赏一下那几个墨字,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冲动了,有些班门弄斧的意思,而且这话……也算是对雁归正式表明心迹了吧……他忍不住伸出手指蹭了蹭鼻子,不太好意思地笑笑,伸手想要把笔搁回去,拿着笔的那只手却在中途遭遇拦截,被雁归直接握在手中。
雁归引着他去将笔蘸饱了墨,然后轻轻托着他的手,在他那一行字的下面,一笔一划地写道:云舒霁兮……雁归来。
雁归的字,幼时便是一派四平八稳,字如其人。如今,更增添了恢弘的雄浑苍劲,楚岚在心中默念着那两行字:
雁归安处,是吾乡;
云舒霁兮,雁归来……
雁归握着他的手放下笔,手还舍不得放开,就着两人紧贴的姿势把他搂在怀里,楚岚稍微一侧脸,在雁归贴近的侧脸上亲了亲:“雁归,我想你了,你呢?不想我么?”
雁归在他耳朵尖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楚云舒,你的良心呢?”
“这儿!”楚岚直接拽着雁归的手,摁在自己胸口上,“那陛下的良心在哪儿?让臣看看。”说着,另一只手向后一背,直接抓着了雁归肋下的痒痒肉。
雁归瞬间破防,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一把握住楚岚手腕:“往哪抓呢!手给我老实点儿!”
“遵旨。”楚岚笑嘻嘻地又在雁归脸上亲了一下,“臣知罪了,陛下不如放臣先去沐浴更衣,然后任凭陛下处置。”话音一落,他就听见身后的人呼吸声骤停,像是猛然间被噎了一下似的,紧接着那人的鼻息立刻变得粗重起来。
楚岚嘴角一翘,任你再是什么一国之君,小屁孩儿就是小屁孩儿……
然而还没等楚将军得意完,方才还紧紧箍着自己的怀抱突然松开,雁归双手一张,身体也往后退开几寸,不紧不慢地贴着他耳边说道:“那大将军可要说话算话,容朕先考虑考虑如何把将军这些日子欠下的债一次讨完,连本带利……”
他轻声细语的这么一句话却直接把楚将军的笑容“嘎巴”一声冻在了脸上,三十六计走为上!他迅速从他家陛下怀里爬起来,干咳一声:“那什么……我、我先去沐浴……等会儿还有正事儿得和你讲!”
雁归嘴角噙着笑意:“洗耳恭听,拭目以待。”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那个从不畏战的人一声不吭地火速逃离了现场,还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补上一句,“大将军!走慢点!你的良心都快跟不上了!”
嘴上占到便宜的人笑眯眯地自己去脱了外袍,往床边一坐,看着那人枕边叠的整整齐齐的衣裳,忍不住开始心猿意马起来,根本塞不进什么正事去。
谁知他等了半天,跑去沐浴那人竟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雁归等的心浮气躁,干脆胡乱抓起自己的一件内袍就冲进浴池找人。
待他进到浴室时,偌大的温泉池中无比静谧,只听得见温泉喷涌时泠泠细细的水声,浴室四角的琉璃华灯映着池边镶嵌的暖玉,透出莹润的光芒,与浮在水面上的星星点点碎光交织相溶,映出满室旖旎星辉。
池水微漾,雁归一眼就瞧见了斜倚在池壁上的楚岚,枕着一只胳膊,阖着双眼,他整个身子还都浸在水里,但人已经睡着了,而且睡得很熟,连有人走到身边都无知无觉。
连续十几日的奔波,荡平玉冠山匪乱之后又马不停蹄地追击叛军,一路奔袭回京,楚岚真的是累坏了,方才两人在书案前那一番调笑,也不过是见雁归心中难过,为了逗他开心而强打精神,当一坐进温泉池里时,楚岚几乎是瞬间就睡了过去。
才刚半个月不见,楚岚的两颊就已经凹陷下去了,浓密的睫毛也遮掩不住眼下那两圈又大又浓的青黑,把雁归看得心疼不已。
他拿起搁在池边的手巾,裹住楚岚湿漉漉的头发,仔仔细细地擦干,然后赤着脚踩进池水中,弯腰把人给抱了起来。
“谁?!”楚岚一惊,猛然睁眼,直勾勾地盯着雁归看了半天,他似乎也仅仅只是睁开眼睛而已,意识根本就没醒过来。
“云舒,回床上去睡了。”雁归一手扶着他,另一手抖开内袍,给他裹在身上,胳膊一托他膝弯,抱起他朝外就走。
大概是雁归的声音让楚岚安下心来,他慢慢阖上眼睛,口齿不清地咕哝了一句:“唔?雁归……别、别怕,我在……”
“好。”雁归低低应了一声,抱着他绕过屏风,走到床边,把人轻轻放下。
原本就已经疲惫到极点的人,脑袋一挨枕头,直接就睡得人事不省。雁归在他身边躺下,看着楚岚的脸,却了无睡意。
既然睡不着,雁归便干脆跟楚岚聊起天来,把这半个多月自己想对他说的废话情话一股脑儿倒了个干净,对着个睡得天昏地暗的人,他还越说越起劲,完全没考虑到自己现在这个行为幼不幼稚,丢不丢人,连四角静悄悄杵着的床柱子都替他尴尬。
堂堂的一国之君,对正在打着小呼噜的楚将军温声说道:“云舒,我第一次这么看着你睡着的样子还是在颍州,在你的将军府里,那会儿我就在想,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呢?长得这么好看,功夫还这么厉害……你在我心里,简直就没一点不好。”说着,雁归忍不住伸出手指沿着楚岚俊逸的眉轻轻描画,“那时候我就想,要是能天天这么搂着你,看着你,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可如果我什么都没有,又怎么能配得上你这位大将军呢……”
这一宿,寝宫之中,床上两个人,一个是怎么也弄不醒,另一个是如何也睡不着,就那么絮絮叨叨地对着睡着那个说了好多话。
直到天色才刚蒙蒙亮,楚岚醒了,他稍微一动,雁归也立即睁开了眼。
“醒了?”雁归伸指梳拢他微微散乱的鬓角。
“嗯。”楚岚揉了揉一直压在身下那条胳膊,这一宿睡的天昏地暗,醒了浑身酸疼,连胳膊都压麻了,他一边揉胳膊一边撑起身子透过床帏又细又窄的缝隙朝外面看,“现在什么时辰?朝会要开始了吧?”
“还早呢!大将军快收一收你那忧国忧民的心吧!你可真是个劳碌命。”雁归将人拽进怀里揉着抱着,笑道,“今天你不用上朝,就在这好好休息,我下朝便立刻回来陪你。”
“我这么大个人了还用得着人陪?你成天忙得脚打后脑勺,该忙就忙你的,不用我上朝也行,天亮我得回卫戍营看看。”楚岚也笑,抬眼看见雁归的脸,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只知道说让我好好休息?那你是怎么回事?昨晚没睡好吗?”
他家陛下的眼睛下面,印着两个超大的黑眼圈,在黑黢黢的光线里都显得非常扎眼。
“是啊,昨晚一宿没睡,光看你了。”雁归咧着嘴笑。
楚岚:“我……是不是吵到你了?昨晚睡的沉,我……”
“可不是嘛!”雁归的手指勾住他的发梢,拽到唇边亲了亲,“大将军不在时,孤枕难眠;好不容易盼得大将军还朝,有美人在侧,朕又彻夜难寐。”
“混账话!”楚岚抬手一巴掌拍在雁归腿上:“睡不着和什么人在侧没关系!困你个三天三夜,放只老虎在身边你也照样睡得香!”
“那可得看老虎有没有我家大将军好看了。”雁归一把握住楚岚的手,从被窝里拽出来,低头在他手背上亲了一口。
楚岚抽不回手来,便顺势用脑门顶着雁归的额头,把他推正了:“昨晚我睡过去了,还有正事儿没和你讲,怎么不叫醒我?”
“你出去一趟回来,没伤没病对我而言就是最重要的事,至于其他的,你必然会做得万般周全,我又何必急着问这问那的?”
“你……”楚岚抬眼,笑着看他,“你就那么信任我啊?”
“你说呢?”雁归反问他,“你剿灭了玉冠山顽匪之后,还能马不停蹄的一路奔袭回京阻截叛军,回护京城,连檀王爷都称赞我家楚将军是旷古绝今的帅才。”
突然被夸,楚岚觉得有些尴尬,不自然地干咳了一声:“檀王爷谬赞了,对了,湖州府那边的情形如何?”
雁归将淮安王在湖州追回筑造银的事情给楚岚简单说了一遍:“檀王爷说,倘若不是你思虑周全,在京城逼得周嘉不得不露出狐狸尾巴,一举拿下周嘉与其同党替他除了后顾之忧,他在湖州指不定还要多费多少周折。这一回,等你回京休整几日,他要包下合意楼请大将军喝酒,不醉不归。”
“喝……喝酒就很不必了,拿我那三杯倒的酒量跑王爷面前现眼么?”楚将军明显被噎了一下,“不过你方才说檀王爷刚到湖州时遭奸人算计中了毒?怎么回事?”
“那件事的细枝末节我所知不详,檀王爷只和我讲,是章有道之子借湖州府衙师爷胡长平之手给他下了奇毒,寻常医生都说是水土不服之症,多亏遇见了一位游历至湖州的先生,使银针压制住了毒性,才没出大事。”雁归思索一番,接着道,“他说那是位天都江家的先生,医术十分了得,为人也方正。”
“天都江家?”楚岚一愣,面上有些惊喜之色,“檀王爷遇见的那位先生是可是叫江千秋?”
雁归垂眸看他:“是,怎么你认识?”
“想不到还能有这么巧的事!”楚岚笑道,“这人不仅我认识,陛下也和他有过几面之缘。”
“我?不能吧?这名字耳生的很。”雁归道。
“江越人,陛下还记得吗?”
雁归一听这人,没来由地就觉得扎耳朵心里也不舒服,他也懒得遮掩,只是随口回道:“记得!”
“他姓江,名千秋,表字越人。檀王爷遇见的,就是江越人啊!”当初滨州一别便没有了越人的消息,如今乍一听闻故友安好,楚将军难免有些兴奋。而且他这人,带兵打仗十分在行,一旦离了军营,盔甲一卸,脑子就不太够用,其实他脑子里早被那些兵书战术塞满了,压根也装不下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因此,楚将军对陛下突来的情绪变化毫无察觉,还满脑子都是“巧了啊!真是太巧了!”,而且这种兴奋之情此时此刻也溢于言表,丝毫没在意他家陛下已经黑了一张脸,脑门上也泛起了莹莹绿光。
乾安帝龙颜甚是不悦,其实他绝不怀疑楚将军对自己的心思,他对江越人的醋意在于幼年时从老管家吴伯那里听了全本的楚家和江家那些旧事,其中更少不了两家父辈曾经指腹为婚的事,那会儿皇帝陛下年纪尚幼,尚不懂得除却世俗伦常之外的一些秘事,心里还只是庆幸江先生不是个姑娘,否则岂不早就嫁给楚云舒做将军夫人了……然而随着年纪渐长,尤其是在和楚岚两情相悦水乳交融之后,尝到了甜头的陛下不知不觉地便添了患得患失的臭毛病,偶尔想起幼年时见到过的江先生和楚将军私下里相处时的场景,心里就像打翻了一缸子醋,吐不出还咽不下,如果姓江的真是个女的,那楚云舒可就名正言顺地成了江家的女婿,那压根儿就没有自己啥事儿了!说到底陛下的怨气就来自于比江越人晚认识了楚云舒近二十年的不甘心上。
对此,直球楚将军毫无察觉,还兀自开怀:“自从离开滨州,我和越人就再没见面,想不到他竟会跑去湖州,还能在那遇见檀王爷。”
“是啊,还真巧。”雁归敷衍地岔开话题,“先不说这个,我想听大将军讲剿匪故事。”
雁归这么一说,楚岚才发觉话题扯来扯去,到现在还没说正事,也确实不像自己的作风,于是立即抛开方才那些题外话,将自己出京回京之间这半个月来的事情捡重要的讲了一遍。
“先用石弹封其退路,再用风筝火烧玉冠山……”雁归一边说,一边斟字酌句地在头脑中描绘当时的场景,“云舒啊,难怪檀王爷都对你称赞有加,这些办法,你是怎么想到的?”
楚岚思索了一下,才答道:“我观山势,白头锋高逾玉冠山约百丈,而且那里风向由西向北,子时过后风势更强,所以才因地制宜的想出这么个法子来。”
“盘踞玉冠山十几年,让景国朝廷无比头疼的匪患竟然真就这么被你给灭了。”雁归搂着楚岚的胳膊加了些力道:“你说这么大的功劳,朕应该如何嘉奖楚大将军呢?”
楚岚一愣,脑子里正慢半拍地琢磨他这句话的意思,就听他朝着门口唤了一声。
门外立即有人应答,询问陛下有何吩咐。
雁归:“去通知仪礼司,就说朕今日身体不适,暂停朝会一天,有上奏的折子都送到御书房去。”
楚岚盯住他的脸,待门外的人走开,忙问:“你哪里不舒服?怎么没和我说?”
雁归直接握住楚岚的手摁在自己胸口:“心不舒服。”
“什么?心不舒服?怎么不早说?怎么个不舒服法?你躺着!我去叫御医!”楚岚大惊,刚要起身,却被那人一把搂住,抱住他就势在床上一滚,直接将他压在了身下。
楚岚急了:“雁归!什么时候了还闹!快下去躺好,让我起来!”
哪知那厮却笑得意味深长,低头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大将军一走十几天,欠了人家许多债,心里哪能舒服得了?不如将军这就把债还了吧,保证药到病除。”
“你……”楚岚瞪他,方才还推拒的手顿失力道,抬起来在他脸上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你给我好好说话!”
“好。”脸上被掐的麻酥酥地疼,雁归也还是笑眯眯地,龙爪子不规不矩的开始在他身上四处点火,呼吸也沉重起来,“云舒,我想要你……”
楚岚没吭声,沉默地别过脸去,在雁归轻车熟路的一路撩拨之下,他的呼吸也愈来愈粗重,两手缓缓地缠上了雁归的背。
雁归身子一沉,不由分说地欠身挤进楚岚双腿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