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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

  •   “顾将军,顾将军?”
      “惜朝!”
      出得门来,正自恍惚,顾惜朝忽觉肩头一沉,抬眼望去,竟是龙四一脸疑惑地看住了他。下意识地便了问一句,“什么事?”
      “不是龙先锋有事,却是老夫有事。”赫连乐吾缓步上前,注意到顾惜朝满面茫然之色,看得怪趣,不禁问了一句,“顾将军可有心事?”
      “不敢,不敢。”顾惜朝向后退了一步,抱拳一礼道,“惜朝方才惦记军中之事,怠慢了赫连将军,还请原谅则个。”
      赫连将军盯着他半天,忽然哈哈而笑,“有镇远将军、诸葛神侯联名保举,顾将军挂帅指日可待,有什么不敢?”
      顾惜朝见他不追究方才他神思恍惚之事,心中大安,强笑了一下,顺势换了话题,“形势所逼,论资历、论才干、论人望,惜朝实不敢以将军之名自居。”
      赫连乐吾听他如此自谦,不禁抬头将他看了满眼。顾惜朝言辞恳切,却也不像是虚应故事。因道:“此去大艰难,老夫却有几句肺腑之言,不知顾将军听得听不得?”
      顾惜朝喜道:“敢不奉命。”
      赫连乐吾微微一笑,理了理思绪道:“第一,顾将军随机应变之名老夫早有耳闻,但你究竟资历尚浅、经验不足,遇事多与军中老人商议,切勿独断。”
      “第二,你之前曾背负着叛逆之名,圣上便是选你为帅,心中也定然对你大为忌惮。你行事须千万谨慎,切莫强出头,且让些功劳给旁人。”石明轩见他们说得投机,也忍不住插嘴道。
      都曾是同吃同行同生死的老弟兄,所思所想也不会差到哪去,赫连乐吾笑着指了石明轩一下,继续道:“第三,虽说慈不掌兵;但又云:仁者,方能无敌。”
      这三条都是在诸葛神侯书房中说到的老调重弹,但毕竟句句击中顾惜朝软肋所在,他当下满口称是,不敢妄言。
      “第四,”石明轩深深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道,“两军对垒,生死一瞬,最重要的不是要赢,而是先保住性命!”
      赫连乐吾闻之一楞,之后又慨然大笑,“不错!无论如何,保住性命才是最要紧的!”说完这句,他再不看顾惜朝一眼,招呼着石明轩道,“石兄,我们两老弟兄去喝上一杯?”
      云吹笛等人目送着赫连乐吾与石明轩相携而去,赶紧凑到顾惜朝跟前复又问了一句,“惜朝,他们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顾惜朝咬唇不语,眼眸中的光芒在烛火的映衬下不断明灭闪动,最后方笑道,“他们只是好意。”
      “对了,刚才诸葛神侯单单留了你,可是说了什么?”燕无衣忽然问道。
      顾惜朝的心猛烈一跳,当下漫不经心地道:“不过是问了几句军中之事,走吧。”得到此时,语气祥和,已看不出任何异样。
      “去哪?”一回京便马不停蹄地到处奔波,龙四对这样的日子着实有些倦怠了,惜朝的能力有目共睹,谁料要做到名正言顺竟是如此困难?
      “去拜见两位能说得上话的老将军。”顾惜朝淡淡应道。
      燕无衣见云吹笛有意走在最后,心中好奇不禁凑上前,拉了拉他的袖子。
      云吹笛摇摇头,调笑道:“我在想,灯下观美人,古人诚不欺我也!”
      “?”燕无衣不答话,只是抛给他一个疑问的眼神。
      云吹笛清清喉咙,拿出一副走马章台的纨绔模样悄悄指着顾惜朝的背影道,“他呀……”
      燕无衣听得好气又好笑,刚举拳要打,可细细思量方才情状,又松了气力。的确,无论是刚从诸葛神侯书房走出时那种无依无凭的茫然,还是在与两位老将军应对时的谦冲平和,都有种不胜重负的柔弱在,也难怪两位老将军要对他诸多提点了。只可惜,到最后安慰自家兄弟时的干脆利落两位老将军却不曾得见。顾惜朝,还是那种全身溢满了杀伐决断之气的凛然之姿最是动人心魄。有些无奈地看了看挺直着脊梁走在前面的顾惜朝,一直以来,燕无衣总担心他的肩膀太窄,扛不起太多分量。只是他不够软弱,所以他连软弱的资格也没有。

      石广霆推荐顾惜朝为帅的奏章一呈上堂,果然引得满朝哗然,赫连军通敌一事反到乏人问津了。可身为当事人的顾惜朝自见了折可求与种师中之后,便不再出现在人们眼中,欲探其身份,欲捏其把柄的好事者除了翻阅故纸堆找其生平来历,竟也无计可施。
      金风细雨楼,白楼,戚少商见侍从送上的桂花茶微微愕然,却是息红泪笑着解了他的疑惑,“是我指名要喝的,少商可愿相陪?”虽是问话,可茶已端上,显然是不容人拒绝了。
      戚少商见她的笑靥仍是这般清雅□□、不染纤尘,可眉宇间的英气却又不逊男儿的模样不禁怔然,许是想到了往昔岁月,许是什么都没想,半晌方长叹了口气道,“红泪,你不必如此。”
      息红泪看着他,静静地笑,“我听铁手说,石广霆的折子一呈上去,朝廷上好一番热闹。可恨顾惜朝竟学足了闺妇模样,足不出户,生生少了一半乐趣。”
      戚少商拨弄着茶杯道:“他若是还是如往昔锋芒毕露、咄咄逼人,那才是笑话了。”
      “若不是他的事闹得太大,弄得皇帝无暇分身他顾,赫连军的事也不会这么轻轻放过了。”她将中杯清茶饮尽,皱眉道,“这茶不愧是他一手炮制的,学足了主人的性子。赫连家的案子已定,除了贬为贱民,并无其他责罚,只等圣旨一下,公公便要回乡了。顾惜朝这个时候跳出来帮我们赫连家挡了一箭,却硬是教人无从谢起,实在可恨!”
      戚少商不知要如何回答,只是专心地望着杯子。
      息红泪用心看着戚少商,眼中盈盈,如星光闪烁。只听得她以无比平静的口吻问道,“少商,你先前所求,现在可还算数?”
      “那是自然。” 戚少商的声音决绝无比,隐隐透出异样的冷酷,却又不留余地如殒身燃烧的烈焰,“你该知道到了今天,这个决定就更加不能更改!”
      “少商,我只是一个女人。”息红泪仍是把当日决意要嫁给赫连春水时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边,你怪我无爱无恨,我只需流水人家。眼圈一红,却又忍了泪笑道,“女人家心思简单,一个男人,一个孩子,一个家。现在男人死了,大仇未报之前,是决计不可以哭的。少商,我要金成诺的命!”息红泪这些日子在金风细雨楼翻阅了不少案卷,推断金风细雨楼中绝不可能有奸细,而蔡京对赫连军的入罪却也不如以往对其他政敌那般连消带打,让人喘不过气。思量再三,最后的想法还是与戚少商不谋而合,既然顾惜朝在战阵上探明了他细作的身份,那定是他借着与金风细雨楼的生意关系伪造了文书,而不是当真拿住了赫连军什么把柄。
      “我一样不会轻饶了他。”戚少商慨然应道,神色间杀机涌动。
      “少商,你总是这个样子!旁人的事你却比谁都着急。”息红泪的眉尖不易察觉地微微一蹙,淡淡道,“可我总是在想,为了一件所谓的好事,到底要行多少恶才是底线?少商,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你有没有考虑过其他?”
      戚少商轩眉一扬,笑道:“红泪,你且宽心,我保证不会有人多话。”他那飞扬的眉宇让人忆起笑傲江湖的豪情,笑容如秋日的晴空,明朗却已不可避免的搀杂上了沉肃的风霜。
      息红泪却只是摇头,寡妇再嫁自然会遭人非议,但她息红泪却并非连这么点小小流言蜚语都经不起的小儿女。相反的,戚少商对她的问话诸多回避才令她更加担心。“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少商,你以为我是为了他,可知我其实是为了你?”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既文章。通透世情的人不少,只要能有这份悟性、这份慧根,或者,这份用心。可通透世情之后呢?有的知无可为,随波逐流;有的不屑为之,故作清高;有为所欲为,奸猾似鬼。可如红泪这般慧质兰心,饱尝雨雪风霜,看透人情冷暖,却仍愿意去理解、去包容、去珍惜、去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真的太少。
      “头头非外物,一一本来心。直下便荐取,切莫更沉吟。你去见他。见了他,若是你的主意仍旧不改,我愿嫁你。”
      戚少商平心静气地看着息红泪,息红泪也一样不带丝毫戾气地看着他,两人眉目依旧,只是刻上了岁月的风霜;以爱之名,他们用多年的时光相向而行,却都因为同样的骄傲不肯开口相求对方为自己驻留,到最后,竟只能怀着这样一份深情默默地擦肩而过,无奈地走向宿命的另一头。冬去春来,凋谢的花终会再盛放,只是,再不是原来的那一朵。
      往事如歌,历历在目,只是无暇回顾,也勿需回顾。
      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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