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亚戎山（五） ...
-
“嘶——”
夏小川吃痛，喊了一声。
莱昂停下来，看他，“怎么？”
夏小川眼睫上滴着细小的水珠，目光犹为深邃，一如身下澄澈的湖水，柔软又清透。
夏小川抿嘴，清了清嗓子，“疼。”
“哪儿疼？”
夏小川垂眼，“后背，今天训练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片刻后，两人游上岸。莱昂跪在夏小川的身后，将他的衣服解开，查看伤口。
伤口是在左肩的位置，那是被地上的碎石刮伤导致的，细碎的皮肉张开，洇出鲜红的血液，加上刚才在水下泡了许久，现在已经红了一大片。
莱昂拧眉看着伤口，眼里写满了心疼。当初他刚参加训练的时候同样没少受伤，不过训练多了也就变得皮糙肉厚了，再加上后来参战作战，他实际上早对这些皮肉伤免疫，非是伤筋动骨引不起他注意。
然而这会儿他见这人身上的伤口，却也同样疼得厉害，后背也疼，心口也疼。
“出血得厉害吗？”夏小川问他。
“我不是让小兵给你拿药过来了，怎么不用？”莱昂语气沉沉，一边脱下自己的衬衫。他双手使劲将衬衫拧干，挤出一大片水来。
“用了，这里不太好擦，够不着。”
莱昂从侧面看他一眼，将拧干的衣服一角放在对方的伤口处，小心翼翼地擦拭。“疼就说一声，我轻点儿。”
“嗯。”
莱昂动作轻柔地恰到好处，即便偶尔碰到痛处，夏小川也只是将痛卡在喉咙，轻轻地闷哼一声。
一阵夜风刮过来，裹挟着一丝凉气。这两人身上都是湿的，风吹在身上就更显得冰凉了。
夏小川盯着上校丢在一边的外套，说：“你把外套穿上，挺冷的。”
莱昂停下手上的动作，将外套捡起来穿上了。上校身材健硕，宽肩恰到好处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他现在的姿势高出夏小川半个身子，几乎是将夏小川揽在了怀里。
月光下，两人的身影蒸腾出一股隐晦的暧昧。
夏小川忍痛了许久，半晌开口道：“我找到那东西了。”
莱昂：“嗯，所以那是什么东西？”
夏小川停顿一会儿，“雪山鱼，长于热带地区的高山上，起初是被当地原著居民用来当治疗疟疾的药物，后来发现那东西有极大的副作用，就没在用过了。”
“那医生用几本书介绍了雪山鱼，我怕时间来不及就挑着看的，除了雪山鱼的来源，还介绍了它的作用，作用基本上是没问题的，问题在副作用上。”
“嘶——”夏小川突然喊了一声，不过不是因为吃痛，而是上校的手指碰到了他的敏感处。
“很疼？”
“……还好。”
“很快了你忍会儿。”
“嗯，雪山鱼……嗯，副作用在于那东西似乎可以致幻。”
莱昂的动作霎时一顿。
“你应该知道致幻是什么意思。我在图书馆看书的时候读到过，能致幻的药物，用量少的话，会使服用者产生幻觉，眼前的景象变成虚拟的东西，就好像误食毒蘑菇的人会看见三维画面，会在夏天看见雪等等，当然这是用量少的情况，还算好的。”
“如果服用者大量使用，又或者研究者将他和其它东西混合做交叉——”
莱昂打断他：“就会变成马艾尔那样？还有那个浴缸里的妇女。”
夏小川偏过头，看他，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莱昂收回锋利的视线，将夏小川脱到一半的的衣裳给套回去。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我知道了。”
夏小川轻微地动了动身子，以方便衣裳穿上。“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莱昂开始给他系衣扣，“问。”
夏小川看着对方贴近的脸庞，说：“为什么那栋别墅里，会有那样的设置？你知道的，那看起来……”看起来很不正常，哪有在自家别墅里设置铁锁门，里面再设置药物实验室的，他至多能理解一些豪门贵族会建地下室，以藏黄金。
莱昂为他系上最后一个衣扣，往后退了一些，他认真地看着对方的眼睛，“那地方以前是我母亲待的。”
夏小川皱起眉头，一时不能理解这话的意思。
莱昂：“她以前患有精神疾病，被我爸关起来，锁那里面。”
夏小川：“抱歉，我不知道……”
“科莫医院还没建立的时候，我父亲就在那里面工作，后来才转去了医院，再后来就去建大学了，那间实验室也就丢给了科莫。”
“嗯。”
“别说这些了，快走吧，你伤口不能着凉。”
“嗯。”
两人按原路返回，经过河谷，回到了越野车停下的地方。车子驶过午夜夜色，一路开回了野营地。
野营地的篝火早已灭尽，只是还散着些微微余烬，发出细小的光亮。四下已经安静下来。
车子内，夏小川问莱昂：“你打算怎么办？”
莱昂双手抓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不知道，再给我两天时间。”
夏小川偏过头去看他，心口莫名变得柔软起来，这种具有血缘关系的背叛他尚且只在书上看到过，眼下荒诞的故事莽然地横亘在他眼前。
他突然想知道，眼前的这人在想什么……
想问问他，然而思来想去还是将话吞了回去。
夏小川第一次听到莱昂·杜兰德这个名字的时候，是在学校的自习室。当时科林拿着报纸在那儿和皮维宣读最新消息，言辞尤其激烈，动作夸张，以至于在旁边看书的他忍不住抬起头，瞥了一眼。
报纸上是上校凯旋回家的新闻，上面有他的画像，还有一篇文字介绍。当时他只觉得这人满脸上都写满了傲慢二字，看来应该是个有才无德，目空一切的将军。
然而当天下午，他们偶然在走廊上和这位上校相遇，仅仅是和上校目光交接的一瞬，他便慌了神。
傲慢。这两个字哪里足够形容他。
那具有攻击性的，短暂的一瞥，像是虚空中的芒刺卒然在他胸口上扎了一下。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野性的美，张扬又不过分。
上校的金发飞扬，而夏小川垂眼不敢抬头。
车子内静默一阵，片刻，夏小川一言不发地推开门准备下车。
然而这时莱昂突然叫住了他。
“记得换药，不够了来找我。”
“嗯。”
“早些换衣服，不然伤口容易发炎。”
“嗯。”夏小川打算走，又被叫住。
“晚安。”
“……嗯。你也是。”
说完，夏小川终于下车离开。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亚戎山（五）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