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役》弥生凉

11、011 小娘惹

　　裴钧看他，“光这点够不着减刑。”
　　减刑的条件男人进牢半年就背熟了，听对方一说挺灰心的，他是真知道得不多，“领导，别的我知道的也不多不是？那时候我也就一看场子的马仔，跟他们学生都不是一条线的。”

　　道上骗学生入行也有专门的人做这个，他那时候也不年轻了，跟学生们说不到一块儿，就没管过这活儿。
　　但这不妨碍男人想要减刑，在想了好一会儿才说：“要别的我也不知道，不过就记得一件事。当年赵强带着人回来的时候，身上还带了二十万。据说当时几个老大都分到了钱，说是替他叔叔那儿子给的见面礼，让他们多照顾一些小白龙。”

　　不然能闯出小白龙的名号，又不跟哪个老大混，在当时的C市谁会忍着不动手让人无法无天。
　　男人想起这件事又顺道说了，“那几个老大现在都没了，不过明老大身边有个叫秦方的，听说关在市里？他和明老大当初好得穿一条裤子，这事儿他说不定知道。我记得这小子当年好像打过明老大的干儿子，还闹到明老大跟前去过。”
　　他能记得还是把人干儿子打了，去赴了人家的鸿门宴最后还能全身而退，当时在他们这些底层混混之间传得挺猛的。

　　明老大早死了十年，那个叫秦方的裴钧倒有印象，去年年中因为一桩多年前的杀人案被判了五年。六十多岁的人了，一身毛病，下面监狱不敢收，只能弄到了条件最好的市监狱。
　　裴钧敲桌子，“再想。”

　　再想也想不到别的了，男人把脑细胞快耗干了才想起另一桩来，“哦，还有一件事，好像他读书时候跟他班上一个男的关系挺好的？那个同学可能知道得多一点？不过那人叫什么就不知道了。反正就道上传的，几真几假。这个警官你要想知道得去问个叫小娘炮的人。他八卦得很，听说在市上开了家酒吧，就叫小娘惹！”
　　这位裴钧也知道，那是跟哪个老大都有点子交情又能片叶不沾身的主。人娘们唧唧的，有些阴阳怪气，当初没少让调查他的警察受气。

　　裴钧回了市里没有休息，立即又开票去监狱找秦方。
　　秦方跟之前的那男人不同，真真一滚刀肉。上无老父老母，下无儿女孙辈，左右老婆兄弟更是没有，进监狱更像是给他找的养老院。

　　这人拿利诱那一套没用，他唯一能算得上能拿捏的，大概是对明老大足够忠心。
　　裴钧没跟人客气，一开口就是，“前两天我去明涛坟前走了一圈，上面草长得有膝盖深了。”

　　秦方一头白发，也没跟面前的人客气，粗着一把嗓子老神在在道：“想问什么就问吧。记得找看坟的替明哥坟上拔个草就行。”
　　这是连出狱都没想过，裴钧走到他身边，把照片拿给了他看，“这两个人，秦方你还记不记得？”

　　秦方是个老花眼，见着照片没先看，而是把胸兜里的眼镜拿出来戴上，才仔细看起来，“这不赵强嘛？运气好离赵唐离得早，没被赵唐波及到，这会儿应该在港城享福吧？是个命好的。C市严打，他不可能回来，那出事的就是这边这个了？”
　　“十九年前，当时你们叫他小白龙，听说他当年打过明涛的干儿子，后来被明涛找过麻烦。”裴钧提醒他。

　　秦方对于明涛的事情记得最为清楚，“是有这么回事，我记得当时说是那小子冒犯了这小子一个朋友，小白龙把他老二废了。”
　　“然后呢？明涛为什么没找他麻烦？就因为他是赵唐的儿子？”裴钧问。

　　秦方摇头，神色中带着怀念，“被人打脸哪有那么好了结的。不过当年这小子也不错，来赴约的时候不只带了枪，还捆了一把炸弹，脾气可暴烈。明哥欣赏他为人，又的确讨厌周兆那小子荤素不忌没个规矩，就把这事按了下来。”
　　搞男人这种事就不说了，搞到被人废了老二那就是他没本事。秦方对周兆极为讨厌，当年就反对过明涛收他当干儿子，被废了他可比谁都高兴。当然不找人麻烦其实是因为被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少年吓着了，这话秦方是万不会说的，都混到五六十岁了哪能不要点面子。

　　裴钧垂下眼，“可根据警方调查，他跟赵唐没有关系，而且DNA也对不上。”
　　也就是警方在查这个人的身份，活到他这个年纪已经不在乎得罪不得罪人的，秦方说：“这个就得问赵强了。听说赵强在带着这孩子离开C市后没多久就去港城。要这小子跟赵唐没关系，他是谁，后来去了哪，就只有赵强最清楚。或者要赵唐身边人还有活着的也能问一问，赵强当时还是赵唐的人，来办这件事赵唐的亲信肯定知道内幕。”

　　赵唐五年前涉及的是一桩震动全球的大案，海上走私别的还好说，就毒品到那样的量级，身边亲信不被判死刑都对不起那些年折进去的缉毒警察和暗线。
　　而且案子发生了五年，警方进入调查的时间远在五年以上，追溯起来应该有十年，最后连特种部队都有参与进抓捕活动中。那一仗落马了一个副国级、五个部级，无数处级及以下官员落马，为以防被某些势力反扑在判决生效后最高院雷厉风行，不到三个月就把该枪毙的全枪毙了。

　　那件案子裴钧没机会参加，换来的下场就是所有的线索就断在了赵唐那。想要继续查下去，就得惊动上面不说，还得找个明目才能让港城警方配合调查，不然赵强那没那么容易开口。
　　裴钧回家打开门就听到王竞舟在跟向南昭学德语，两人在练跟读，没空搭理他。

　　裴钧上楼换了身睡衣下楼，王竞舟跟着向南昭跟读了半天单词嘴都麻了，抱怨道：“怎么这么难啊？向叔叔你是怎么学的？”
　　向南昭没觉得多难，“八岁开始的吧？时间学得久就会了。八岁之前在学中文。”

　　王竞舟听得一乐，“向叔叔你那字还学过中文啊？和小学生一样，哈哈哈哈。”
　　“主要学说和认，写得好不好不重要，又不靠它考大学。何况我多少年都没写过字了，忘记了也正常。”向南昭不在意自己写字不好看，他一混混字写得好看又不能当教授。

　　王竞舟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跟向南昭耍嘴皮子，“都会四国语言了还读不了大学，资本主义害人！太害人了！”
　　混那啥读大学有什么用，日本暴力组织老大都是大学出身也没个鸟用，帮派势力一退再退，混得还不如街边半灰半白的小混混，向南昭跟着点头，“学费贵得跟抢钱一样。”

　　裴钧在一旁半眯着眼听两人胡扯，到晚上十点王竞舟的生物钟准时响了，“向叔叔，我们就学到这吧？得早点睡了，明天还得上学呢。”
　　向南昭也跟着站起身来，“是该睡觉了。”他身上伤还没好，虽然活动没问题，但多躺着肯定是好事，然后上楼前还是跟裴钧打了个招呼。

　　客厅一下子只剩下裴钧一个人，裴钧靠着沙发闭上了眼。
　　他不知道秦林当年被明涛找过麻烦，也不知道背后还有这些官司。这人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就像现在救了他儿子也什么都不愿多说一样。

　　小娘惹这家酒吧在C市出名了很多年，因为场子不大，在扫黑扫黄的时候自然就让警察没什么收获。但这并不妨碍酒吧的成员把C市整个警察系统认了个全，还别说裴钧这种副局长级别的。
　　C市前段时间的绑架案很是让本地侥幸残余的黑恶势力成员心里抖了抖，就怕市局借此机会再来一次扫黑除恶，把剩下的也都关进去。裴钧穿着一身便衣单枪匹马进了酒吧门都能让全场静得连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到，可见枪毙那十几个涉黑头目给那些混混们造成的震撼有多强。

　　本来在吧台跟调酒师调情的小娘炮回过头来，看见走进门里的人，一张涂脂抹粉的脸上立即露出了笑，“哎哟，我说这是什么风给您给吹来了？小张！赶紧替我把我那办公室收拾出来，请裴局进去坐。”
　　这妖妖娆娆的话要是个女的说没什么，就从一个男人而且年纪极大的人嘴里说出来格外显得恶心。不过这个圈子就这样，更荒唐的也都有。裴钧当没听见，跟着小娘炮进了他所谓的办公室。

　　其实就是一个屯酒的小仓库，装满酒箱子后整间屋子就显得有些局促，小张赶紧拿毛巾在沙发上擦了擦请人坐。
　　小娘炮从旁边冰柜里拿了瓶矿泉水递过来，黏糊着嗓子故意恶心人，“没开过封的，裴局你放心喝哦~”

　　又对小张说：“小张你先出去，把门守好，别让人进来了。”
　　见着小张关上了门，把外面舞台的音乐隔断，小娘炮才冷了脸，也不装腔作势了，“怎么，公安局刮地皮刮得还不够，这是要裴局你出马了？”

　　道上混的不喜欢警察正常，裴钧也没指望小娘炮对他能有好话。
　　裴钧直接把赵强和秦林的照片丢了出来，“你现在可以不说，不过明天可能就要请你去局里说一说了。”

　　来了~哟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