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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雁还朝(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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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外大雨滂沱搅扰得人心神无宁,忽然听见这个消息,楚岚先是一怔,便急忙唤那属下进账说话。
传信的斥候一挑帐帘,湿漉漉地钻进大帐,禀报道:“将军,营门外来了六个人求见,自称是将军的故友,姓晏。”
晏……
楚岚蹭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急道:“快请!”
“是!”
是雁归吗?
传信官一走,楚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也顾不得外头风急雨骤,掀开帐帘向营门口张望过去,急泻而下的雨滴打在他脸上,一片冰凉。
不多时,就见营门方向有两名斥候带着六人六骑冒雨而来,众人在大帐门口下了马,落汤鸡似的一股脑地钻进大帐来。
最先进帐的那位,一身布衣全湿透了,衣角还在滴滴哒哒地淌水,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可这人似乎并没察觉此时自己有多狼狈,抬眼一见楚岚,立马咧嘴笑出一口白牙。
楚岚的视线则在他身上来回逡巡了一遍,见他没伤没病,心中堵着的那块巨石才轰然落地,想到自己热锅上蚂蚁似的过了这些日子,他此时竟还能笑得如此没心没肺,便按捺不住性子剜了他一眼,然后吩咐属下把另外五位带去沐浴更衣,安排住处好生款待,单独把这位“晏公子”给留了下来。
“公子,您……”始终跟在“晏公子”身边的两只落汤鸡怔忡片刻,赶紧征询公子意见。
“听从将军的安排,你们都下去歇着吧。”
“是!”
帐内旋风一般卷进来的几人又旋风似的离开,只剩下最大的那只落汤鸡还杵在那里笑得见牙不见眼。
楚岚拧着眉,忍不住斥责:“傻笑什么?!还不快把湿衣裳脱了,着凉怎么办!”
“才见着将军就脱衣服,岂不失仪?这不合适。”雁归偏不动手,浑身滴滴哒哒,笑眯眯地站在原地。
“别废话,快点脱下来,湿衣裳穿着舒服吗?”楚岚啧了一声,朝他走了一步,伸手便要去拽他衣领。
雁归一把捉住楚岚伸向自己的手腕,往怀中一带,直接把楚将军揽入怀,双臂绕过肩膀,将人牢牢扣在自己怀中。
“你干什么?”楚岚没防备,自己的脸就“啪叽”一声贴在他湿淋淋的肩膀上,又湿又凉,好在身上的盔甲还没卸,不至于被那人连累到自己也得跟着换衣服。
“云舒,让我抱抱!实在太想你了……”雁归在楚岚耳畔轻叹一声,低头把脸埋进他发鬓间。
楚岚耳朵被他的呼吸吹弄得又麻又痒,可这一回却一点都不想推开他,一想起那日金殿上的冒牌皇帝,还有这些天自己日日翘首等待的难受,心里又多少有些不甘,责怪道:“你啊!外面局势不明,你怎么敢到处乱跑,你现在是什么身份还敢做这种不靠谱的事!”
雁归听着楚岚的责备却是受用得很,觉着心中简直又暖又甜,便轻笑着在他耳廓上轻轻啄了一啄,手却还是舍不得松开,温声道:“大将军教训的是,下次带你一起……”
那敏感处突然被轻触,楚岚面上一红,却立即又因他那一句“下次”炸了毛,他扭头瞪着雁归:“什么?你还想有下次?!”
雁归也不辩解,仍旧是笑呵呵地望着他。
此时帐外却突然有人喊道:“将军!热水来了!送进去吗?”
楚岚连忙推开雁归,定了定神,才道:“进来!”
帐帘掀开,两人抬着个大木桶,另一人提着两只大铜壶进到帐里,浴桶摆好,往桶中注满热水,告退离去。
楚岚走上前去,靠在浴桶边伸手试了一下水温,扭头瞥了雁归一眼,催促道:“好了,快过来,水温正好。”他一边说着,一边捞起在桶里飘着的木瓢舀了一瓢温水放在一边桌案上。
湿衣服穿在身上的滋味儿也委实不好受,雁归倒也不扭捏,先是伸手摸出怀里藏着的一个油纸包塞到楚岚手里,随后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脱得精光直接跳进浴桶,湿凉的身体瞬间被温暖包裹,简直不能太舒服,雁归情不自禁地长吁一口气。
楚岚低头看着手里突然多出来的油纸包,怔了一会儿才问:“这是……给我的?”
“嗯,南边买的,看着挺不错,就想着带回来给你尝尝。”
湿漉漉的油纸包托在掌心里,还存着一点温度,楚岚看着它,竟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云舒,想什么呢?”半天听不见身后有动静,雁归扭头正瞧见大将军直勾勾地盯着一包点心发呆,忍不住笑道,“别看了,你盯着它也变不成两包。”
“你……”楚岚被他逗笑了,回过神来,拆开油纸包上系着的红绳,纸包散开,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几块米糕,满溢甜香,雪白松软,虽然边角都揉搓得没了样子,却还是能看见每一块米糕上面洒着的黄花碎,星星点点,黄白相间煞是可爱,暖淡的桂花香气糅着甜香,直往他鼻子里钻。
低头看着那包桂花糕,楚岚突然有很多话想说,可话到嘴边了,又觉得先说哪句都显得多余,于是干脆全咽了下去,他不吭声,直接捏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
“云舒,怎么样?好吃……唔……”雁归回过头,刚一开口就被塞了一块米糕进嘴。
淡淡甜香入喉,雁归望着楚岚映在烛火中的侧脸,一时之间竟移不开视线。
喂完他一块米糕,楚岚转身到衣架跟前将腕甲、臂甲一件一件地卸下来,雁归的视线把他的脸都盯热了,他顾不得再卸胸甲腿甲,干脆回到了浴桶边,一手拿起桌上的水瓢,另一只手直接把雁归的脸给扳了回去:“别看了,转过去我帮你冲头发。”
“嗯。”皇帝陛下顺着他的手,乖乖地把头转了回去。
楚岚把木瓢中的热水缓缓倾倒在他发顶,看着清亮的流水沿着他的发丝流泻,就听见他慢悠悠地说道:“云舒,你真好看……你的眼睛,你的鼻子,你的嘴,全都好看,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好看,那时候你穿着一身银盔甲,只用一只胳膊就能把我抱在怀里,在我眼里,你就像天上下凡的神仙。你养伤那会儿,每次你睡着,我就在旁边偷偷摸摸的看你,可是看久了,就更觉得好看,你说我为什么怎么看都看不够呢?”
“胡说八道……”楚岚笑骂,“你那时候才多大?十三岁,还是个小屁孩儿呢,懂得什么好看不好看?”说着,他放下空了的木瓢,拿起旁边的手巾,包住他的头发轻轻揉搓。
那人嘿嘿傻笑着,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云舒,你相信么?从小就没人拿我当孩子看,我吃过的第一根糖葫芦是你给的,我被人当成奸细时就只有你肯信我,我做噩梦也只有你抱着我……云舒,只有你把我当小孩子,我还记得,那次你喝醉了,还说要我给你做徒弟。”
“别胡说,哪有这回事!”楚岚大窘,“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事?!”
“有啊,那年在你府里的荷花亭里,你枕着我的腿说的。”雁归从浴桶里站起来,转身面对楚岚,伸手去拆他的肩甲和胸甲,“你还对我说,‘过得不好,就靠自己去争,受了委屈,也咽进肚子里去。’因为我终究有一天会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还记得吗?”
“我可没有你那么好的记性!你……唉你怎么光着身子就出来了!”
“但是我记得,云舒跟我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记得。”雁归笑眯眯地伸手把剥了硬壳的大将军揽进怀里。
“傻笑什么!”楚岚皱眉瞪着他,但是说出口的话早没了之前的硬气,连尾音都明显软了下来,他手里还抓着那块手巾,干脆伸长胳膊,把他背上的水珠都给擦干了,因地制宜,“你连件衣服也不披,着凉怎么办啊!”
“云舒。”
“干嘛?”楚岚抬头,嘴唇上冷不防被亲了一下,他感觉自己的心猛地揪了起来,也不愿再多想,单凭本能反手一把搂住雁归的腰,近乎泄愤似的吻了上去。
明知道不应该,可此情此景之下,哪有几个男人还能把持得住,尤其是楚将军这种尝过一次云雨滋味,却又寡欲太久的人。
楚岚是不懂风月,但他至少是个正常男人。
雁归先是一愣,呼吸瞬间变得粗重起来,搂住他紧走几步,直接把楚岚压在了墙上。
约莫半盏茶的光景,两人就那么近乎忘情地吻着彼此,这时突然听见门外有人和卫兵讲话的声音。
有人来了!
楚岚一惊,气息不稳地推开他:“好、好了……雁归……我、我先找身衣服给你换上。”
雁归好整以暇地松手,笑眯眯地看他手忙脚乱、欲盖弥彰地到处翻箱倒柜找衣服。
来人是伙房给客人送宵夜的伙头兵,他把一个用油纸盖得严严实实的木托盘交给帐外的值守,那军士将东西送进大帐便退出去了。
打发走了卫兵,楚岚一回头,发现雁归已经穿好了方才扔给他的衣服站在大帐中间。
可是楚将军发现,这人怎么看起来这么别扭!
袖子裤腿都短了一截,上露胳膊下露腿,皇帝陛下光着脚丫子,跟个丐帮弟子似的站在他面前,还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楚岚一个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雁归低头扥了扥衣襟,也跟着笑:“云舒,你这衣服可太紧了,这样还怎么出去见人哪?”
“你的衣服我让人拿去浆洗了,明早就能穿,今晚……咳……陛下只能将就一下了。”楚岚说着话,直接动手把桌子拖到床边,揭开那托盘上罩着的油纸,是一碗肉丝蛋花儿面,香喷喷热乎乎的。
“凳子弄湿了,难为陛下再将就一下坐床上吃吧。”
雁归丝毫不在意,往床边一坐,继续笑眯眯地盯着他看,好像只要在楚岚面前,陛下的笑脸就收不回去似的。
“笑什么?!”楚岚瞥他一眼,一把抄起筷子塞进他那龙爪子,“别笑了,快趁热吃,吃完早点歇着。”
“好。”雁归提起筷子,“你呢?你吃过了吗?”
“没,不饿,也不想吃面。”
“那你吃这个,我吃面。”雁归伸手把桌子上那包点心拖到楚岚面前,嘿嘿一笑,低头吃他那碗面。
楚岚:“……”
两人吃罢宵夜,时候也已经不早了,楚岚熄了大帐里的灯火准备休息。
见雁归正脱衣服,楚岚也未多想,便先上床躺下了,侧身面朝床里,腾了一大半床铺给雁归,可一躺下他就后悔了,心里开始七上八下:万一那小子又像上次那样可怎么办?我现在是装睡呢?还是假装军务繁忙立马跑路呢?还是……
可惜还没等楚将军想好对策,雁归光溜溜的身体就贴过来从背后抱住了他,他顿时浑身绷紧,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
“云舒,我也没想做什么,你这么紧张干吗?”
“啊?我我我有什么可、可紧张的!”
雁归在他耳边笑道:“好,不紧张,咱们大将军威震四方无所畏惧,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